她握紧母亲的手,母亲的眼里又有泪出来,只是口不能言。
崔潇潇生出一种极致的愤怒。母亲临到死,竟还要受这起恶人的气,一时间恨不得把丁姨娘千刀万剐。
丁姨娘顿时坐在地上哭起来:“你打我,我要告诉老爷……”
崔潇潇一字一句道:“你以为我把你看在眼里?你去,你现在便去告诉他!”
里间的动静吵到外面的人,威武侯走了进来,蹙眉道:“吵什么!”
崔潇潇连父亲都不愿再叫,喉间一股恶心,她道:“你问她!她今日若气死我母亲,我绝不会放过她!”
丁姨娘爬到他脚边:“侯爷,您可得为我做主哪,二姑娘瞧不起我,要打杀我哪!”
威武侯眉心一跳,他平日乐意惯着丁姨娘,可现下外面一群人看着就这样闹,若传出去少不得说他治家有失,因此狠狠踹了丁姨娘一脚:“蠢妇!给我滚出去!”
丁姨娘被踹了这窝心一脚,再也不敢闹了,连滚带爬出了屋。
威武侯想说点话缓和气氛,崔潇潇却生冷道:“父亲也出去吧。”
他刚丢了脸,面上无光,尽管不虞崔潇潇对他的态度,到底是先勉强忍下,挥袖离去了。
待他又回到廊前站了会,室内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娘!”接着便是一片的哭声。
侯爷没有再进去,嫌晦气,皱眉道:“传令下去,夫人殁了。”
室内,崔潇潇握着母亲的手不肯撒手,只是痛哭,几近晕厥。
母亲死了,这个世间唯一爱她的亲人死了!
有人来扯开她,“二姑娘节哀,夫人既已去了,便让她风风光光地走吧。如今应帮夫人擦身换上寿衣了,切莫误了时辰。”
崔潇潇喘不上气,只是不愿离开,哑声道:“不要你们,我亲自来。”
不能让这些脏污的人碰母亲,这是她现在唯一的想法。
来人出去了,也再没有人来。正头夫人死后便是这般冷落凄惨。
几个小丫鬟在屋子里烧起纸钱,口中念着:“大夫人,您好好走啊。”
崔潇潇痛到极致,竟奇异地平静下来,妥帖而僵硬地为母亲褪下原来的衣物,为她沐浴,轻轻为她擦净身上每一寸皮肤,为她慢慢套上贴身衣物。
她伸手抚上母亲的脸。
苍白,僵硬。
以后谁还会记得母亲的凋逝,谁还会记得母亲曾经也韶华正好、美人爱俏。
她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死在这个毫无人情味的地方。
崔潇潇抬起头,喊道:“琳琅。”
琳琅垂手走了进来,“姑娘,我在。”
“你去将我装翡翠的匣子和我平日用来化妆的物事带来。”
她要给母亲化一个最好的妆容,让她走时也永远美丽。
琳琅很快便拿了来,崔潇潇轻轻捏开母亲的嘴,欲先为她清洁一下口内。
清洁完毕,崔潇潇打开匣子,用帕子拿出翡翠。
微微有些昏暗的室内,翡翠闪着幽幽的光。
她小心地将它放入母亲口中,找寻合适的位置放好。
突然,她眼神一凝。
这是什么!
她凑近些去看,母亲的口腔内壁明显有个什么印子。
“琳琅,将烛台点上灯拿过来。”崔潇潇颤抖着,沉声道。
琳琅照做。
“你们先退下。”
室内只剩崔潇潇,她小心拿烛台凑近,照亮了母亲的脸,也让崔潇潇看清了母亲口内的梅花印记。
如此隐蔽的地方,竟留下了一个印记,这当然不同寻常。
崔潇潇心念电转,这必然是有人拿什么东西放进了母亲嘴中才留下的印记。
什么东西还有梅花印?什么东西上的梅花印还能留在口腔内壁上?
又是谁曾把这样东西放在母亲口中,是害她的人吗?
方才自己为母亲清洗,并未注意到什么异样。
崔潇潇重新褪下母亲的衣物,仔仔细细把她全身都看尽了,却再无其它收获。
崔潇潇发愣,母亲的死因是什么?
当然不可能如同府里的人说的一醒来就不行了,这其中必然还有隐情。
母亲,遭遇了什么?
崔潇潇的眼泪又落下来。
默了一会,崔潇潇深吸一口气,开始给母亲化妆。
为她敷上自己亲自制作的玫瑰粉,抹上胭脂,画一道母亲平日最爱的远山黛,贴上花钿,描斜红……
每一个步骤都已经做过千百遍,曾经只道以后也会长长久久下去。
然而没有以后了。她心里空荡荡地提醒。
崔潇潇望着母亲恢复红润的脸,可她却再也不肯睁开眼,不肯笑着夸她“潇潇画得愈发好了”。
母亲甚至没来得及对她再说一句话,就含恨而终,死时连眼都闭不上。
崔潇潇为母亲穿上寿衣、寿鞋。
寿衣的颜色,如同干涸的血迹。
天空打起闷雷,雨下得更大了。
崔潇潇站起来,有些头晕目眩。
她走了出去,来到院落。
侯爷迎面走来,打量她一下,呵斥道:“你去干什么?你该守着你娘才是。头发也不整饬下,一个姑娘家,倘若遇见的是别人,岂不是失仪……”
守着她没有用,守着她,她依旧被人夺走了性命。
这次崔潇潇却没如往常般恭顺地听他说话,而是道:“母亲怎么死的?”
侯爷不耐烦道:“这不是你该管的事。她就是突发急病,只怪自己命不好。”
崔潇潇脸色惨白,定定道:“我要报官。既然父亲不能告诉我原因,那就让官府来看看,不查出真相我便不会罢休。”
话音落,一道闪电刺破天空,露出一线白光。
侯爷听了这话,怒斥道:“胡闹!你母亲才刚死,你就不得安生!”
崔潇潇置若罔闻。
他继续骂道:“不准去!家族阴私岂可让外人知晓!我丢不起这个脸!”
“恐怕来不及了。”一道清冽的声音忽然传来。
侯爷不可置信地转身。
来人身着九蟒五爪蟒袍,红珊瑚顶戴,身侧有佩剑,带着一队官差,气势凛然。
此人一对剑眉如同利刃,一双眼深邃漠然,周身环绕着莫名的寒气,说的也是无情话,亮出一块令牌道:“大理寺裴映辞,接到报案,特来探查,闲杂人等速速离开。”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