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妙宜刚回到客栈,天空突然响起一阵惊雷,乌云压得天色极黑,风刮得窗子哐哐作响,雨水如豆粒般大小打在地上。
潮气逐渐蔓延至房内,连翘推门进来时,见着元妙宜正端坐在木桌前,手上拿了只笔在纸上勾画些什么。
如今世人重清轻浊,女子容貌讲究一个淡,认为如此女子方才宜室宜家,顾念夫君,造福子孙。再看她家小姐眉目如画,两只明眸好似秋水般清透澄澈,唇色不点而朱,纤腰不盈一握。明艳动人,但长了张这样的脸,总会过得艰难些。
见元妙宜放下笔揉了下手腕,连翘这才把手上的茶递了过去。元妙宜低头抿了口茶,这才长叹了口气,又点了点桌上的画纸,示意连翘来看。
画纸上画着一块双兽纹玉佩,绘画之人技巧卓然,就连玉佩上的裂痕也画的清晰明了。
连翘看了一眼,眼睛猛地瞪大了些,吃惊地看向元妙宜,“姑娘,这……这块玉佩不是城外那位……公子的?”
见连翘这个反应,元妙宜彻底死了心。当时在城外,连枝胆子小兜不住事,元妙宜并未让她一直跟着。可是连翘却是跟在她身旁一直看着的,甚至连玉佩摔到了地上也是连翘发觉的。
如此,断不会错,城外那个男子就是沈珣。
得出这个结论后,元妙宜反而松了口气。
多日来的躲躲藏藏总算有了归处。
连翘缓了一会,这下也镇定了许多,对着元妙宜说道:“姑娘,您今日怎得又想起来画这个了,您不是说这位公子以后都不会再见了吗?”
“今日去侯府拜见姨母,恰好撞上了沈珣,他腰间就挂着这样一块玉佩。”元妙宜说道。
“那姑娘咱们这算是羊入虎口了,姑娘咱们还是返程回登州吧,本来您独自上京老爷夫人也是担心的。”连翘又给元妙宜倒了杯茶劝道。
突然撞见沈珣时,元妙宜倒是动了这个念头,想着要不再换个地方,只是这下坐在客栈冷静了会儿,元妙宜却是想通了,“怕什么,这里的处境艰难,回到登州又会好到哪去,再说父亲母亲好不容易将我送出来,我怎能又跑回去。总归眼下我到哪都是一样的。”
刚沈珣问她为什么要远赴上京,她其实还有一个原因没说。
元氏虽在登州是个显贵家族,但元父这辈却没有什么出色的子弟,全都靠着祖上的庇荫。元父是小儿子,更是连庇荫都捡不到,好在元母出身富甲,带着元父开了许多米粮店,日子也就这样慢慢好了起来。
可惜当今这个世上重农抑商,士农工商,商人虽然家境富裕可地位却低。前段时间登州刺史儿子刘立驾马巡游,弄得大街上人仰马翻,路过她家粮店时,马匹踩坏了诸多粮食。那时他正在店里跟着父亲盘账。
恰好和刘立遇上,刘立见到她后自此穷追不舍,刺史虽是好官,但见儿子如此追求一个商人之女还被嫌弃,内心自是不喜。虽未多说什么,但到底官高一级压死人,元家的粮米生意每况愈下。若是只是如此倒也没什么,元父本身并无大志,只是家人吃饱穿暖便足够。
可是那些亲戚们却不依,见到自家生意越来越差,纷纷上门咒骂元妙宜丧门星,甚至还有想要将她绑去嫁给刘立的。元父心中气愤不已,却又无可奈何。后来夫妇二人突然想起,元母在上京还有位同宗,试着写了封书信寄了过去,便抹着泪将元妙宜送去了京城避祸。
说了这么一会儿,窗外的雨也渐渐停了,刚刚还是乌云密布,这会儿倒是又出了太阳。
元妙宜推开窗子,雨水泥土的气味泛了上来,腥气很重极不好闻。
听到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一人穿着官服策马而来,马蹄踏在地面上,溅起了一片水花。
雨虽停了,但风却将元妙宜耳鬓间的碎发吹得乱动,倚着窗子的衣袖也被风吹得飞扬。
客栈两边种满了海棠花,刚刚的阵雨,将许多海棠打落在了地上,树上的海棠也随着风动沙沙作响。
元妙宜定睛一看,来人竟是沈珣。
坏了。
她想把窗子拉上,却见马上的男子隔着海棠花树直直地朝她望了过来,男子直勾勾地看着她,忽地笑了,彷如初见。
“嘭”地一声,窗子被元妙宜用力地关上,一株海棠花也窗子被带了进来,花枝颤动,芳香四溢。
这边,连翘看着元妙宜一脸惊慌失措地模样,走了过来问道:“姑娘怎么了?”
元妙宜尚未来得及回答,房门便被敲了两下,陈山的声音传了进来,“姑娘,客栈里丢了人,请了京兆尹大人来审案子,大人让房客都下去,他有话要问。”
听到这话,元妙宜原本跳动极快地心,又猛地跳了起来。
京兆尹
沈珣
待元妙宜下楼时,楼下已围了一群人,一个妇人披头散发扒着柱子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而沈珣正坐在远处,客栈老板弯着腰再像他禀报些什么。
元妙宜朝陈山使了个眼色,陈山朝人堆处走了几步,给围在妇人旁边的小二塞了块银子,低声问道:“老哥儿,这是怎么回事,怎么把兆尹大人都惊动了。”
小厮收了银子,往怀里一揣,把陈山拉到一边说道:“贵人有所不知,前段时间这位母女前来住店,说是上京来投奔亲戚的。刚开始阔气的狠,付了一个月的房费,但也不知是亲戚不待见还是怎么,一直没能见上面。”
说着又朝旁边看了几眼,见没人注意他,又压低了声音说道:“最近确是奇了,来了一拨人说是要接她们回府。母女俩自是高兴,收拾了东西当晚就要走,谁和过了一天,就母亲回来了,女儿却不见所踪。回到客栈,这位妇人就像是疯了一样,吵着有人害她女儿,又叫着救命。”
小二越说越激动,“可是问她是谁害的,她又不肯说,只是念叨着有人要杀她,有人要杀她。原本这种小事倒也惊动不了京兆尹,谁知后来又来了个人,自称是嘉成将军府上的。要带这个妇人走,原本这个妇人还只是念叨着有人要杀她,听到嘉成将军四个字,却也不说话了,只是抱着柱子不肯走还一边哭,人好像也得了失心疯。”
“嘉成将军毕竟是三品大员,突然被陷入这个案中,这才惊动了京兆尹。你瞧,那就是嘉成将军府上来的人。”说着,小二朝一个方向指了指。
元妙宜跟在一边听了个七七八八,听小二这么说也跟着朝那边看了下。刚刚没注意到,现下才发现那边确实是坐了一个中年男子,男子旁边还跟着几个小厮,男子穿着气派,看上去气质也是极为温和的。只是那双眼睛紧紧盯着远处那个嚎啕大哭的妇人,双手紧握成拳,似是怕她说出些什么的样子。
“我们是外地来的,不识得贵人模样,那位坐着的中年男子可是嘉成将军?”陈山又接着问道。
小二听到这话,倒是笑出了声,过了会才对陈山说道:“贵人说笑了,这哪里能是嘉成将军,那不过是将军府中的一个管家。只是将军府中家大业大,下人也穿的气派了些。”
陈山听后连连点头,又朝小二道了个谢,这才走到元妙宜旁边。
元妙宜去过兴安侯府,本以为他们说侯府是清贵世家是在奉承沈家,但今日见了嘉成将军家的管事才知此言非虚。一个三品大员家的奴才竟穿的如此气派,可见嘉成将军府上是怎样的奢靡气派,只是当今圣上推崇节俭,将军府如此做派只怕是树大招风。
正想着,沈珣那边也好似已经了解了情况,缓步朝这边走了过来,客栈众人也都朝他看去。
只见他走到她旁边定了一下,状似不经意地低声说道,“真是巧,总是能遇见元姑娘。”
元妙宜心下一惊,猛地抬头朝他看去。
沈珣正巧也看着她,见到她的神情,唇角轻扯了一下,笑出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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