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看他会不会走过来。
他从来没有。
3.
今天下暴雨,我站在门口等了他三个小时。
司机说他在公司加班,但我知道他去了哪里——那个叫林妍的女孩昨天在商场拦住我,给我看了他们昨晚的合照。
"祁总说最讨厌你这种病恹恹的样子,"她笑得甜美,"他说等你死了就立刻和我结婚。"
雨水顺着我的头发流进衣领,冷得刺骨。
4.
半夜我被雷声惊醒,发现书房亮着灯。
我光着脚走过去,看见祁远趴在桌上睡着了,面前摊着一堆文件。
《心脏移植手术风险评估》
《术后抗排斥治疗方案》
我的指尖在发抖。
5.
他忽然动了动,我慌忙后退,却不小心碰倒了门边的花瓶。
"谁?"他猛地抬头,眼睛里还有血丝。
我僵在原地,像个被抓到的小偷。
"我...我来给你送牛奶。"我举了举手里并不存在的杯子。
6.
他盯着我看了很久,突然说:"过来。"
我像被施了咒语一样走过去。
他抬手,我下意识闭眼——以为他要打我。
但他的手指只是轻轻擦过我的额头。
"还在发烧。"他皱眉。
这个触碰太温柔,温柔得像场梦。我鼻子一酸,差点哭出来。
7.
"为什么看这些?"我指着那些文件,声音发抖。
他收回手,表情又变回冷漠:"公司投资医疗项目。"
"哦。"
我知道他在说谎。就像我知道,他书桌最下面的抽屉里,锁着我们结婚证的照片——被他用钢笔涂掉的脸,现在被擦得干干净净。
8.
"回去睡觉。"他命令道。
我转身要走,却听见他说:"等等。"
他脱下外套扔给我:"穿上。你想病死吗?"
外套上有他的温度和味道。我把自己裹在里面,像被他拥抱。
9.
第二天,我在餐桌上发现了一张便签:
"晚上七点回家吃饭。"
字迹潦草,像是犹豫了很久才写下的。
我把这张纸条折好,放进贴身的钱包里。
10.
我做了满桌他爱吃的菜,从六点等到九点。
十点时,他的秘书打来电话:"祁总临时出差,让我通知您别等了。"
我看着凉透的饭菜,突然笑起来。
我到底在期待什么呢?
急诊
1.
我在超市晕倒了。
前一秒还在挑祁远喜欢的咖啡豆,下一秒就栽倒在货架旁。醒来时周围围满了人,有个小女孩吓得直哭。
"要不要帮您联系家人?"店员紧张地问。
我摇摇头,自己拨了120。
2.
急诊室的灯光惨白得刺眼。
医生给我打强心针时,我听见门口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那节奏太熟悉,我不用看都知道是谁。
祁远站在帘子外,影子投在布帘上,轮廓锋利得像刀。
他没有进来。
3.
"病人需要立即住院。"医生提高声音,故意说给外面的人听。
"不用。"我咬着牙坐起来,"开点药就行。"
医生叹气:"您这样下去会死的。"
我看向帘外那个一动不动的影子,轻声说:"没关系。"
4.
拿药时经过抽血室,我鬼使神差地停下脚步。
登记表最上面赫然写着祁远的名字,日期是昨天。
O型血。和我的血型一样。
5.
回家时祁远已经坐在客厅里,面前摊着文件,假装没在等我。
"去哪了?"他头也不抬地问。
"超市。"我把药袋藏到身后。
他忽然站起来,一把抓住我的手腕。针眼处的淤青无所遁形。
"又去医院?"他声音发紧。
我试着抽回手:"例行检查而已。"
他盯着我的眼睛,突然冷笑:"沈念,你是不是觉得快死了很光荣?"
6.
这句话像刀一样捅进我心里。
"是啊。"我笑着说,"死了你就能解脱了,多好。"
他的瞳孔猛地收缩,抓着我的手不自觉地用力,掐得我生疼。
7.
电话铃声打破了僵局。
祁远松开我去接电话,我听见林妍甜腻的声音从听筒里漏出来:"祁总,检查结果出来了哦..."
我转身往楼上走,心脏疼得几乎要炸开。
8.
半夜我被疼醒,发现枕头上全是血——我咳血了。
轻手轻脚去浴室清洗,却听见楼下传来争吵声。
"...你疯了吗?匹配度只有60%!"是祁远特助的声音。
"闭嘴。"祁远的声音压得很低,"继续找。"
"可是您的身体..."
"我说继续找!"
9.
我蹲在楼梯转角,抱着膝盖发抖。
原来他频繁去医院,是在找配型。
原来他也会为我着急。
这个认知比止疼药还管用,我竟然笑着睡着了。
10.
清晨我发现自己在卧室床上,身上盖着祁远的西装外套。
床头柜上放着温水和一个陌生的药瓶。
瓶身上贴着手写标签:"一天两次,不许忘。——R"
我把药瓶贴在胸口,像捧着稀世珍宝。
血迹
1.
林妍来家里那天,我正在整理祁远的衬衫。
她直接闯进卧室,把一张孕检报告甩在我脸上。
"我怀了祁远的孩子,"她笑得张扬,"识相的话自己滚。"
我低头看报告,纸张在手里微微发抖。
2.
"恭喜。"我把报告还给她,"需要我帮你叫他回来吗?"
她愣住了,显然没料到我是这种反应。
"你...你不生气?"
我笑了笑,继续叠衬衫:"他开心就好。"
这句话像捅了马蜂窝,她突然抓起床头的水果刀。
3.
"装什么大度!"她尖叫着划过来,"你这种怪物凭什么霸占他!"
刀锋擦过手臂,血瞬间浸透衣袖。我愣在原地,看着鲜红的血滴在地板上。
原来我的血还是热的。
4.
祁远就是这时候回来的。
他站在门口,目光从林妍手里的刀,移到我流血的手臂,最后落在那张孕检报告上。
空气凝固了。
5.
"祁总!"林妍扑进他怀里,"他先动手的!"
祁远没接住她。
他径直走向我,抓起我的手腕检查伤口。他的手指在发抖,掌心却烫得吓人。
"去医院。"他声音沙哑。
我摇摇头:"小伤而已。"
6.
林妍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祁总!我怀孕了!"
祁远终于看了她一眼:"打掉。"
这两个字像冰锥刺进我心脏。我突然觉得反胃——这个冷酷的男人才是我认识的祁远。
7.
"骗子!"林妍歇斯底里地哭喊,"你说过等这个病秧子死了就..."
祁远一把掐住她的脖子:"滚出去。"
我看着这一幕,突然觉得很累。
"别吵了,"我轻声说,"我搬出去。"
8.
收拾行李时,祁远堵在门口。
"那张报告是假的。"他说。
我叠衣服的手顿了顿:"我知道。"
"那为什么还要走?"
我抬头看他,突然发现他眼眶发红。这个发现让我心脏漏跳一拍。
"因为,"我深吸一口气,"我快死了,祁远。"
9.
他猛地把我按在衣柜上,呼吸粗重:"你不会死。"
"医生说我..."
"我说你不会!"他几乎是吼出来的,"我已经找到配型了!"
我怔住了。
10.
下一秒,他做了一件我做梦都不敢想的事——
他吻了我。
这个吻又凶又急,带着血腥味和咸涩的泪水。我不知道那是我流的血,还是他流的泪。
当他的手抚上我后颈时,我突然崩溃大哭。
"祁远...我疼..."
分不清是手臂在疼,还是心脏在疼。
他把我抱得更紧,声音哑得不成样子:"我知道...我知道..."
体温
1.
祁远开始睡在主卧。
不是和我一起睡,而是在床边放了一张躺椅,每晚守着我入睡。我常常在半夜疼醒时,看见他靠在椅背上浅眠,眉头紧锁,手里还攥着心脏监测报告。
我不敢翻身,怕吵醒他。
2.
"吃药。"
清晨五点,祁远准时递来温水和新换的药片。他的睡衣领口敞着,锁骨上有一道新鲜的疤痕——那是上周做配型检查留下的。
我盯着那道疤发呆,直到他捏住我的下巴强迫我抬头。
"看什么?"他语气不善。
"你瘦了。"我伸手想碰他的脸,又在半路缩回来。
他抓住我退缩的手,按在自己脸颊上。
掌心的温度烫得我心尖发颤。
3.
林妍的事像一场幻觉。祁远再没提过她,只是某天我偶然发现,他书房的碎纸机里有一张被绞碎的孕检报告。
伪造的日期和他出差的时间对不上。
4.
我开始咳血。
每次发作,祁远都会立刻把我抱到洗手间,轻轻拍我的背。等我吐完,他用湿毛巾擦净我嘴角的血迹,动作轻柔得像对待易碎品。
"疼吗?"他低声问。
我摇摇头,却看见他盯着马桶里的血水,眼眶发红。
5.
深夜我被噩梦惊醒,发现祁远正握着我的手睡觉。
他的手掌宽大温暖,完全包裹住我冰凉的手指。我小心地动了动指尖,他立刻惊醒。
"怎么了?"他声音带着睡意,却立刻去摸床头的药。
"没事,"我轻声说,"就是...能不能抱抱我?"
空气凝固了几秒。
然后他掀开被子躺进来,将我整个人搂进怀里。
6.
他的心跳声震耳欲聋。
"祁远,"我贴在他胸口问,"为什么突然对我好?"
他沉默了很久,久到我以为他睡着了。
"不知道。"最后他说,"就是看见你疼,我这里也疼。"
他抓着我的手,按在他心口的位置。
7.
第二天医生来家里检查,说我的心脏又扩大了。
"必须尽快手术。"医生严肃地说,"但风险很高..."
"多少成功率?"祁远打断他。
"30%。"
房间里安静得可怕。我看向祁远,发现他脸色惨白,像是被宣判死刑的人是他。
8.
医生走后,祁远把我按在沙发上,自己跪在地毯上仰头看我。
这个姿势让他看起来异常脆弱。
"沈念,"他声音发抖,"我们不做手术了。"
我笑了:"那我真的会死哦。"
他猛地抱住我的腰,脸埋在我膝头。
我感觉到有温热的液体浸透了我的睡裤。
9.
那天晚上,我发现祁远在书房偷偷看手术同意书。
他盯着"死亡风险"那一栏,手指在纸上掐出深深的痕迹。
我站在门外,心脏疼得厉害。
原来被人在乎的感觉,比病痛还要折磨。
10.
半夜我发起高烧,迷迷糊糊感觉有人把我抱起来。
"去医院..."我听见祁远在打电话,声音嘶哑,"现在!立刻!"
我抓着他的衣领摇头:"不去...不做手术..."
他把我搂得更紧,声音里带着我从未听过的哀求:"念念,别闹..."
这是他第一次叫我念念。
我忽然觉得,就这样死在他怀里也不错。
手术灯
1.
手术同意书摆在面前时,我的手抖得签不了字。
祁远从背后握住我的手,带着我一笔一划写下"沈念"。他的胸膛贴着我后背,心跳快得不像话。
"我陪你。"他把下巴搁在我发顶,声音哑得厉害。
我知道他在说谎。手术室那么冷的地方,他怎么陪我去。
2.
护士来给我剃头发。
镜子里的人瘦得脱相,头皮上还有上次晕倒摔的淤青。祁远站在后面看着,突然转身出去了。
我听见走廊传来砸墙的声音。
3.
换手术服时,我发现口袋里藏着一张纸条:
[你要是敢死,我明天就娶别人。]
字迹潦草得像在发抖。
我把纸条折好,贴在心跳最疼的位置。
4.
推往手术室的走廊好长啊。
头顶的灯光一格一格掠过,像倒数的生命。祁远握着推床栏杆的手青筋暴起,指节发白。
"祁远。"我轻声叫他。
他立刻弯腰凑近,额头抵着我的:"嗯?"
"我抽屉里......有写给你的信。"我喘了口气,"要是......"
"闭嘴!"他猛地打断我,眼睛通红,"你自己出来看!"
5.
手术室的门就在眼前。
医生拦住祁远:"家属止步。"
他突然抓住我的推床不放,像个无理取闹的孩子:"再等一分钟......就一分钟......"
所有人都愣住了。
从来冷静自持的祁总,此刻狼狈得不成样子。
6.
他俯身抱我,手臂抖得厉害:"沈念,你听着......"
"我知道。"我打断他,伸手摸他湿润的脸颊,"我都知道。"
其实他不知道。
我早就发现书房抽屉里的器官捐献协议,日期是我们结婚前三个月。
7.
麻醉剂推进血管时,我死死盯着手术灯。
那光芒刺眼得像某个阳光很好的下午,十八岁的祁远站在演讲台上,而我躲在礼堂最后一排,捂着发疼的胸口偷偷看他。
要是能回到那时候该多好。
我一定......
一定......
8.
黑暗吞噬意识的最后一刻,我听见有人崩溃地喊我的名字。
声音很远,又很近。
像告别。
像重逢。
白头
1.
手术灯太亮了。
我眯着眼睛,看见医生们模糊的影子在头顶晃动。麻醉剂让我浑身发冷,意识像浸在冰水里的墨,一点点化开。
忽然很想再看祁远一眼。
但我知道他进不来。
2.
心脏监测仪发出尖锐的警报。
"血压骤降!"
"准备电击!"
身体被重重弹起,又落下。奇怪的是,我一点也不疼。
原来死亡是这样的——像一片雪落在掌心,还来不及握紧,就化了。
3.
我飘在天花板上,看见自己的躯体躺在手术台上,苍白得像张纸。
祁远突然冲了进来。
他跪在手术台边,抓着我的手贴在自己脸上。他的手抖得那么厉害,把我的手指都带得颤动起来,仿佛还活着。
"沈念......"他声音哑得不成样子,"你答应过......"
答应过什么呢?
我想不起来了。
4.
我的信被翻出来了。
365封,整整齐齐码在卧室地毯上。祁远坐在这片纸海里,一封一封地读。
他读到我写:[今天你多看了我一眼,我高兴得少吃了一顿药。]
读到我写:[要是能死在春天就好了,你最喜欢春天。]
读到我最后一封信:[别难过,我这一生虽然短,但全都用来爱你了。]
他的眼泪砸在信纸上,晕开了墨迹。
5.
葬礼那天下了很大的雪。
祁远穿着我给他买的黑色大衣,胸前别着我生前最爱的白玫瑰。所有人都走了之后,他仍然站在墓前,肩头积了厚厚的雪。
像一夜白头。
6.
我在书房抽屉里发现了一份遗嘱。
祁远把名下所有财产都转给了我——尽管我已经用不上了。
最后一页写着:[若你先走,所有资产捐赠给心脏病研究中心,以沈念命名。]
日期是我们结婚前一天。
7.
祁远开始失眠。
他睡在我常躺的那侧床边,抱着我的枕头,像抱着我一样。有时半夜醒来,他会下意识去探我的鼻息,然后对着空荡荡的床铺发呆到天亮。
我的药还摆在床头,他每天都会擦一遍灰尘。
8.
春天来了。
祁远坐在阳台上,看着我们曾经一起挑的那两把摇椅。
他手里攥着一张泛黄的相片——十八岁的我躲在礼堂角落,偷偷拍下演讲台上的他。
原来他知道。
原来他一直都知道。
9.
我的墓碑前总是有新鲜的白玫瑰。
祁远每次来都会带两把伞,一把给自己,一把给我。
"怕你淋雨。"他轻声说,手指抚过冰冷的石碑,就像曾经抚摸我发烫的脸颊。
10.
很久以后的一个雪夜,祁远在摇椅上安静地闭上了眼睛。
他的怀里抱着我的骨灰盒,和我们那本厚厚的相册。
第一页写着:[祁远&沈念,白头偕老。]
他终于兑现了承诺。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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