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我爱你

周燃的脚步猛地钉死在原地!

所有的自我欺骗,所有的侥幸心理,在看到那块白布的瞬间,被彻底、残忍地击得粉碎!

世界天旋地转!胃里一阵剧烈的翻搅,他猛地弯腰,扶着冰冷的墙壁,干呕起来,却什么也吐不出,只有苦涩的胆汁灼烧着喉咙。

“陈屿……” 一个破碎的音节从喉咙深处挤出,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

他像一具被抽空了灵魂的行尸走肉,无视了警戒线和警察的呵斥,踉跄着,一步一步,朝着那片刺目的白布挪过去。每一步都重若千钧,踩在自己早已碎裂的心上。

他看到了。

白布没有完全盖住的一只脚。

穿着……那双可笑的、沾着灰尘的……拖鞋。

那天晚上,他就是穿着这双拖鞋,像个疯子一样冲出去“抓奸”,最后狼狈地摔倒在酒店的地毯上。

现在……它也沾染了尘土……和……血。

“先生!你不能进去!” 一个警察拦住了他,语气严厉。

周燃像是没听见。他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那只拖鞋,赤红的眼眶里布满了血丝,眼神空洞得可怕,却又燃烧着一种毁灭性的、令人心悸的光芒。

“让开……” 声音嘶哑,低沉,像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周燃!” 梅梅凄厉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她哭得几乎昏厥,被一个女警搀扶着,脸上是彻底的崩溃和绝望。“……是他……是他……他留了……东西……给你的……” 她颤抖着手,指向旁边一个警察手里拿着的透明证物袋。

证物袋里,是一张被揉皱又似乎被小心展开过的纸。上面是周燃无比熟悉的、陈屿那带着点潦草却依旧好看的字迹。

只有短短半句话,被泪水晕开,墨迹模糊,却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周燃的视网膜上:

“燃,对不起。我终于……不再‘恶心’你了。这次……是真的……”

“呃……啊——!!!”

一声不似人声的、凄厉到极致的惨嚎,猛地从周燃的胸腔里爆发出来!像濒死野兽最后的哀鸣,充满了无尽的痛苦、悔恨和毁灭一切的绝望!

他再也支撑不住,双膝一软,重重地跪倒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就在那片刺目的白布旁边!

膝盖撞击地面的剧痛,远不及心口那被彻底撕裂、被掏空的、灭顶的剧痛!

他错了!

他错了!!!

他以为的逃离,他以为的解脱,他以为的“结束”……原来都是自欺欺人!他从未真正逃离!那个叫陈屿的疯子,早已用最扭曲的方式,将根须深深扎进了他的血肉和灵魂!

他恨他的猜忌,恨他的监控,恨他的歇斯底里!可更恨的……是他自己!

恨自己那句冰冷的“恶心”!

恨自己医院门口那决绝的转身!

恨自己那通划清界限的电话!

恨自己……从未真正理解过,那疯狂背后,是怎样一个被恐惧和绝望彻底吞噬、只渴望抓住一点爱的……千疮百孔的灵魂!

“恶心”?

真正恶心的,是他自己!

是他亲手,用冷漠和厌弃,将那个早已站在悬崖边的人,推向了万劫不复的深渊!

“陈屿……陈屿……” 他像疯了一样,用额头狠狠撞击着冰冷的地面,发出沉闷的“咚咚”声!泪水混合着额头上渗出的血,糊了满脸,狰狞可怖。“……回来!你他妈给我回来!我错了!我错了啊——!!!”

嘶吼声在警戒线内外回荡,充满了令人毛骨悚然的痛苦和悔恨。周围的人群寂静无声,只有警灯在无声地旋转,红蓝光芒交替打在他疯狂自残的身体和地上那片刺目的白布上。

梅梅看着他崩溃的样子,哭得更凶了,身体软软地滑倒在地。

警察上前试图控制住失控的周燃,却被他爆发出惊人的力量猛地甩开!他挣扎着,不顾一切地想要扑向那片白布!仿佛只要触碰到,就能挽回什么!

“放开我!让我看看他!让我看看他!!” 他嘶吼着,目眦欲裂,像一头彻底失去幼崽的、陷入疯狂的野兽。

混乱中,更多的警察冲上来,死死地按住了他。他被强行拖离那片区域,拖离那个他亲手造就的、无法挽回的结局。他的身体被制服,可那凄厉的、充满无尽悔恨的嘶吼,却像诅咒一样,久久地回荡在冰冷的空气里,回荡在这座埋葬了他所有爱恨和未来的、巨大的坟墓上空。

……

不知过了多久。

周燃像一具被抽空了所有生气的木偶,被“请”到了警车旁做笔录。他眼神空洞,脸上糊满了泪水、血污和灰尘,昂贵的铁灰色西装皱巴巴地沾满污渍,狼狈不堪。警察的问话像隔着一层水,模糊不清。他只是机械地摇头,点头,或者发出毫无意义的单音节。

他的灵魂,早已随着那声沉闷的落地声,一同摔得粉碎。

手续结束。警察离开。围观的人群也渐渐散去。现场只剩下黄色的警戒线,和地上那片……已经不再属于这个世界的、冰冷的白。

梅梅被家人接走了,离开前,她看着周燃的眼神,充满了悲伤和一种……复杂的、难以言喻的情绪,最终只化作一声沉重的叹息。

周燃没有走。

他就那么站着。站在警戒线外。站在初冬凛冽的寒风里。像一棵被雷劈焦的枯树,失去了所有枝叶,只剩下光秃秃的、绝望的躯干。

天色渐渐暗沉下来。城市的灯火次第亮起,璀璨而冷漠。警灯早已撤走,只留下那片区域被路灯投下昏黄而孤独的光晕。

他缓缓地抬起头。

目光,越过冰冷的警戒线,越过那片刺目的白布,死死地、死死地钉在公寓楼的高层。在那片冰冷的、整齐排列的窗户中,他精准地找到了那扇窗。

那是他和陈屿曾经的“家”。

此刻,那扇窗户黑洞洞的,像一只失去了所有光亮的、空洞的眼睛,冷漠地俯视着下方这片狼藉和绝望。

他记得。

他记得陈屿总喜欢坐在那个飘窗上,蜷着腿,看着窗外。有时是发呆,有时是在等他回来。

他记得最后一次争吵前,陈屿就是坐在那里,像个幽灵。

他记得……窗外,有一棵光秃秃的梧桐树。冬天的时候,枯瘦的枝桠会伸向天空,像绝望的手。

现在……

陈屿是不是也曾站在那扇窗前,最后一次看着这冰冷的世界?

看着楼下这片他即将坠落的地方?

他当时……在想什么?

是不是也看到了……这棵枯树?

“枯……树……” 一个破碎的音节,从周燃干裂的唇间溢出。

他像是被什么驱使着,踉跄着,朝着那棵位于公寓楼侧面的枯树走去。

树下,警戒线已经延伸过来。但树下阴影浓重的地方,似乎……有什么东西?

周燃的心脏猛地一缩!

他像是预感到了什么,不顾一切地拨开警戒线(其实已经没什么人看守了),踉跄着冲到树下!

借着远处路灯微弱的光线,他看清了。

在枯树虬结、裸露的树根旁,在冰冷的泥土和枯叶上,静静地躺着一个白色的小药瓶。

瓶盖是打开的。

里面空空如也。

药瓶旁边,散落着几粒小小的、白色的药片。它们沾着泥土,像被遗弃的、冰冷的石子。

是陈屿那天在医院拒绝吃的药?

还是……别的什么?

周燃颤抖着,缓缓地、极其缓慢地弯下腰。指尖在冰冷的空气中剧烈地颤抖,最终,轻轻地、极其小心地,触碰到了那个空荡荡的药瓶。

冰凉的塑料触感,像陈屿最后冰冷的指尖。

他猛地攥紧了那个空瓶!像是要抓住什么早已消逝的东西!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出咯咯的声响!

“啊——!!!”

又一声压抑到极致、痛苦到扭曲的嘶吼,从他胸腔深处爆发出来!不再是之前的疯狂,而是充满了无边的、沉重的、足以将灵魂都碾碎的悔恨!

他攥着那个空药瓶,身体剧烈地颤抖着,最终无力地跪倒在冰冷的泥土上,跪倒在那棵见证了最终绝望的枯树下。额头抵着粗糙冰冷的树干,滚烫的泪水混合着血污,无声地汹涌而出,浸湿了树根下的泥土。

太晚了。

一切都太晚了。

他读懂了那空药瓶和散落药片的无声控诉。读懂了那半句遗书背后彻底的绝望和……解脱。读懂了陈屿最后的选择——不是冲动,而是深思熟虑后,对这片再也无法忍受的黑暗,做出的最终告别。

是他。

是他周燃。

用那句“恶心”,用那冰冷的漠视,用那划清界限的宣告,亲手拧开了陈屿走向深渊的最后一道闸门。

悔恨,像无数条带着倒刺的毒藤,缠绕着他的心脏,疯狂地收紧、撕扯!每一根倒刺都带出血淋淋的回忆!每一次撕扯都是凌迟般的剧痛!

他后悔了。

他从未如此刻骨铭心地后悔过!

后悔没有在争吵时多一点耐心!

后悔没有在医院门口走进去!

后悔没有在那通电话里说一句软话!

后悔……没有早一点看清,那疯狂的爱背后,是怎样一个濒临破碎的灵魂,在向他发出最后的、绝望的求救信号!

“对不起……陈屿……对不起……” 压抑的、泣血的呜咽,混合着绝望的泪水,从他抵着树干的齿缝间溢出,破碎不堪。“……是我错了……是我……把你逼成了这样……是我……”

寒风卷起地上的枯叶,打着旋儿,发出沙沙的哀鸣,像是在回应他迟来的忏悔。

空荡的药瓶死死攥在掌心,硌得生疼,却远不及心口那被悔恨彻底洞穿的、永恒的剧痛。

他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透过朦胧的泪光,再次望向那扇黑洞洞的、曾经名为“家”的窗户。

那里,再也不会亮起一盏等待的灯。

再也不会有一个蜷缩在飘窗上的身影。

再也不会……有一个叫陈屿的疯子,用最极端的方式,爱他,恨他,最终……毁灭了自己,也彻底毁灭了他周燃的世界。

枯树的枝桠在寒风中发出呜咽般的声响,像一曲为逝去者奏响的、永恒的悲歌。

而周燃,跪在这片冰冷的废墟里,攥着那个空药瓶,终于明白:

有些门,一旦关上,就再也无法打开。

有些人,一旦失去,就只剩下……万劫不复的悔恨,和一座……永不抵达的、名为“如果”的站台。

【正文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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