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里每月15号发工资，尽管今天才10号，但一般情况下只有发工资的时候李凡才会要求人齐。
果然，李凡看着温乔笑道：“就你聪明。”
得到肯定的答案，温乔开心地露出小白牙，他瘪瘪的钱袋终于能注入生命的源泉了。
露露一改刚刚的死气沉沉，兴奋地原地跳了几下，跑过去和温乔击了几下掌，“太好啦！”
“小乔跟我去车里搬东西。”
“好！”
“我也去我也去...”
两人小跑着跟在李凡身后，把一堆东西搬回了店里，三袋10kg的大米，三箱纯牛奶，三桶食用油，还有三大盒包装精美的巧克力，每月发工资的时候，都会额外送些东西，不过这次格外多。
虽然家里地下室装着许多食物，但是好东西谁会嫌多，温乔和露露这时候完全忘记了白天的阴影，热烈地讨论要如何把这些东西弄回家。
李凡见自己两个单纯又脆弱的小员工，已经恢复了活泼开朗，露出个放心的微笑。
这时门开了，英姐走了进来，她没像往常一样中气十足的打招呼，反而有些心事重重的样子。
温乔发现了她，报喜鸟似的道：“英姐，我们今天发工资，这些都是凡哥给我们的。”
“呀，这么多。”英姐眼里迸发出些许光彩，“巧克力我家思思最爱吃了，上次同学给她一块还拿回家分我一半，这回随她吃。”
李凡拍拍手，“好了，好了，站好发工资了。”
三人立刻排成一排，整齐到能直接参加阅兵。
李凡拿出信封一个个递到他们手上，仪式感满满，“上个月辛苦了，这个月请继续努力吧。”
“谢谢老板！！”
工资发放完毕，三人开始分赃，把所有东西分成三份，李凡见他们拿了东西就不再给自己眼神，识趣地去库房清点了。
温乔把自行车推出来，找到两根绳子，打算把大米和牛奶捆在后座上，食用油放车兜再绑好是最稳当的，不然掉下来洒了，他非得当场表演个大猩猩捶胸口不可。
正绑得起劲呢，视野里出现一双布鞋，温乔看过去，见英姐局促地站在旁边，手里紧紧捏着装工资的信封。
“小乔，发工资了，我想...先还你200可以吗，真是不好意思。”英姐是个能吃苦的女人，性子非常要强，除了森然这份工作，早上和周末都打零工，当时找温乔借钱承诺发了工资就还，现在改口心里指不定怎么煎熬呢。
温乔起身，看她期期艾艾的眼神，干燥的嘴角，心里也不是滋味，“英姐，我不急用钱，思思不是要交学费吗，就别分期了你什么时候给都行。”
英姐的女儿思思去年通过灵测，有成为灵者的潜能，但是仪器测的数值很低，没达到灵者学校的最低要求，只能去灵者预备学校学习两年看看，博个进入灵者学校的机会。
这种预备校属于私人机构，不但没有补贴，收费还特别高，每月一千能要人命，英姐发了狠要把女儿培养成才，好歹日后不必和自己一样活受罪，只是她一个人无论如何拼命，力量还是太有限了。
听了温乔的话，英姐捏着信封的手有些抖，一时说不出话来，难堪地抬手挡住脸，这个为女儿撑起一片天的女人，比起生活的艰难，仿佛更承担不起他人的善意，“小乔，姐谢谢你了。”
“不打紧，就当英姐帮我攒钱好了，不然我非花得干干净净。”
这一宽心的话，让英姐破涕为笑，“好，姐给你攒着，以后给你讨媳妇。”
温乔咧嘴，还讨什么媳妇，他能把自己养养活就不错了，正要说话的当口，却见英姐手腕上有一大片的红肿淤青，“英姐，你手怎么了？”
英姐动作顿了一瞬，拉拉衣袖遮住手腕，“不打紧，挑水的时候不小心摔倒了。”
英姐住在D区，那里并不是家家都有自来水，需要自己去供水站挑，温乔没怀疑她的话，叮嘱了句，“那你小心些，一次别挑太多。”
“好，那姐先进去忙了。”
“嗯嗯。”温乔继续绑东西，他缠了一道又一道，保证他人掉下来东西也不会掉。
露露和一个高大的年轻男子抱着东西走出来，“乔乔，我哥来接我了，拜拜！”
温乔朝他们挥手，“我也要走了，拜拜！”
这是温乔骑车最慢的一次，时不时就要回头看，生怕东西掉了或被人偷了，到家的时候出了一身汗。
——
晚上，温乔吃饱喝足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最后干脆把灯打开，盘腿坐在床上，坐了会儿觉得有点孤单，开始骚扰他的租客。
【老大，你睡了吗？】
......
【老大，你陪我说说话吧。】
......
【老大~~】
忍无可忍地声音响起，【闭嘴。】
温乔高兴了，开始没话找话，【老大，你也没睡呢？】
【你这话问的心里没数吗？】
温乔自动略过老大的嘲讽，说起自己内心的苦恼，【老大，我睡不着，可能是因为发工资太兴奋了......】
【唉~~我骗谁呢，其实是因为白天店里发生的事，唉~~】一句话叹了两次气，温乔双手杵着下巴，看起来苦恼到了极点。
【谁让你强出头。】老大的反应十分冷淡。
温乔习以为常，【我不出去心里会更难受。】
【那你就受着。】
温乔有些不满地抱怨，【你好冷漠啊，就不能安慰下我吗？】
【掂不清自己的斤两，妄图承担他人宿命，被反噬不是理所应当的吗，有什么好抱怨的。】
老大冷漠的语气中夹杂着轻蔑的批判，仿佛一切都是温乔多管闲事、自作自受，温乔的心脏像被刺了一刀，眼泪不自觉流出，【我..我就是抱怨怎么了，心里难受还不能说出来吗，难道刺猬头他们欺负我们是对的吗，难道弱就不能反抗，不能喊疼了吗？】
情绪突然被引爆，发泄过后，温乔眼泪流得越发凶猛，他猛然意识到他好像误会了什么，虽然老大表面上是他的同伴，但或许和王奉、刺猬头才是一类人，信奉弱肉强食，弱者就该被践踏，只是因为寄住他的身体，才不得不保护他，这个认知让他身体冰冷到像被诡物咬成了两半。
少年闷声哭泣，他总是这样，不会试探，不懂得衡量，仅凭直觉就轻易交付自己的情感。
他和老大才相处几天，但这种共用一具身体的特殊关系，很快就让他失了警惕，再加上老大教训王奉保护了他，也没有为难王家的佣人，还多次对他宽容妥协，仿佛只要自己诚心恳求，老大就会慷慨地满足自己各种小小的愿望。
这对一个内心孤独又缺乏经验的少年人来说，如何能克制自己不产生友谊呢，此刻猝不及防被伤害，也算是一种自作自受吧。
自尊心受伤，让温乔有点厌弃自己，连自己微弱的哭声都觉得刺耳，他把脸埋入厚厚的被子里，和过去数不清的夜晚一样，让柔软的被子承接他汹涌的泪水和情感。
一团金光从温乔体内飞出，慢慢凝出一个模糊的人形，虽然只有氤氲的轮廓，但铮然凛冽的气势令人生畏，不敢试其锋芒。
看着少年削薄颤抖的脊背，老大久违地生出了后悔这种情绪，不是自诩对外物无动于衷吗，为何刚刚这般失态，竟为难一个孤苦的少年。
人影化作金光，再次没入温乔的身体，有点无奈的声音响起，【别哭了。】
【嗯？】温乔发出疑惑的鼻音，没料到老大会先出声，还释放出求和的信号，但他有固执的一面，一旦发现问题，会执着于得到答案，【你...你是不是..觉得我活该！】
【我没...】
温乔激动地打断他，【不要否认！你刚刚明明就是那个意思。】
......
安静片刻后，老大做出了回应，【我只是觉得，你既然做了普通人，就该遵守普通人的生存法则，鲁莽不仅会害了你想保护的人，也会害了自己。】
原来不是歧视身为普通人的自己，虽然有点自作多情的嫌疑，但莫非是担心？温乔的伤心随着老大的话飞走了，但疑惑随之而来，【什么叫我做了普通人啊，说的我好像能选一样？】
【如果你真的能选呢，是做普通人还是灵者？】
温乔擦干被泪水沾湿的眼睫，让头脑和眼睛都更清明，随后没有犹豫地回答：【灵者。】
【为什么，强大的力量还是更高的待遇？】
温乔摇头，声音果决、眼眸坚毅，【都不是，为了理想，为了人类种族的繁荣，为了继承爷爷的宏愿。】
这句口号一样的话，从温乔稚嫩的身体发出，迎来老大更深的拷问，【你可能不清楚自己会面对什么，一旦做了选择，你现在拥有的安宁和幸福，会被艰苦、杀戮、危险取代，你还愿意吗？】
温乔代入了老大的问题，好像自己真的在面临这样的抉择，他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回答：【愿意，即便是死亡也不后悔，我愿意追随爷爷的脚步，追随无数英烈的脚步。】
似乎觉得这样的回答还不够表达自己，他继续道：【或许在你眼中我很弱小，但弱小的是我的身体，不是我的精神。】
【好。】老大这个‘好’字尾音是意味难明的叹息。
话题结束，温乔成大字躺在床上，夜风从窗户潜入，窗外的星星寂寥高远，他的思绪是前所未有的静和轻，好像找到了方向，不再惊慌迷茫。
【换上衣服走。】
温乔坐起身，惊讶地问：【去哪？】
【带你去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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