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的封家氛围非比寻常。
封夫人吩咐女仆将客厅里里外外都洒扫一遍,特意叮嘱道:“把花儿全都处理了,小叔子对花粉过敏,要是出了什么问题,老爷子又要找我兴师问罪。”
就连陈幼凝母女,封夫人都特意走过来交代道:“太阳落山之前,你们不要在主宅活动了。”
陈幼凝老老实实应答,心里忍不住琢磨,那位封家小叔,前期的掌权人,好像是个非常龟毛的性子?
怕冲撞到封家的客人,陈幼凝早早来到湖边的玻璃花房。
温妈妈正在给盆栽施肥,见女儿来了,她脱下脏兮兮的手套,从自己的围裙口袋里拿出一样东西。
陈幼凝好奇上前,竟然几颗用七彩透明质包好的糖果,温妈妈道:“这是主宅的清洁工刘姨塞给我的,我记得你小时候最爱吃这种糖了,收集了一大盒包装纸呢,说是要变成七彩蝴蝶……”
“喏,吃吧。你在这儿坐会儿,妈干完活带你去找你爸。”
原主那个便宜爹终于肯出现了吗,陈幼凝腹诽,接过糖果还数了数,六颗,她将糖果揣进口袋,打岔道:“爸爸这些天住在哪里啊?怎么现在才跟咱们联系。”
温妈妈是个传统的农村女人,小学没读完就出社会打工,在她那个年代,还没有手机,只能写信给家里报平安。
后来社会发展迅速,互联网遍布全球,温妈妈却并没有跟上这个时代。
她用的还是五年前充话费送的老年机,红色的外壳都有些掉色。
与她相反的是,自从发现这个社会每天都在快速变化,原主的便宜爹一直在捣鼓他用半年工资买的电脑和手机,偶尔还会和手机里的联络,说一些听不懂的话。
他还经常说一些很新潮的话,当温妈妈发愁女儿没有兄弟姐妹,将来他们老了谁来护着她,便宜爹却说:“女儿并不比那些男娃差多少,她的未来,我自有打算,不用你操心了。”
他很重视原主的成绩,但除了关心原主的学业,夫妻俩似乎再没有共同话题。
原主有时候会想,妈妈这样朴素简单的女人,为什么会和爸爸在一起呢?她是怎么忍受两个人像是陌生人一样客客气气地相处呢?
陈幼凝在记忆里捕捉原主的想法,忽然某一刻为原主和原主的母亲感到悲哀。
原主爹那样不爱妻子,对女儿也不见得有多关心的人,竟然是老家人人称赞的好男人。
只因为他不抽烟不赌博,也不出去鬼魂,一心教书以及捯饬他那个电脑。
可在原主的印象里,就算加上女儿对父亲天然的亲情滤镜,便宜爹也是个非常不负责任的男人。
他从不参与家庭活动,也不会帮原主妈妈干活,家里的地和菜园子,鸡鸭牲畜全都是温妈妈一手操办。
矮小瘦弱的身躯承担了不该承受的活计,这使得温妈妈总是不自觉地有些驼背,脸也比同龄人苍老不少。
温妈妈的话打断了陈幼凝飘远的思绪:“子意要不要和你爸打个电话?”
陈幼凝也有些好奇原主爹到底是个什么存在,她看着温妈妈珍惜地擦了擦满是划痕的老年机屏幕,她按了两次没按亮。
温妈妈长满茧子的手指在身上不好意思地擦了擦,“我这双手太老了,囡囡不要着急,妈妈这就打电话。”
等到终于按到了开机键,却发现手机因为没充电开不了机。
陈幼凝说:“妈,要不我来吧。”
温妈妈好像忘了她现在也有手机了,不过封夫人为什么不给温妈妈也配一部手机呢?
陈幼凝还以为她会好人装到底的。
电话响了好一会儿,才被一个有磁性的男声接通:“谁啊?”
“爸爸。”陈幼凝自然地喊了声,她面上也适时的露出了几分思念:“你现在在哪啊?我和妈妈已经在封家住下了,咱们一家人什么时候能聚一聚。”
电话那头传来出租车司机提醒下车的声音,有人道:“先生,这边出示一下邀请函。”
温荣提着电脑包,敷衍道:“是子意啊,爸爸在工作呢,有点忙,改天再说吧,我晚点回你们电话。”
“嘟嘟嘟——”
电话被挂断了。
陈幼凝磨了磨后槽牙,垂落的睫毛掩盖了眸底的情绪。
她听见了什么?
封家那位年轻男管家的声音?
邀请函……
等等,好像上午封夫人说,封家要在住宅举办一场宴会?
有钱人的住宅区空间太大,又分各种功能,她一时间还真没想起来,封家小叔来这里的目的赴宴,不是简单吃顿饭。
封家人举办宴会,便宜爹进来干什么?他有请柬么,最重要的是,他为什么要瞒着她们?
陈幼凝看向重新开始忙碌干活的温妈妈,忽然道:“妈妈,你也姓温吗?”
“你这孩子,糊涂了?我不是温家村的,我是隔壁村嫁过来的,姓宁。”
那这样说,封夫人应该姓温了。
——
温荣还真有请柬。
他在管家的带领下,理了理身上崭新的西装和领带,轻咳一声:“你们夫人在招待客人吗?”
男管家看他一眼,不答,心里对他是有些不屑的。
不知道夫人哪来的穷亲戚,居然空降封家如今正炙手可热的子公司,当起了高薪资还双休的程序员。
这人有大学毕业证吗?
不会是靠着这张老白脸走了后门吧。
温荣脸上的笑僵了僵,隐隐有愠怒之色,在心里告诫自己,这里不是他生活的小县城,处处都是惹不起的。
温荣再次开口,语气变得很是谦卑:“小哥,你把我带到那边休息室就行了,夫人如果问起来,你就说我带着电脑。”
他拍了拍手中的电脑包,男管家点点头转身走了,没说一句话。
温荣在男管家身后,盯了许久,才找到那间休息室,进去后立刻就把门锁上了。
那边宴会厅,衣香鬓影,来往的都是海城的名流,在一众穿着定制晚礼服的人群中,有个坐轮椅的身影格格不入。
他打扮得很随意,甚至身上还穿着病号服,笑容客气而疏远,腿上盖着一条毛毯。
即便在温暖的室内,男人似乎都显得有些弱不禁风的样子。
但这丝毫没有折损他的容貌,或许是在病中,男人脸色苍白,优越的五官给人一种醉玉颓山之感,像是糜艳至极后坠落的玫瑰,裹挟着凄清的美感,与所有人都保持着一定距离。
当他开口,温润的嗓音又打破了容颜的清冷矜持,显得平易近人起来,“大嫂,怎么不见小泽?”
今日的宴会,是以封清越25岁生日为由,邀请了海城各界名流,以及同一个阶层的豪门世家,实际的目的却是为了封泽的婚事。
封泽抗拒两家联姻这件事,是所有人有目共睹的,可联姻势在必行,由不得他任性。
现在把两家结盟之事放在明面上来说,正是在告诉暗处怀着小心思的人,两家的合作会因为姻亲关系而更加密切,谁想来动动土,都得掂量一下,能不能承受两家豪门的怒火。
封清越默默注视明显心不在焉的大嫂,大哥这种日子都不在家,怕又是去和他养在外面那个扮演和美一家人去了。
他对封家后继无人的情况感到失望,如果早就得知自己大限将至,他也不必这么着急把担子交给还不成熟的侄子。
老爷子拼了毕生心血,才将封家拉到了四大家族的位置,若是因为子孙不成器毁于一旦,老爷子泉下有灵恐怕要跳出来骂人了。
封家这些年看似稳如泰山,实际上内部发展已经有四分五裂的趋势,他刚回国,还在调查集团背后到底是谁在搞鬼。
只希望,小泽这孩子能早些成熟起来,明白父亲不是他的避风港,母亲也不是。
——
封泽只在宴会待了半小时,和那些世交长辈们打了招呼,就寻个借口跑了出来。
已经临近黄昏,他不知不觉跑到了湖泊边缘,踩在延伸出来的木板上,盯着湖中央发起了呆。
陈幼凝从花房出来,看见的就是这一幕,“封泽,你在这儿做什么呢?”
她走上前,和少年并肩站着,湖泊很是清澈,大概是每年花了大价钱保养,连一朵水藻的都没有。
中央开着并蒂莲,明黄的莲花与粉白交相辉映。
封泽说:“你就没有别的地方呆了吗?”
“别来吵我,小爷正烦着呢,没工夫陪你闲聊。”
陈幼凝撇撇嘴,她装得善解人意道:“是有什么心事吗,不如说出来,我帮你出出注意如何?”
“你能帮上什么……”封泽在女孩宁静安然的眼眸中咽下了嘲讽的话。
女孩的眼睛像是黑曜石一样,纯粹明亮,和被树木围绕的琥珀边缘如此相似,望不到尽头,但又令人想要探究心灵深处的秘密。
这与她带着书卷气的面容有些不符,夕阳忽然落入女孩的瞳孔,封泽猝不及防呆住了。
“你……”
“封少爷有什么烦心事,我愿意倾听。”陈幼凝眨眨眼睛,她随意找了个位置坐下,双腿轻点湖面。
原本静止的湖面因为她的动作,泛起一圈圈涟漪,身边一个高大的身影也跟着坐下,昂贵的球鞋却直接踩进了水中。
鞋袜吸饱了水的感觉并不好受,封泽下意识就想起身回去更换鞋子。
却被陈幼凝按住,她像是湖泊深处游来的水妖,唇角的笑意勾起一抹弧度,“封泽,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胆小了?这点事也不敢说吗?”
激将法对于少年人来说,永远是一把利器,
封泽梗着脖子,忍着鞋子里全是水的湿漉感,不服气道:“谁不敢了,不就是那点事吗,我做人光明磊落,才不怕某些人的恶意揣测!”
温凉的指腹落在少年的太阳穴,封泽像是被施了魔法一样,僵硬道:“你干什么?”
“封泽,你都紧张得出汗了,是因为宴会里面有你害怕的人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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