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藏私心

“大人明日出门不?”她知道他没睡。

“可能要出趟远门。”陆迟睁开眼睛。隔着圆门灯笼纹罩子的烛火十分微弱,透过密实的帐子更是没有剩下多少。

“……还是替齐王爷办事吗?”

“是。”

“什么时候回来?”

“可能要小半个月。”陆迟侧过身,同样枕着胳膊。

昏暗中她和他目光交汇到一起,极其隐蔽,诸多情绪都被藏在了心里。

“我困了。”

温厌岁先败下阵来,自顾把身子转正,拢了拢被子,咕哝一声。

“我还不困。”他忽然接话,表达着平日没有的急切,“我舍不得睡。你能不能多和我说说话?”

温厌岁闭着眼,心里有一个声音在叫嚣,说回应他因为你本来就有此意。

顿时她慌了神,想不通为何面对陆迟总是冒失。或许是那个缠人的梦,又或是那条肃穆的白绫。

“可是我困了。”温厌岁半个脑袋猫在被子里,紧紧闭着眼,眉头上了一把锁。

“罢了。改日也是有时间的。”陆迟略带笑意,轻声哄着。

温厌岁藏在被子里的手攥紧着,手心甚至出了汗。她就躲在里头,一动不动,像只沙漠里遇上猎鹰的鸵鸟。

陆迟离家几日,城中大雪不止。

路上几乎是没有人的,家家户户都守在家里。

温厌岁也不例外,她在屋里往外头望,一片白茫茫的。

“夫人,你怎么又把窗户打开了。”南云戴着红帽子,穿着绒毛边绿马甲,搓着冻红的手从外边跑进来。进门还没来得及看一看温厌岁在做什么就极快的跑上去关窗户。

梁妈跟在后边进来,还是穿着她那一身已经褪色到快看不出来的蓝色袄子裤子。

三人围着坐下,中间一个烧水的炉子正咕噜噜冒着热汽。

“今年都过正月了还下个不停,真是怪了。”梁妈烤着手,起皮的嘴唇蠕动着。

温厌岁盯着炉子下边烧得通红的煤炭,没有冒出太多的烟,也没有太大的味道,是不便宜的。

“是哩。”南云附和着,二人相视一眼,齐齐把目光落在温厌岁身上。

“梁妈,你听说没有。”南云道。

“什么事?”

“冯家的事啊。”南云道。

梁妈恍然哦了一声,温厌岁抬起头,眼里闪着好奇。

“冯二给冯大人讨了个娘子,说是冲喜。”南云说着眼睛时不时往温厌岁那边转。

温厌岁抱着热乎的汤婆子,她这人天热时极其怕热天冷时又极其怕冷。尤其是这样的天气,她冷的不愿意动。

听着南云和梁妈一唱一和,温厌岁心里多少明白过来。

“听说一开始一直闹。拖的久了不得不办,冯大人就松口了。”南云说罢戳了戳梁妈,用下巴点了一下温厌岁。

梁妈起身坐到温厌岁身旁,苦口婆心道:“哑娘,你现在是不是能放心了。”

“我早就放心了。”温厌岁浅浅笑着,平静的脸上轻描淡写着几分释然。

“只求他平平安安,此生不见也无所谓。”

“夫人,你这样想就好。”南云也起身,走到温厌岁身后给她捏肩。

温厌岁心中有个疑惑,“陆迟可是找的你去打听?”

她不过想,却问出了口。

南云的手顿住了,“奴和姑爷可没有密谋什么。”她立马开口否认,还带了气。

“你想多了,我就随口问问罢。”温厌岁扭头看她,瞧她气得噘着嘴,小脸红红委屈巴巴的。

“我和梁妈本来没打算告诉你的。但是姑爷出远门 ,也不知何时回来。你们二人一句话也没说,这像什么?万一姑爷在外头带个姑娘回来,哑娘你日子还过不过了?温家那些人本来就没有为哑娘你打算,你不自己争点?以后怎么办?”

南云小嘴说个不停,温厌岁嘿嘿笑着。又听梁妈劝道:“南云太急躁了些,但说的都不错。”

温厌岁颔首道:“那我们晚些吃什么?孙大爷今天烙饼了吗?”

梁妈嗳哟一声,哭笑不得的,“好胃口也是好事。”

西城门口多了很多南方来的商队,他们喜欢在身上挂着流光溢彩的绸缎作装饰。

温厌岁撑着伞在人群中逆行,原本南云要跟着一起。奈何半路被菜行的老板叫去对下个月的账本。

南云再三交代温厌岁要等她,温厌岁没看她,说想到处走走散散心,晚些自己回去。

灰蒙蒙的天还下着小雪,虽才过了午时却有了黑天的意思。

路过商队,温厌岁的目光就一直收不回来。他们衣服华丽,手上提的灯笼颜色艳丽,照出来的光像小时候看的故事绘本里的颜色。

不实际的美好。

车轮滚滚,马蹄声声。

温厌岁看向城门,从折扇庄严的大门里走出来许多人,她却看不清楚,直到陆迟骑着红马出现。

他整个人裹得严实,从头黑到脚,就露出一双看路的眼睛。

这双经受一路风雪的眼睛现在正看着温厌岁,所以她才能认出他来。

枣红色的骏马在温厌岁跟前停下,她楞楞的,隔着风雪看他。

“我以为你不会来。”

温厌岁弯了眼睛,“大人难得写信提点什么,我不好不来。”

这样说似乎把她摘干净了,但是脸上的笑又出卖了她。

陆迟早就下了马,牵着绳索递到温厌岁手里。

“我给你看个东西。”

斗篷撩开一个角,陆迟从怀里拿出一个圆圆的乳白色玉雕,里里外外三层,镂空的雕琢,中间一朵橙红渐变牡丹。

这种东西温厌岁甚至在博物馆都没见到过,“真好看。”她喟叹一声,“哪来的?”

“做客的时候主人送的。看到觉得你会喜欢。”陆迟道。

“怎么不回去再拿出来?外边让人瞧着抢了去怎么办?”温厌岁蹙了蹙眉,怯声道。

她把东西收到袖袋里,还环胸抱手,生怕东西掉出来。

陆迟噗嗤笑出来,拿过她手里的伞和绳,与她并肩走着。

“娘子说的是。可是你第一次来接我。”

温厌岁心尖一颤,有种怪异感。

她伸手拿过陆迟手里的伞,魂不守舍的样子在伞下给他看了个清楚。

微凉的手碰上发烫的手,温厌岁微惊,脚顿了一下忙抬脚,却发现有点不会走路。

顺拐走了两步,温厌岁窘迫到红了脸。

她干脆把伞抢过来,不去看他,“我来吧,本来就是我撑伞。”

陆迟个高,温厌岁得把手举高些,难免容易酸胀。回去的路还远着,她心里有些庆幸。

接下来一路都不会想着陆迟说话什么意思。

不想陆迟把伞拿回来,“我来吧。”

“要是不喜欢我叫你娘子我就不叫了。”

温厌岁默然,微低着头走着。

“那我能叫你什么?”

“……哑娘。”

“哑娘。”他轻轻叫了一声。

温厌岁瓮声瓮气嗯了声。

看来陆迟真要和自己做夫妻。这人真怪。

南云原本生气,在院里同梁妈说等哑娘回来一定要好好教训一顿,才过完年没多久,城里还不太平她一个姑娘就到处乱走。

一边说一边忧心忡忡的,老往外边望。心里想着,再看不到人回来就出去找。

望着望着总算把人望回来了,还是和姑爷一起。南云霎时间就消气了,合着是和姑爷约好了。

那就好!

温厌岁望见门口守着的南云,像看见救命稻草拔腿朝她跑。

跑了两步想起那个玉雕又马上停住。

“南云!”温厌岁笑笑喊着。

南云哼了一声,无奈摇摇头笑得宠溺。明明她还小哑娘两岁。南云还是撑着伞出去接她。

今夜热热闹闹的,街上敲锣打鼓,不远还有放烟火的。

温厌岁搬个凳子在庭院看,还叫南云那些瓜子花生,还有热一壶酒。

梁妈身体一直不太好,喝了药很早就睡。孙大爷喜欢木雕,忙完活就不爱出房门。

现在就南云和温厌岁在一块喝点小酒。

“夫人,怎么不回屋和姑爷喝酒?”南云还想着他们关系好了。谁知道饭桌上客客气气,一点也不像夫妻。

“我喝酒也得问他喝不喝吗?”温厌岁道。

南云一时没法回答,话本里的小娘子没问过这种问题。

“南云。”温厌岁给她剥花生,“我和陆大人顺其自然就好,只要都自在,也是一种琴瑟和鸣。”

南云似懂非懂,没再说什么,嘴里嚼着花生。

几杯暖酒下肚,温厌岁身子热起来,没有那么冷。

散了酒气,她才回到屋里。

一进门就闻到血味,顿时温厌岁愁眉不展,“这是怎么了?”

走到里边,就看见陆迟解开上衣露出结实的胸膛,胸膛靠近右胸略有一巴掌长的血淋淋的伤口在那狰狞。

温厌岁揪着心,好像是她身上的伤,那疼她也切切实实受着般。

“你这!你这。可要叫大夫来?还是要擦药?”温厌岁踌躇着出去又进来,焦急的在陆迟面前弯腰又手足无措。

“不过看着吓人。换药而已。”陆迟边说边拿起一旁面盆里湿哒哒的布。

温厌岁抢过手拧干,仔仔细细给他擦拭,“这样疼吗?”

温厌岁挨得很近,陆迟闻到她身上淡淡的酒味。

“不疼。”

“哎哟哟-怎么伤成这样?”温厌岁嘴里嘀咕着,手上动作很快。

“药在哪里?”她抬头,圆润的鼻尖差点划到陆迟的脸,温热夹着酒气的鼻息系数喷洒在他脸上。

陆迟怔了一怔,胡乱摸着一旁摸出个药瓶子来。

“就擦这个?”温厌岁问。

陆迟颔首。

温厌岁手脚麻利,三下五除二就上好药扎上绷带。

“你快睡吧,这些我来收拾。”温厌岁推着他,把他赶到床上去。

回头再来收拾,温厌岁瞧见一把血迹斑斑的匕首,嗳哟一声,拿着问陆迟,“这怎么回事?你割到哪了?”

陆迟有点心慌,张着嘴说不出话。

“还有其他伤了吗?”

“……没有。”

“那快歇下,有事吱个声别静悄悄的。”温厌岁道。

接着几日温厌岁都尽心照顾着陆迟,不过没有那天夜里那么火急火燎的。平日里不小心跟他对上眼睛,温厌岁都窘的脸发烫起来。

实在没法面对他,温厌岁其他时间都是能躲就躲。

这结果和陆迟想的……不太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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