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哦还有还有,我们看见汪老师的老公了。可高可高了!比爸爸都高!他来接汪老师放学,骑着突突突的电动车就走了。”
她现在还没有完全掌握用筷子的技巧,手里是儿童辅助筷,筷子顶端有一只粉色的小章鱼。小章鱼往白济泽碗里又放了个甜甜的香芋丸子,白济泽抬头看她,恰好对上陶瑾澜明媚的笑容,她的双颊大概塞满了鸡柳和香芋丸子,圆鼓鼓的。
劫匪逃窜后高悬多日的心终于在此刻落了下来,白济泽也对她报以微笑。
小姑娘笑嘻嘻道:“等我长大了我也和泽哥哥结婚!”
白济泽手里的筷子啪一下掉在桌上。
餐桌上原本还算祥和温暖的氛围降至冰点,而小姑娘浑然不觉,还在列举白济泽的种种优点:“泽哥哥比班上那些讨厌的家伙温柔,泽哥哥还带糖果给我,给我买小熊。”
陶瑾澜的眼睛亮晶晶的,带着这个年纪的孩子独有的纯真无畏:“等我长大了!就买那个突突突的电动车,接泽哥哥放学!”
坐在白济泽对面的中年男人黑了一张脸:“开什么玩笑!你瞎讲什么!白济泽是你哥哥!你才几岁?!”
“诶诶……”他身旁的中年女人立刻出声示意他闭嘴,接过了话头,“兰兰黏济仔嘛,从小就这样。当时我刚生完孩子,你又忙……奶粉都是济仔帮忙冲的嘛。她一两岁的时候还管济仔叫妈妈呢……当不得真的,坐下坐下。孩子好不容易回来一次,吃饭嘛。”
她哄好了大的,小的那个忘了哄,陶瑾澜莫名其妙被吼了一顿,原本就在院子里憋了一肚子委屈,现在止都止不住,哇一声哭了出来:“为什么不可以?!从小到大泽哥哥对我最好,我管他要什么他都给我。妈妈第一!泽哥哥第二!爸爸你最讨厌!你和那些人一样只知道欺负我、骂我!”
“行行行老子我天天接你上下学让你骑大马我成最讨厌了的是不是?!”
“就是!就是!你最讨厌!”
“诶,一家人不要吵了嘛……济仔还在呢……”
家宴鸡飞狗跳的结束了,最后以陶父赔着笑脸道歉结尾。陶瑾澜吃完饭做完作业,端着西瓜果盘和妈妈跑到空调房看电视去了。
白济泽在厨房水槽前,系着蓝白花围裙,正在仔细地洗碗。
舅舅叼着烟走进来,道:“放着我来洗吧。”
白济泽刷盘子的动作顿了一下:“没事,我快洗完了。”
舅舅靠在门框旁边:“你抽烟吗?”
白济泽摇摇头,把那些碗碟放在清水下小心冲洗。
“嗯,挺好的。”意味不明说完这句话,中年男人从厨房退了出去。
白济泽洗完碗,挂起围裙,仔仔细细洗干净了手,回到客厅中央时,舅舅还坐在那里。
白济泽道:“舅舅,我先回去了。”
“不留下吃晚饭呐?”
“不吃了。”
“我送送你。”
“……”
白济泽推着自行车和舅舅并排走到小道上,他早已猜到了这个对自己向来少言寡语的中年男人的目的,犹豫踌躇了一会,道:“妹妹还小,等她长大了就明白了。”
“嗯。”男人点点头,“可是你还小吗?白济泽。”
“……”
“你今年都十五岁了。你也应该懂点事吧?”
他无法面对中年男人眼中的熊熊怒火,只能低下头,看着自己那双已经褪色的运动鞋,和沙石遍布的水泥路。他小声道:“对不起……”
“……你已经可以自己照顾自己了,你也有钱!就不要一有事……”男人长长地叹了口气,换了一种说法,“公安局打电话给你舅姆的时候她吓得从楼梯上摔下来了你知不知道?”
白济泽的头愈发低了:“……对不起。我想不到还能联系谁……”
一沓带着湿意的钞票不管不顾塞到了他手里,白济泽惊讶地抬起头,手里的钱有零有整,粗略一看大概有五百上下。他哽咽道:“谢……谢谢,舅舅。”
男人又从口袋中掏出一张银行卡,同样塞到白济泽手里:“这是我妹子的存款,你也算是她儿子,本来早些应该给你。兰兰出生后我用了六万,算舅舅借你的,剩下的三万都在里面。”
“……”白济泽嗫嚅着,说不出来一句完整的话。
“卡的密码你也知道,和你屋头那张的一样。她从小到大的密码都是一个数……”说到这里,男人状似无奈地笑了一下,“兰兰和她这个从没见过面的姑姑……很像。”
他并没有具体说是什么地方像,但从语调中不难听出对亲人离去的惆怅和对白济泽父亲的怨念。
他使劲捏了一下白济泽的肩膀:“你也辛苦了。骑这么久车回来,以后就不要这样了……多注意身体。回去把门锁换了……一个人住多注意安全,实在不行养只狗……”
他七拐八拐地说了许多,最后避无可避,拍了拍白济泽的肩膀:“……过年我们要带兰兰回老家,你不用来了。”
“好。”
“你九月升高中后学业也重,好好读书就行。有事打电话,不用来回折腾看我们。这是你舅姆的意思。”
“……好。”
“再见。路上小心。”
“再见,舅舅。”
白济泽把那些东西一股脑丢进车筐,拿起银行卡仔细看了眼,和家里的新卡是一个银行。应该不是陶阿姨留下的旧卡,而是提出钱后转账了。他回去之后需要把这笔钱再转一次,有点麻烦。
白济泽叹了口气,他不知道是因为麻烦还是别的什么。被炸鸡柳划伤的上牙膛隐隐作痛,大概会痛个几天不能吃热食。
白济泽坐上自行车,从链条处传来几不可闻的咔哒一声,像是什么东西断开了。
而心事重重的白济泽压根没注意到这点,他用力一蹬,冲向前方的下坡路。
又没有家了。
不过那本来也不是他家。
也没人真正把他当做谁的哥哥。
他在烛火摇曳的房间内睁开了眼睛,没有睡饱一觉神清气爽的感觉,反而觉得更累了,累得都有点爬不起来。
白济泽缓缓坐起,下意识举起左手想给自己的脑袋来几下物理攻击清醒清醒。低头一看自己血肉模糊的手,这步骤也省略了,他被吓了一跳,马上就清醒了。
“嘶……”
不知道睡了多久,感觉做了许多不连贯的梦,醒来睫毛湿漉漉的,却想不起来自己梦见了什么。
“唔……”躺在他身侧的黎天南也捂着脑袋缓缓坐了起来。
少年一脸迷茫,或者说是疑惑不解更加合适,黎天南轻轻晃了晃脑袋,试图从那种奇怪的状态中脱离出来。
看他这样迷迷糊糊的样子,白济泽玩心大起,伸出一只手指推了推他的脑袋:“早上好。”
黎天南捂着头看过来,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白济泽感觉在对视之后,黎天南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白济泽问:“怎么了?做噩梦了吗?”
“……是的。”黎天南点了点头。
两个人就这样安静地坐着,进入了起床与不起床的纠葛时间。白济泽倒是很想接着躺,可他现在睡意全无,估计躺下也只是单纯躺下,不如早点去丛青湖把事情查明白了。
白济泽打了个哈欠:“走吗?还是你再睡一会。”
黎天南摇了摇头,表情凝重,看上去被噩梦吓得不轻。白济泽心中暗叹可怜孩子,伸手把他散乱的束发解了,又给人编起三股辫来。
白济泽欣赏着自己的手艺,满意点头。
“……仙长。”
“嗯。怎么了?”
“说来惭愧……同行这么久,晚辈还不知道您的名字。”
白济泽:“……”还真是啊。
自己单方面和黎天南太熟,忘了还需要告诉他自己的名字了。
现在要向黎天南报上姓名,他莫名紧张起来,有一种面向新班级四十二人时做自我介绍的感觉。
白济泽给自己做了一番心里建设:“咳咳……我叫白济泽。”
黎天南眼中的迷茫刹那间消散,一点不同于火光的东西掉进了金瞳,被内里燃烧的光亮打磨着,变为了快要溢出的暖意。
黎天南眉眼弯弯,笑道:“我记住了。”
他记住了。
记住了这个微不足道的看客。记住了这个曾经只能隔着书页触碰“黎天南”三个字的异世之人。
奇异的酥麻感从白济泽摸到黎天南发梢的指尖传回心脏,他莫名感到心头一颤。
他将发带在黎天南的发尾系好,轻轻回了一声:“好。”
哈哈自查又漏字了,补一下,小改一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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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共情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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