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济泽一拍额头:“……他不会指望我们回去给他老婆带信吧?”
吴半仙听了白济泽这话,歪斜的头直了起来,口中发出了一些稀奇古怪的音调,像公鸡打鸣。
白济泽捂着半边耳朵,劝道:“不是……这位大哥。人鬼殊途,你懂吗?就是说你死都死了,别想了,看开点。我看她和自家阿婆日子过得挺好的,你就别去触霉头了。放手,你好,她也好。”
而且白济泽感觉自己去报信,对面听见“吴半仙”三个字先把他打出来的可能性比较大。
吴半仙猛然摇头,居然甩出了一些脑壳底的剩余,奇怪颜色的粘稠物体四处飞溅。白济泽惊叫一声扯着黎天南蹦回屋内,大喊道:“有没有素质啊你!”
骂完他才意识到吴半仙脑袋上的洞也是他砸出来的,他好像没资格说这句话。
所剩不多的良心隐隐作痛,白济泽又踏出门外:“咳咳,算了,你说吧。等我办完青梁镇的事,如果她还愿意听你说话,我就帮你告诉她。”
黎天南也抱着阿福走了出来,等着吴半仙接着用脑袋撞门板。
可吴半仙不撞了,他直愣愣站着,往黎天南跟前走了两步。
黎天南抬头看他,面上困惑,并未退让。
吴半仙歪着头,伸手往黎天南怀里一掏,搂起阿福就跑。速度之快,堪比青良那颗飘在半空的头。
黎天南呵道:“站住!!”
锦袍撕裂的衣角在光中飘起,又没入黑夜。
白济泽眨眼的功夫,黎天南就从他旁边追了出去。他花了三秒钟时间来理解发生了什么,脑子还没转过来,阿福的哭嚎声率先穿透了他的耳膜。
白济泽追着那声音踏入黑夜,朝着前方崩溃大喊:“这么小心眼劝你两句还抢孩子!?什么人啊!!!”
四周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婴孩的哭嚎声随着白济泽的追逐忽远忽近。
他们追着那道声音左拐右拐,黎天南熟悉地形,追得近些,偶尔还能分出心喊上两句把人放下。白济泽就没那么悠闲,他跑两步就撞翻了不知道谁家的藤椅,再跑两步又踹飞了谁家的鸡笼,一个转身撞上突出的墙角,不知不觉就被黎天南甩下一条街。
一行人的距离在沉寂的青梁镇中越拉越远,婴孩的哭嚎声不再颠簸,而是停在了某个点位。白济泽寻着声音又一个急转,铲飞了一堆枯草,眼前骤然一亮,冲天的火光裹挟着黑灰如针芒扎入白济泽眼中。
黎天南站在前方不远处,手中拿出了小刀,紧盯着吴半仙。跑了许久,他也和白济泽一样微微喘着气。
吴半仙抱着啼哭不止的婴孩站在家门口,这场火不知道烧了多久,吴家药铺的火势稍有减缓,可四面八方的房子一座连着一座烧过去,茅草顶上还在冒火,几乎照亮了半个镇子。
白济泽上前,捏了捏黎天南的肩膀,示意他先退后。
黎天南表情略有不甘,收了刀站在白济泽身侧,眼睛从未从吴半仙怀中挪开半刻。
白济泽面向吴半仙,温和道:“你先冷静。”
他试着缓缓靠近吴半仙:“你要转达事情,我会尽量帮你去做。你为难这个话都不会说的孩子做什么呢?对不对?可能是我之前表达的方式不太对,让你误会了……但是你放心,我是想帮你的……”
吴半仙朝身后的药铺退了一步。
白济泽高举双手停下:“我没有恶意。如果你是对我有怨,我能理解,我向你道歉。但是别把无辜的人牵扯进来……”
吴半仙换了个姿势,单手扣着阿福萎缩的脑袋,丢西瓜一样把婴孩朝黎天南的方向一丢。黎天南稳稳一接,阿福在他怀中哭闹不止。
白济泽高举的手放了下去。
这么简单?
吴半仙伸手指向吴家药铺的入口,站在那里不动了。
白济泽不确定道:“……你想让我进去看看?”
吴半仙没有回应,他立在原地,宛如一尊刚塑好的石像。
屋内焦黑一片,偶尔可见零星的火光,白济泽挥手驱散了空气中的黑灰,走了进去。
吴半仙大费周章把他引来,到底想让他看什么?
从储物戒中拿出的提灯还好好待在墙角,明决门内上了灵印的东西没那么容易损坏,就是熏得黢黑,在屋外透进的重重火光下显得灰扑扑的。
白济泽捡起那个灯笼,用衣摆擦了擦,温暖的光从圆滚滚的果实中央发散出来。之前进了这屋他确实没有好好搜过,一进来接上共情阵开始看家庭连续剧,看完出来又和九翎对上,命都吓没半条。
白济泽提着灯笼仔仔细细绕了半圈,当他走到烧焦的柜台前时,突然感受到了一丝微弱单薄的灵力波动。
像羽毛轻抚水面留下的涟漪,那丝波动很快消失不见。
若不是白济泽手中提灯的灵印与柜中的霞光呼应,白济泽都要以为是自己产生的幻觉。那点霞光与碳化家具内里的火光颜色相近,不仔细看难以发觉。
白济泽伸手拉开掉渣的漆黑柜门,一个围着红绳的酒葫芦安然躺在其中。
它在这场大火中完好无损,绳上缀着一颗指甲盖大小的破碎红石,霞光就是从红石裂缝里发散出来的。
白济泽倒吸一口凉气。
谁把储物石打裂了跟个宝一样藏家里了!!!
白济泽使劲搓了搓自己的脸,掩面叹息。
储物戒之所以有储物这个功能,是因为镶嵌了储物石。而储物石之所以能储物,是因为能人巧匠将空间阵法绘制其中,再以灵力催动。
一般来说,不管什么东西带着储物石——发钗、戒指、手镯、发带,甚至徒手拿着。只要储物石的空间阵法没有问题,那储物功能就可以正常使用。
但二般来说,不出意外的话青梁镇肯定出意外了。
不知道是谁从什么地方搞来了这个带着储物石的酒葫芦,它经历过一次破坏力高于白济泽那张符纸千倍乃至万倍的灵力冲击,灵石本体支离破碎,内里阵法也处于极度不稳定的情况。
这么毫无防护措施不加结界把它放在屋里,终于某一天,灵石内部微妙的平衡可能因为谁来买药拍了一下桌子就达到了临界点,它彻底裂开。
藏于柜中的空间阵法毫不客气,把青梁镇吞掉了。
这种用于储物的空间阵法,存存瓜果蔬菜肉蛋奶什么的是可以保鲜,但保存**就是纯造孽。
别说凡人,哪怕金丹修士误入也会被法阵汲取灵力维持自身运转。凡人灵力被吸干死在阵中,魂魄也被禁锢着出不去,神智日渐消磨,只能变成浑浑噩噩的活尸。
吴半仙身有灵根,强撑着还有半分自我。他上过明决门,知晓一些仙家杂事,多半猜出来了什么,才把这东西特意指给白济泽看。
白济泽抓了抓头发,深吸一口气,把酒葫芦拿了出来。
他跨步出门,吴半仙还维持着白济泽进门前指路的姿势一动不动。
应该是最后半分也耗尽了。
白济泽朝他一拜,由衷道:“多谢。”
他提着酒葫芦,小跑着去找站在一旁哄孩子的黎天南:“我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黎天南搂着阿福侧过身,对白济泽微微一笑:“仙长。”
一会不见,他的唇色异样的寡淡,眉头微微蹙起,似在忍痛。
白济泽担忧道:“你怎么……”
婴儿挥舞着的灰紫色手臂吸引走了白济泽的目光,他的视线缓缓下移,落在黎天南怀中。
伤痕累累的手腕又添一笔功勋,鲜红的赤珠从刀线一股股涌出,流向婴孩口中。
黎天南淡然道:“没事,阿福饿了。我喂喂他。”
白济泽脚下一软差点给黎天南跪了。
他语无伦次道:“……不是、你、他。那个我……”
黎天南:“?”
白济泽:“……你这是邪修法子。”
黎天南若有所思:“哦……我喂自己的,没去害旁人。也算?”
“……不然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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