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济泽看他这副畏畏缩缩的模样就知道指望不上，大概又是本地人古怪的边界感在发力，白济泽也不能说什么。代入思考一下，应该和把一个南方人突然推进北方大学公共澡堂的感觉差不多，要多恐怖有多恐怖。
脸皮薄的一进门脚趾就能扣出来个三室一厅了。
白济泽叹了口气，缓了会麻劲，艰难地用自己颤抖的手去拔针。忙活了一阵，数十根银针叮铃哐啷落在玉盘，晕开丝丝缕缕的淡红。白济泽在自己后颈后背摸了摸，确认了没有落下的针，抓起枕边的衣服一披一裹，下床架起黎天南就往窗边走。
黎天南被他一路拖拽，踉踉跄跄。
“仙长？！”
白济泽一把捂住他的嘴：“喊什么，等会把明师兄喊来了！还想不想走了你？”
这番教训下来，黎天南没安静，反而挣扎得更起劲，似乎是真的有话想说。白济泽死死按住怀里的人，刚打开窗子，低头准备把黎天南往外丢，二人四目相对。
黎天南眼中少见的有一丝惊恐，像被人提起后颈皮四爪落空的猫，一双眼睛瞪圆了，漆黑的瞳孔都扩大了些。白济泽突然生出一种自己在当人贩子的诡异错觉。
他松了手，捏了捏黎天南肩膀：“你小声点说。”
黎天南扯扯白济泽未束紧的袖口，轻声道：“仙长，您流血了……”
白济泽心下一惊，顺着黎天南的动作去看，手臂外层衣衫上隐隐渗出血色。
这玩意不像灰能掸掉，他将手背在身后：“没事，灵脉淤堵。排排瘀血。”
黎天南低下头，把白济泽腰间那些个过于随意的结解开重新系过，白济泽阻拦无果，随他去了。
黎天南吸了吸鼻子，听着像快要哭了：“仙长，我们为什么要走？您身上还有伤呢。”他又整整白济泽翻折的衣襟，把衣物夹层中的长发解救了出来。
这一问把白济泽问住了。
他说不出来理由，也没想太多，他只是单纯想带着黎天南逃跑。
可为什么要跑……？
“我……我们不是说好了要走吗？我带你走……”
因为黎天南留在这里会死。
“仙长不必介怀。”黎天南轻轻摇了摇头，坚定而缓慢地道：“明决门是仙长的家，既然回来了，虽非仙长本意……但也没有和晚辈再跑一趟的麻烦道理。”
才不是我家好吧。
白济泽差点把这句话喊出来，他狠狠一咬自己的舌头，收回心神，在钝痛下莫名焦躁起来。他抓住黎天南的肩膀，将人抵在窗前，完全忘记了自己之前交代黎天南要小声，仿佛证明决心一般喊道：“没事啊，我不待在这里也可以！只要有你在就行了！”
他直视着黎天南澄金的眼眸，试图在其中找出他们二人之间连接在一起的证据。窗外斜阳照亮了黎天南半边脸，意外到来的光亮让少年眯了眯眼睛，黎天南看上去有些不知所措。
“仙长？您怎么了？”
“……我、我……”白济泽说不出个所以然。
头颅深处传来尖锐的刺痛，白济泽扶额倒退几步，扶住了桌子才勉强立定。
黎天南拧干毛巾擦去白济泽额前的冷汗，又拉开袖子帮他擦洗手臂上点状的血迹。血红小眼下聚出隐隐青斑，看得黎天南倒吸一口凉气，他劝道：“仙长，要不然你把针扎回去吧……”
你也是个人才。
白济泽被头疼折磨得口齿不清，瞪了黎天南一眼，反驳的几个字粘在一起，发音和毫无意义的“哇”没有区别。他颤抖地伸出手，想去扯黎天南那张带着笑意的脸，结果被少年一把握住。
黎天南道：“……仙长是想我来吗？”
你要来什么啊！
重葭一进门看见的就是这副场景。
重葭有些讶异，挑起一边眉，问：“这是怎么了？我才在药房听叁觉说你情况已经稳定。怎么坐都坐不稳，倚桌上了？”
她的目光落在二人交叠的双手上，似乎明白了什么，道：“交代后事？”
话语间没有幸灾乐祸或是调笑的意思，语调平平，就好像她真的这么认为。
脑中剧烈的疼痛在重葭到来后散去了一些，白济泽勉强打起精神，支起瘫软在桌面的上半身。
“……掌门师姐。”
“嗯。”重葭踏步朝他走来，食中二指并拢点在他的额上，指间灵光浮动。
“怎么搞成这样。”重葭的神色愈发凝重，“……你对外用了共情阵？”
白济泽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在重葭的调理下紊乱的灵脉周转恢复平常，头也没那么痛了。
“青梁镇用了，我要查东西……”白济泽看见重葭的表情，不免紧张起来，“是不能用吗？”
重葭摇头，道：“没断干净。”
她意有所指，瞥了一眼抓着白济泽手不放的黎天南。
白济泽把手从黎天南冰冷的双掌之间抽离，撑桌扶额道：“我下次注意。”
重葭将他上下打量一番：“坐没坐相，披头散发，什么样子。”
白济泽有气无力道：“我是病人……”
“罢了。”重葭摆摆手，端坐在另一侧，仔细看了看白济泽的脸色，似是松了口气。问：“此番去青梁镇查到什么了？”
可太多了……
白济泽张口，可脑中一团浆糊，信息太多，不知道先捞哪边出来细说。他有些烦躁地抓了一把散乱的头发，深吸一口气，道：“我进入青梁镇后……噗！”
一股自胸腔中涌上的热流打断了白济泽的长篇大论，他刚开始还以为那是一口郁结于心的闷气，吐出来就好了，从嘴里吐到桌子上才发现是一摊刺目的鲜红血迹。
赤红的生命力在松木桌面缓缓流淌，白济泽死死捂住口鼻，重复着吞咽动作蜷缩起来，企图让它们回到身体中去。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页/共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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