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行出数十米远,直到台子上剑刃碰撞声模糊起来才停下。
白济泽甩了个隔音结界,揣起手,怀着上刑场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的觉悟,道:“你说吧。”
朱琉嗫嚅道:“朱璃都和我说了,陆师叔你果真……”
他诡异地停顿了一下,似乎是难以启齿,低下头才把这句话说完:“……喜好男风?”
白济泽捂脸。
你都知道了还来问什么!
探口风是吧?
三秒后,白济泽抬起头,完全换了副表情。眼神坚定,咬牙切齿道:“对,怎样。”
朱琉真诚道:“……我希望陆师叔你可以好好地对待自己的内心和感情,哪怕是为了拒绝朱璃,也不要随口胡诌这种话……”
白济泽冷下脸:“师侄,你有点啰嗦了。有事尽快说,我很忙。”
对着姑娘家的一片赤诚之心,他虽无奈,但也能好言相劝。换成同性小辈对他指点江山他可就不忍了,要不是看朱琉浑身是伤惨兮兮的,他当场扭头就走,谈都不谈。
还是小时候可爱……长大之后成爱说教的冰块脸了。
白济泽摇头叹息,想到朱琉少时跟在他身边蹦蹦跳跳的样子,如今裹得像个木乃伊。良心又隐隐作痛,觉得自己刚才话或许有些重,放缓了语气道:“你们安心养伤就行了,别想这些有的没的。我喜欢什么人是我的事,你回去之后劝劝她……哭得厉害抓几副安魂散煮了喝。我躲几天,她见不到我,自然就好了。”
“不是的……不会好的。”朱琉小声而坚定地说。
白济泽被他没头没尾的话整烦了,才刚长出来的良心缩了回去:“你说不会就不会?”
朱琉理所当然道:“我了解她,她在想什么我都明白。”
“……”确实啊忘记你们俩还有个双子连心设定了。
白济泽被反将一军,彻底丧失了沟通**:“行,你还有事吗?没事我先走了。”
朱琉深吸一口气,似乎鼓足了极大的勇气,声音都有一丝颤抖:“陆师叔,你真的不是为了拒绝朱璃,才说自己好男风吗?”
白济泽迫不及待道:“对,没错。我的问题,你回去好好和她说哈。”
“陆师叔。”
朱琉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莫名的坚毅。
“我也喜欢你。”
“……你没事吧。”
“陆师叔和我见过的其他人都不一样……很特别。我原本也……我知道这样不好,可是我……”
人在无语的时候真的会笑。
白济泽被这段既视感太强的表白词戳到了笑点,笑得肚子疼,停都停不下来,最后下死手在自己大臂内侧拧了半圈,总算止住了。他平复了一会呼吸,抹掉笑出来的眼泪,又拍拍朱琉的肩膀,道:“我突然觉得也没那么喜欢男的,再见。”
他撤了结界,没那个心思去关注朱琉的神色,转身便走。
有一种强烈的不真实感。
他自认为不是什么香饽饽,就算脸还行,但性格着实别扭不讨喜。只适合当朋友,做不了一个合格的爱人。人生往前几十载从没有人主动向他表明心意,怎么穿进来了的一个个的都说喜欢他。
在这个地方生活这么久,白济泽第一次真正意识到自己快成为他们中的一员。
他一向是以隔岸观火的局外人身份远远看着这些书中的人物,从没想过有一天npc会朝他走过来,面红耳赤地表白。
太恐怖了。
恐怖程度不亚于海洋馆顶球的海豚突然开口说话,问观众为什么你不在水里。
白济泽头皮发麻,迫切的想回到黎墟明身边,汲取一点主角光环的安全感。
“陆师叔,等等……”
朱琉小跑几步拽上白济泽的袖子,话还没说完就气喘吁吁,额上冒出层层冷汗。
白济泽生怕这孩子把自己跑死,停下脚步,问:“又怎么了?”
朱琉像少时撒娇那样,轻轻晃晃白济泽的衣袖,带着点哭腔说:“陆师叔,你能不能听我好好说一说……以前我和朱璃难过,你都会听我们好好说的……”
那以前你们说的都是想睡觉想吃饭不想写作业不想练剑现在也是吗?!
“……你冷静点。”
白济泽实在没招了。
他深吸一口气,揉了揉眉心,语重心长道:“首先,不管你说什么。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我不可能因为听了几句话就被洗脑。其次……”
一道尖锐的锣鼓鸣打断了白济泽的话。
拉拉扯扯的两个人都不约而同将视线投向声音来源。
宣告小组赛开始的锣鼓声不是这么敲的,这种敲法只用于威慑台上的人,是中途止赛停手的信号。
洗剑台上乱糟糟的一窝小崽子们围着什么,七嘴八舌吵个不停。明运上了台,从中心捞出一个站都站不稳的人。
“我下次再和你说。”
白济泽没了和朱琉扯皮的心情,急匆匆丢下这句话,也跟着明运的动作翻身登台,还不等落地,话先到了。
“谁干的?”
他扫过一遍台上其余十四人,年纪都与黎墟明差不多,浮动不大。弟子们或沉默不语,或满面困惑地摇头,还有人一脸惊恐,但没有任何一个人是心虚害怕。
白济泽没问到话,心情更加糟糕。他阴沉着脸走到明运搀扶的人身边,替黎墟明拍了拍流云小褂上的浮灰,大抵是在洗剑台摸爬滚打躲剑的时候蹭上的。
“怎么回事?”
黎墟明雪白的颈上有一道明显的剑痕,已然见了血,被明运紧急处理过,上面敷着一层灰白的止血药粉,看不出伤势细节。
黎墟明没有答话,低下头去,下意识抬手想捂脖子,恰好被白济泽抓了个正着。掌缝指间袖口,白济泽能看见的地方,全是殷红刺目的血迹,刚从体内解放不久,带着略低于正常人类体温的热气。
就连黎墟明左手上一串的金镯也未能幸免,一道道一条条蜿蜒而下的扭曲血痕,像本该附着在已死刀物的锈斑。
黎墟明道:“没事,师尊。是我自己不小心。”
白济泽气笑了。
“你说说怎么个不小心法,你脖子才能撞到别人剑上去。”
“……我……弟子,没注意……”
“行,你厉害。”白济泽点头,夸完黎墟明没忘记把台上的师侄也夸一夸,“你们都厉害。一个小考猪油蒙心了,对同门师弟下杀手。疯了?”
“好了,小陆。”明运轻飘飘走过来,按在白济泽肩上,把他的气势和怒火都按下去一截。
明运轻轻拍拍他的肩,道:“这里交给师兄,你带着黎师侄先回去吧。”
“我不走!凭什么让我走!”
“……嗯。凭这次的考官是我?”
“……”
于情,入道修行者应当摒弃杂念,无波无澜。于理,今天在这里管事的是明运,他不应该越俎代庖。
白济泽:“那我还是伤者家属呢!”
可他又不飞升不成仙,他来这就是想看黎墟明好过点。辛辛苦苦忙活好几年,好不容易把孩子平平安安养大了,结果在自己家月考脖子差点给人割断了。
这对吗??这个世界“男主受难”法则的影响力已经渗透到明决门结界里来了吗???
“唉……”明运无奈扶额,“……小陆,师兄知道你就这一个徒弟,格外心疼些,关心则乱。可切磋哪有不受伤的,他们年纪小根基不稳,打起来不管不顾的,收不住力,大些就好了。不管是谁,伤了自己师弟,现在也肯定是懊悔自责的。”
明运再一次拍拍白济泽的肩,以哄小孩的语气道:“别找他了,好不好?嗯?”
白济泽闭口不答,站在台上一动不动。
黎墟明扯了扯他银叶缀边的袖口,轻声道:“师尊,我头晕。”
“……头晕你就滚回去躺着。”不要打扰我维权好吗。
“师尊……”
“……”
在黎墟明的攻势下,不出两招白济泽就缴械投降。他在心底愤恨自己对黎墟明那张主角脸毫无抵抗力,又对自己轻易妥协暗暗唾弃。
可恶。
白济泽一口饮尽伤患端来的热茶,瞥了眼黎墟明颈上的伤口,原本鲜红的血痕颜色黯淡不少,这会几乎都要愈合了。
应当是黎墟明的逆天耐打体质和特效药同时发力。
这么一想早点离开也算是好事,伤口愈合太快被明运发现不对劲就不好了……
“你坐着。”
黎墟明依他所言乖乖坐下,又倒了杯热茶。
“别倒了,我不喝。你自己喝。”
黎墟明捧着茶盏,慢悠悠喝茶。忽略掉他脖子上的伤口,今天就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平静日子,黎墟明在他身边,做着些杂七杂八富有生活气息的事情,偶尔会发自内心地笑一笑。就和他们这五年来渡过的每一天一样。
可冥冥之中有什么东西在提醒他,如今的日子并不平静。
不管是朱砂带来姗姗来迟的主线任务,还是黎墟明在完全没有树敌的境况下依旧受伤的事实。
白济泽烦躁地敲桌,思索无果后,他问:“你在明决门真的过得好吗?”
他注视着黎墟明的脸,不放过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动。
“有人欺负你吗?”
原书中并没有宗门霸凌的桥段,但不代表现在的黎墟明不会遭遇这些。
黎墟明摇了摇头:“师兄师姐们都对弟子很好,师尊大可安心。”
白济泽嗤笑道:“脖子都要给人割断了我拿什么安心。”
“小伤而已,不比朱琉师兄。我今日远远瞧见,真是担心坏了……师尊,他没事吧?”
不提还好,一提白济泽想到乱七八糟的事更烦了,他冷笑一声,道:“没瞎,你回头自己去看看吧。”
“那我便安心了……”
黎墟明轻轻放下茶盏,又道:“对了,师尊。方才我们离开之时,朱琉师兄一直在看我们。似乎是想追上来……”
黎墟明佯装思考,浅眸中却不见半点思虑疑惑,只有玩乐意味的微光。
他抬眼望向白济泽,又觉得颈上伤痕作痛,抬手捂住了。
这一动作,腕间尚有余量的金镯哗哗落了下去堆在一起,露出完全变了颜色的袖口,大滩的暗红血迹刺入旁人眼底,好似在耀武扬威地显摆他受伤流血的勋章。
“不知师尊和朱琉师兄聊了些什么?弟子能否有幸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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