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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冥在自己的屋子里待了好几月谁也不见，少年颓废不少。伤好的差不多，也待够了。一开门，外面一道屏障把他弹回去。
岑冥一愣，从地上爬起来，再出去，还是被弹开。
他这才后知后觉，温子韫是把他给软禁了。
从什么时候开始软禁的他也不知，指不定是好几个月之前，他到现在才发现。更让他感到难堪的是，温子韫肯定在某处看他笑话。
岑冥用力拍结界：“温子韫，放我出去！”
“谁允许你把我关起来的，我要出去。”
“温子韫！”
岑冥拍了好久，也没见温子韫出现。他看不到外面，只有一道屏障。
岑冥：温子韫呢？这结界怎么才能打开？
岑冥气急败坏：我问你话呢！
脑中没有那熟悉而又贱贱的声音，他这才明白，一直在他脑袋里的系统如今也不愿跟他说一句话。
他孤助无援，愣愣地站在原地。
一定是觉得他太混账，所以已经不想理他了，或者是因为入魔后听不到它的声音。
总之无论叫温子韫还是系统，都没有人回答他。
岑冥开着门，坐在大门口的门槛处。整整三日，他只盯着前方发呆。
清明时节，雨水淅淅沥沥。
温子韫撑着伞站在门外，二人之间隔着一道屏障。岑冥看不到温子韫，温子韫却能看得见他。
他握着油纸伞的手微微用力，半晌深深叹口气，深厚的内力打入结界。
“不是说要强大起来向为师讨回公道吗，你就是这么强大的？”
岑冥站起来用力拍结界，声音沙哑，还有一丝颤抖：“温子韫，我知道你在外面，放我出去，我不想被关在这里。”
“想出去，靠你自己。”
温子韫转身，融入有一片雨季：“你要记得，除了你自己，你谁也依靠不了。”
*
清南阁。
胥仞做好了饭，给巍然布菜。他手上烫了一下，烧饭的时候没注意，现在成了个水泡，看起来还有些吓人。
第三次夹错东西，巍然终于忍无可忍。看着盘子里最讨厌的芹菜，差点掀桌。
“你怎么回事？心不在焉的！”巍然用筷子点了其中一道肉菜：“这个没放盐，还有那个虾仁，咸的要命，你想毒害你师尊吗？”
“咸了吗？那我拿去重做。”
“得了吧，还不够你折腾的。”巍然放下筷子，身子往后靠：“说说吧，什么事情能让你做事如此心猿意马。”
胥仞手上一顿，低头给巍然盛汤。
“弟子只是担心璟初，璟初的性子吃软不吃硬。如今被煊泽上仙软禁在雨落樱霜，出来肯定不好哄。”
“谁惹的谁哄，温慕禹惹的祸他自己哄。”
“话虽如此……”
“慕禹关小璟初自有他的考量，不逼小璟初一次，他永远半吊子修行，做事不知轻重缓急。”巍然喝了口汤，这汤做得还行，他眯起眼睛一脸享受：“小璟初和清桉山的弟子不同，他无仙缘，但聪明。他可以是璞玉，也可以是粪坑之石。”
胥仞点头。
他从一开始见到岑冥，能败在岑冥符纸之下，他就知道眼前那个少年聪明伶俐，是难得一见的天才。
但上苍未曾眷顾天才，而是让他有天才之实，无天才之缘。
“倒是你！别总关心岑璟初。你还有个亲师弟鱼飞沉，你多管管。”
“俞彦聪慧，也勤学苦练，假以时日必成大器。”胥仞没心情管鱼飞沉，只担心他那不省心的弟：“师尊，璟初……”
“璟初璟初，你就向着岑璟初吧。”巍然放下碗：“当初把他扔给你，谁知你当半路截胡的哥还当上瘾了。你到底怎么想的？”
“清桉山谁都有家人，再不济有关系好的同门师兄弟。他们知自己姓甚名谁，也知自己脚下的路怎么走。只有璟初什么都没有，他不知自己是谁也不曾见过爹娘。他高兴难过，都要靠自己。”
胥仞声音很轻：“我心疼他。”
一开始胥仞确实把岑冥当早死的弟弟，也知岑冥听话乖巧不过是利用他寻一处庇佑。
但那少年古灵精怪是真，一口一个哥哥，叫的也是真。手里头有好吃的，不问他要不要，硬是像强抢民男的强盗塞进他嘴里。也会在半夜三更，迷茫地趴在床榻上，问他理解不了的感情。
少年是那么真，即便在感情上是假，他也不得不心软，只记得那点真。
岑冥有什么错，他不过是和别人格格不入罢了。
胥仞继续低头给巍然布菜。
巍然没吃多少，心里装着别的事。
师尊是个高危职业，一不小心就要被自己的徒弟惦记。巍然表示自己心好累，他明明是想养徒弟，给他养老到仙逝。
斟酌片刻，他清了清嗓子：“尹无下山斩杀妖魔，你也准备准备，不日便下山吧。”
“弟子在清桉山上修炼也一样。”
“什么一样，怎么能一样。修者除了提升自身修为，更要斩妖除魔心系百姓，这才是正道。”
“胥仞无心心系百姓，只想留在清南阁。”
“整日在清南阁做饭像什么样子，你又不是伙夫。你比习崇天分高许多，尹无也不如你。一个个的都下山力量，你不该在清桉山虚度光阴。”巍然用手帕擦了擦嘴：“行了，这事就这么定了，下山游历，没事别总想着回来。”
——没事别总想着回来。
胥仞脑袋里“轰隆”一声，抬起头直直看向巍然。
巍然哪敢看他，眼神四处瞟，就是不落在胥仞身上。
胥仞感觉自己呼吸不畅，血液经过四肢百骸都凝固了。他眼神直白，就那么直愣愣地看着眼前人。
他从很小就被巍然买下来，他是被巍然牵着手一路走上清桉山的。踏过洗骨池，从最低级的扫地弟子开始。
他努力修炼，只为拜在巍然上仙名下，他一直仰望着这个人。
胥仞跪下，字字清晰：“弟子不想下山。”
“不想下山你想干什么？没你优秀的弟子都下山历练。”巍然气急，更恨铁不成钢：“就这么定了，改日……”
“弟子不下山。”
“你这么在做什么？忤逆为师吗？”
胥仞重重磕头，虔诚中带着坚定：“胥仞发誓过，此生……决不食言。”
“你若不去，日后也不用……”
“师尊。”胥仞抬起头，破釜沉舟地开了口：“舒永师伯肯定后悔，当初离开未能再坚持一次，离开他心爱之人，每日都活在痛苦中。人妖殊途，但他们甘之如饴。”
“不得胡说！”巍然掀了桌子，再也忍不了破口大骂：“胥仞，我养你长大，不是让你存了这等心思。你自愿去是去，不自愿去也必须去。”
话已经说到这份儿上，那些未曾宣之于口的话也被捅破了。
一阵风吹进来，树叶窸窸窣窣。
巍然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想收回，为时已晚。
“师尊果然都知道。”胥仞笑了一声，从地上站起来，走进：“师尊什么时候知道的？师尊你好残忍啊，明明什么都知道却要当作不知道。”
“既然当旁观者，为何如今又要捅破这层窗户纸？师尊，你在害怕什么吗？”
胥仞一步步走近，巍然坐在那怒目圆睁。
他快三十的人，竟被一个不到二十的浑小子看到有点发怵。于是他更加气急败坏，扬起手狠狠扇了胥仞一巴掌。
胥仞侧过脸，脸上无任何表情。
这几日他看得出来巍然在躲他，喜欢一个人是会下意识看清他的一举一动。更何况，他已仰望巍然许多年，更是连巍然的一个眼神他都清楚。
“说我大逆不道也好，以下犯上也罢。”胥仞抬起头，正视巍然：“既然你都知道了，我也不必隐瞒。”
“巍然，我要追你了。”
“今日做的菜不好吃，晚些我重新给你做。玉米排骨汤吧，养胃。”
说完，胥仞自行往外走。
巍然气的胃疼，人都到门口了，他才想起来吼：“谁要喝玉米排骨汤，我不喝。你滚，给我滚出清南阁，爱去哪去哪。”
“日后你再说如此大逆不道的话，为师用神武打死你，以绝后患。”
胥仞早就转身走了，头也没回。
巍然一拳头打在棉花上，给自己惹了一身气。
书房没什么可以掀的了，他气冲冲出门要把胥仞找到打一顿。没见到胥仞，倒看到鱼飞沉。
傻小子拎两桶水，偏踩着一根细长的木头往前走，左摇右晃保持平衡，水桶里的水往外溅出不少。
“师尊？”鱼飞沉赶紧从木头上下来，放下水桶：“刚刚看到胥仞师兄出去，您用膳了吗？”
“吃什么吃，整天吃吃吃，还不快去好好给我练剑。”
鱼飞沉连滚带爬重新拎起两个水桶，一不小心踩到刚才的木头上，两桶水都撒了，他也绊了个跟头。
巍然见鱼飞沉这副蠢样，更生气了，在后面狂吼：“磨蹭什么，跑起来。时间就是让你这么浪费的，当自己多大天分呢，一个没有仙缘的岑璟初都打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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