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昏暗,廊檐无光,许令笙站在门口认真思考了三秒钟。
她真的非得攒齐功德值,解了和原主的因果吗?
如果是今夜之前,她大概会因为这接二连三的事情扭头就走,不管屋内的是谁,她都懒得再应对。
可偏偏她在许婉清那里知道了怨灵的存在,知道了原主的恶和她的死或许另有原因,要是自己走了,那许令笙就再也没有转世的可能了。
“唉……”
许令笙长叹一声,推开门踏了进去。
她离开时并未点灯,屋内漆黑一片,很是方便人隐藏。
偏偏来人似乎没有想要藏匿的想法,许令笙推开门的那瞬间,烛火便在他手中燃起,光影摇曳,他的眉眼蒙了一层阴影,却依旧矜贵无比。
“不冷吗?”他完全没有自己才是外来者的自觉,甚至招呼许令笙:“进来说话吧。”
许令笙不想如他的愿,可余光瞥见端着红糖水的谭秋语从廊檐下经过时,手上还是将门关了起来。
将夜风挡在屋外后,她回头问端坐在桌前的男人:“夜闯女子寝舍,你就不怕我喊出来吗?谢晏清。”
谢晏清将火烛固定在烛台上,骨节分明的手指抵着烛台边缘往外推了推,微弱火光发出的一圈光影也跟着朝外移,直到将许令笙笼罩在内。
灯下看美人,本就平添三分颜色,如今少女眉宇之间不见从前的怨毒,一张芙蓉面在昏暗的暖光中更显娇俏。
谢晏清既然敢来这里,自然是不怕她叫喊的,可他不怕,是确定自己能在她出声前解决这份危机。
可许令笙不仅没大喊出声,反而还替他遮掩,这会清澈的眸底也满是好奇,瞧不见一丝惧怕。
一个男人凭空出现在屋内,她竟一点也不害怕,是确定他不会伤害她,还是自信……他无法伤害到她?
谢晏清微微垂眸遮挡眸底晦暗深色,从怀中摸了一条长匣放在桌上,推了过去:“白日里答应赔你一支金簪,本想寻个正经由头差人来送,但今日的事已在京中传的沸沸扬扬,为□□言肆意,只能趁着夜深来寻你,虽有些冒犯,但实属无奈,还请许三小姐谅解。”
谢晏清解释时语气未有太大波动,平淡的嗓音却让他说的话更有可信度,仿佛他今夜前来,真的只是为了将金簪送到许令笙手中。
可但凡许令笙未曾失忆,或是对人情世故多些了解,便能听出这番话实在漏洞百出。
先不说他堂堂太子,若是想找理由赐下一支金簪何其容易,就算没有正经理由,太子府的亲卫都是吃白饭的不成?送只簪子,哪里还需要他亲自跑一趟。
再有,他既然已经知晓外界如今流言四起,却还是一声不响潜入她的房间,若被外人看到,岂不是更让人想入非非?
是以谢晏清这话听上去十分可信,实则就是胡乱寻了个理由,遮掩他今夜来此的真实目的。
谢晏清手指轻叩桌面,视线落在许令笙腰间系着的浅红色香囊上,尽量自然地提出要求:“你过来看看,这金簪你可还喜欢?”
许令笙忙了一天,也确实累得不轻,几步走过去坐在他对面,却没去接那木匣子。
“我不要你的簪子。”她弯着眼睛,笑意晏晏道:“你若真想赔我,不如帮我个忙。”
随着她的靠近,谢晏清周遭的空气染上熟悉的清香,他憋闷了半宿的心口骤然松快,连带着语气都轻松许多:“你说说看。”
许令笙搬着凳子凑近了些,神秘兮兮地问:“你跟圣上熟吗?”
虽然确定谢晏清是皇室子弟,可万一是那种八竿子才能打着的皇室亲戚呢?毕竟她要办的事也不容易,和圣上不熟的话,还真不太好开口。
谢晏清:“……”
他现在可以确定,无论许令笙身上发生了什么古怪的事情,她失忆一事都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了。
他不着痕迹的瞥了眼她腰间随着动作晃荡的香囊,几个呼吸后才开口道:“挺熟的。”
“熟到什么程度?”许令笙问:“你觉得你能让他给他的孩子取名字吗?或者让他答应你来给孩子取名字……哦对了,是已经死了的孩子。”
给圣上的孩子取名,已经死了的那种……
望着许令笙充满期待和认真的眼神,谢晏清足足沉默了近一分钟,才确定她不是在开玩笑。
但这还不如在开玩笑。
谢晏清眉头紧蹙:“父……圣上子嗣虽不兴盛,可膝下八子一女并无一人逝去,你指的孩子……是谁?”
“不是已经出生的。”许令笙又挪了挪凳子:“我们书院有位李教习,说是和已逝的嘉和贵妃是姐妹,嘉和贵妃去世时已有身孕,她死后肚子里的孩子也跟着去了,李教习只有这么一个亲姐姐,这些年日日夜夜念着姐姐和那个尚未出生的侄儿,时不时就去寺庙祈福,前段时间她听一个游历的道士说,那孩子没有姓名,就算祈福也是白费,得先想办法让孩子的亲生父母给孩子取个名字,或者从孩子父母那得到取名的权利也行,正巧今日我去李教习那边习字,李教习听说我跟你认识,便拜托我找你问问,能不能让圣上给那可怜孩子取个名字?”
她说话时身体不自觉朝谢晏清靠近,几乎要挨着他的身体,春日衣衫并不单薄,又没有实际触碰到,本不该有什么感觉,可偏偏谢晏清就是觉得有股热意在她靠近的地方散出,没入他的身体里。
以至于她说完后直起身子,热意便跟着从肌骨中抽离,莫名叫人开始发冷。
谢晏清克制着靠近的冲动,努力让自己专注思考她方才说的话。
这一思考,便发现了不对劲。
问题不在李教习和嘉和贵妃身上,而是许令笙最后那句话。
谢晏清很想告诉许令笙,不单单是李教习知道他们认识,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许令笙和他相识,正因如此,整个京城都不会有人会让许令笙来求他办事。
许令笙不知道这件事是因为她失忆了,可李教习绝不会这么说,也不会这么做。
所以她到底为什么想要为那个孩子求个姓名?
谢晏清默了几息,没问她原因,只点了点头:“我试一试。”
“好,那我等你的好消息。”
事说完了,也该送客了,许令笙将桌子上的木匣塞到了谢晏清手中,趁机摸了两把他的手,只可惜这次没得到功德值,也不知道是不是摸的时间太短了,看来下次得找机会多摸一会。
谢晏清才感觉到手指被柔夷包裹,她就已经松开了手,动作快到那两下揉捏像是他的错觉。
可谢晏清确定,她就是摸了。
包括方才说话时,她也一直暗戳戳的靠近他,就算装的再自然,也架不住她几乎要凑到他怀里的距离太不对劲。
谢晏清蜷了蜷手指,尽量忽略那边面带失望的许令笙……
不,忽略不了,她在失望什么?难不成是觉得他摸起来不如她的意?可她白日里分明还硬要赖在他怀里摸他,死活不肯撒手,怎么还不到一日,就开始对他失望了?
眼见男人看过来的视线越来越怪异,许令笙轻咳一声,挺直腰板转移话题:“你手怎么了?”
手?他的手怎么了?除了被她摸了,还能怎么了?
谢晏清心中分外烦闷,从前许令笙也这般寻到机会就要对他动手动脚,可他那时的烦躁是厌恶她的触碰,如今虽然也是因为她的触碰心生躁郁,可又是完全不同的心境。
至于怎么不同,谢晏清不愿深究,他将一切归根于许令笙身上那股独特的香气,抿了抿唇,他将匣子重新放回了桌上。
“一码归一码,我今日损了你的簪子,这是赔你的。至于取名一事,我若是办成了,可否将你的香囊给我?”
“香囊?你说这个?”见谢晏清点头,许令笙解开香囊递了过去:“你喜欢的话,送你。”
嫩红色的香囊静静躺在她的掌心,衬的葱段似的五指愈发水灵,令人心安的清香涌入鼻尖,谢晏清压下客气的念头,伸手接过。
他哪里有资格客气?绞痛的心脏,挤压的郁气,就连呼吸都比患有喘疾的裴元照更沉重,一个能驱散郁气,让他轻松呼吸的香囊,对他而言太过重要。
或许有了这个香囊,他可以多活几年……
“多谢。”
谢晏清紧紧攥住香囊,一句道谢是今晚说的最诚恳的话。
“所以你手怎么了?”许令笙又坐了回去,隔空点了点他的手背:“看上去像是烫伤了,没处理吗?红成这样,我刚刚一进门的时候还以为你杀人了,手上染的血呢。”
所以以为他杀了人,却还是没喊吗?
谢晏清望着她靠近的眼眸,那里面倒映着晃动的烛火,火光仿佛给她渡了一层暖釉,在这萧瑟寒冷的春夜,让人不由自主的想要靠近些,再靠近些。
仿佛是为了阻止自己做出不理智的行为,谢晏清蓦地站起身,离开前他又想到什么,提醒道:“方才你说的那些话,不要再对第二个人提起。”
许令笙不明白:“什么话?”
她刚刚说了好多呢。
“道士那些,不要对他人提及,太后最是厌恶巫蛊之术,若是叫有心人听去,怕是对你不利,还有……”谢晏清本想提醒她,摸人这事也不要再提了,可话到嘴边,又莫名咽了回去。
“算了,没什么,你早些歇息吧。”
许令笙确实累的够呛,谢晏清一走,她就吹了蜡烛上床睡觉,一觉睡到天明,直到外面响起“砰砰”的敲门声将她吵醒。
“许令笙,你给我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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