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时分,阳光透过窗棂洒在许令笙眼皮上,将她从睡梦中唤醒。
“三小姐,已经快午时了,老爷只替您向书院请了半日假期,再不起来洗漱怕是要迟到了……”
刻意压低的声音让许令笙放弃了再睡一会的打算,她睁开眼,看着背对着她低声念叨的蓝衣少女,脑子缓缓转动。
这是哪里?
她记得昨晚她喝了许多酒,困得厉害,走了好远的路才在巷子里找到一个受伤的漂亮男人,然后……
然后她用她的血救人了!还差点说出自己是人参精的秘密!
要不是她困极睡了过去,今天她怕是要在汤锅或药盅里醒来了。
思及昨夜她冲人嘚瑟的画面,许令笙十分后怕,决定将酒水从她日后的饮食单上划掉。
“三……三小姐!”
蓝衣婢女好不容易组织好语言,正欲将人唤起来,转身就对上了许令笙蹙眉懊恼的神情。
她身子猛地一颤,立刻跪地求饶:“三小姐,奴婢不是有意扰您清梦,实在是书院那边快要迟到了,还请三小姐息怒。”
许令笙眨了眨眼,只觉得阴差说的不对。
说书人只能教她如何做一个人,却没办法教她该怎么做许令笙。
从昨天酒楼里的小二和那紫衣少年,再到陈爷和那巷子里的漂亮男人,以及面前脊背都在哆嗦的少女,他们全都认识许令笙。
可她一个都不认识。
这要出了差错,被人认出来她不是原来的许令笙可怎么办?
许令笙不敢说话,脑子里疯狂思索着该如何应对。
房间陷入沉默,只剩许令笙略微急促的喘息声,蓝衣婢女还以为她在恼怒,怕得眼泪在眼圈打转,身子哆嗦得厉害,几乎整个人趴在地上。
就在许令笙考虑继续装睡糊弄过去时,门外又响起一道略显苍老的声音。
“笙儿,你醒了吗?祖父能否进来?”
祖父?原主那身为太医院首席御医的祖父?
许令笙蓦地想到个好主意,忙叫许太医进来。
趴在地上的蓝衣婢女如获大赦,抹着眼泪爬起来去开门。
慈眉善目的老人一进来便关切地询问许令笙的身体如何:“若是实在不适,便不去书院了,祖父再替你请几天假。”
“确有不适,想请祖父替笙儿看看。”许令笙有些紧张:“祖父,不知道是否有一种病,会让人忘了从前发生的一切,也忘了从前认识的人?”
“你是说失忆?”许太医愣了几息,才反应过来她的意思,腾地站起身:“你失忆了?!”
许令笙顺杆爬:“好像是。”
许太医连忙替她诊脉,发觉她脉象比从前更康健,应当不是受外伤导致的失忆。
联想到她离家前,因五皇子退婚一事要死要活,许太医既心疼又头疼。
这是受了刺激,扛不住打击,才失忆了啊。
“笙儿啊……”许太医泪汪汪地问:“你还记得什么?”
“什么都不记得了。”许令笙从许太医的态度中明白世间确实有会忘却一切的事情存在,瞬间轻松许多,如实相告:“方才那位姑娘,还有我昨天遇到的许多人,他们都知道我是谁,可我一个都不记得。”
许太医回头看了眼满脸错愕的蓝衣婢女,只觉这事大了。
兰香可是自小就伺候在许令笙身边的,她竟也不认识了?!
还有昨天她遇到的人……
许太医陡然想到昨夜抱着许令笙上门送人的太子殿下,眼泪在眼眶一顿,随即试探地问:“那……那你记不记得昨夜你救了个人?他是谁你可记得?”
“你是说那个漂亮男人?”许令笙道:“我记得我救了他,但我不知道他是谁。”
话音才落,她就看到许太医担忧的表情转变成了某种庆幸惊喜的神情。
什么情况?
“祖父,那个男人……很重要吗?”
许太医一听她不记得谢晏清,哪里顾得上哭,几乎要笑出声来:“不,不重要,忘了好,忘了最好,哈哈哈。”
说到最后,许太医还是没忍住笑了起来。
他知道许令笙自三年前开始,便一心想要嫁入东宫,成为太子妃,为此她不择手段缠着谢晏清,再如此下去,即使有老二夫妻两的功勋在,他也担心谢晏清要忍不住朝笙儿出手了。
如今笙儿失忆,将前程往事忘了个干净,倒也算是一件幸事。
许太医又问了些问题,确定许令笙连五皇子都不记得了,心下更是大喜。
可等他发现许令笙连许多生活常识都不记得后,喜悦又成了担忧。
如今的许令笙就像是才出生不久的婴儿,白纸一张,旁人如何教,她便如何信。
这样的情况,本该留在家中仔细教导,等她重新学会为人处事后才可同他人接触,可许太医实在不敢留她在身边。
要知道,从前便是他将许令笙留在身边,才将她养成了那般骄纵无礼的性子。
“这样吧,你还是去书院读书,祖父会写封书信同院长说明情况,你无需担心,只管放松心情,听书院里的教习们教导便好。”
国明书院乃是皇室创办的书院,因书院中的学生皆是七品以上大臣的子女们,教习的老师都是精挑细选,无论学识还是品性,皆能做到真正的教书育人。
将许令笙送到书院,或许能彻底引她向善。
越想,许太医便越觉得刻不容缓,当即写下书信,又命兰香收拾起来,不过一刻钟,便将许令笙塞进了马车。
那速度,仿佛许令笙多在他身边一秒,就要恢复从前的性格似的。
虽然许太医好像是急着送人离开,但许令笙上马车前分明看到这个胡子花白的老头背过身去偷偷抹眼泪,满是不舍和担忧。
感受到他身上隐隐缠绕的病气,许令笙犹豫几息,还是偷偷拔下一根发丝,借着告别的功夫扔到了许太医身上。
乌黑发丝化作细小的雪白参须,眨眼没入许太医衣服中没了踪影。
许太医正沉浸在喜忧交杂的情绪中,忽而周身一松,因连日操劳疼痛难忍的肩颈没了要人低头弯腰的酸疼,就连累积多年的郁气似乎也被洗涤干净,浑身都舒展开来。
他心中一紧,顾不上再同许令笙依依不舍,疾步转去隔壁同僚府中,抓着人给自己诊脉。
“怎么样?是否是……回光返照?”
……
许太医如何被同僚追问养身秘籍暂且不说,许令笙却是坐在马车里,满脸问号。
方才她给许太医参须时,脑子里突的响起一声清脆的“叮”声,随即是一道公事公办的古板声音。
“功德值加一”
许令笙从包袱里摸出阴差给她的小木鱼,按照阴差教的法子把手放上去,默念“许令笙”三个字,脑子里又响起那道古板的声音。
“许令笙当前功德值六点,距离功德圆满还差九千九百九十四点。”
许令笙试了几次,那道声音报的都是六点。
不是听错了。
她帮助许太医算一件好事,涨了一点功德值……昨晚还救了一个漂亮男人,当时脑子里好像也有声音提醒她,涨了一点功德值。
但这满打满算也就两点,多出来的功德值是从哪来的?
许令笙将她为数不多的做人时光翻来覆去回忆了好几遍,依旧没想不出来昨天她还做了什么好事。
倒是有一件准备做的好事还没做。
马车按照她的吩咐在巷口转了个弯,停在醉春楼门口。
许令笙拎着央求许太医配好的药下了马车,进醉春楼唤了两声小二。
昨天接待她的那位小二不在,一位个子稍矮一些的小二迎了上来。
“许三小姐有何吩咐?”
“你们这是不是有位说书人叫陈爷?我有事找他。”
矮个子小二赔笑道:“实在不巧,陈爷今日不在店里,不知许三小姐找他何事,小的可以代为转达。”
许令笙有些犹豫。
她是想做好事积攒功德,如今陈爷不在,她虽知道他家在何处,可要再转去他家找他,去书院便要迟了。
许太医说了,书院十日才有一次旬假,若是等她下次有空再将药给陈爷,怕是更耽误他儿子的病情。
想到昨天那垂首叙述生平的老人,许令笙还是将药包递给小二。
“我昨日听陈爷说他儿子得的是肺痨,这些是我祖父配的一些药,按照一日两次的频率煎服,若是三日后没有好转,就拿着这张单子去许府找我祖父,他诊脉过后,会重新对症配药。”
大抵是欣喜许令笙的向善之心,许太医对她要救人的事十分配合,甚至替她考虑的更加周到。
矮个子小二接过满满一提药包,呆滞点头:“哎,小的记下了。”
直到许令笙离去,他还未回过神来,旁人见他发呆,忍不住问他许令笙和他说了什么。
“我听她要找陈爷,又给了你这些药……她难不成是让你毒杀陈爷?!”
不怪他人这般猜疑,就连矮个子小二自己都怀疑他刚刚是不是听错了,但闻着空气中残留的清香,他脑子又十分清醒。
“许三小姐……”他顿了顿,面色古怪:“请许太医为陈爷的儿子配了药,还说陈爷可以带着儿子去许府求医。”
“……你疯了吧?”对方指着许令笙的背影道:“你看清楚,那是万人嫌的许三小姐,不是许大小姐,她会如此好心?我可提醒你,你最好还是小心着点,谁知道她是不是想借你的手作什么恶。”
矮个子小二一听,也有了几分犹豫。
许令笙不知道醉春楼的人为了她那些药包脑补出许多借刀杀人的恶毒戏码,她望着天色,急急忙忙催着马车快往书院去。
在她身后,另一辆马车也疾驰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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