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竹西站在洗漱台前。
现在是凌晨三点半，她被组长打电话叫起来临时去加班。
她半眯着眼睛搅动牙刷开始刷牙。刷动几下忽然听到“喀啦”一声，响在耳边。
疑惑地睁开眼，在昏暗的夜灯映照下，她看见镜子里面的自己。镜中人穿着白色睡衣，披头散发，和镜外的自己静静对视。
她挪开视线，手指下意识再次搅动，又听见“喀啦”一声，循声往下看去——
洗漱台里散落着两颗带血的牙齿，有一颗还在打着转，在陶瓷面盆上滚动出一串血迹残留。
哪来的牙齿？
“嘶——”，嘴里有顿顿的刺痛传来，她对着镜子扒拉开自己的嘴巴。
那里有两个带血的空缺，原来是自己的牙齿掉了。
在她明悟的这瞬，满嘴的牙齿忽然哗啦啦全部脱落，有一团团黑色的头发从里面滚动而出。
在她惊惶的眼神里，镜中只剩下一张黑黢黢、血淋淋的嘴。
“叮铃铃铃铃——！”
竹西猛然睁开眼睛，周围一片黑暗，她浑身黏腻，才发现自己出了一身的冷汗。
不禁呼出一口气，原来刚刚那是梦。铃声仍旧吵个不停，她掏出手机，惨白的屏幕灯打在她脸上。
上面显示是组长的电话。
“喂，组长？”
“竹西，项目出问题了，你赶紧来公司加个班。”电话那端传来组长失真急切的声音
“现在吗？”
“对，现在！”
说完电话就挂断了，她心里正想哀嚎，忽感身旁有亮光传来。
侧头望去，发现是外面洗漱台前的夜灯亮了。那昏黄黯淡的光线，引她猛然想起刚刚的梦。
她颤抖着手再次按亮手机屏幕，目光死死盯着上面的时间——
赫然正是凌晨三点半。
*
竹西被吓醒了。她微抬眼睑，映入眼帘的是一轮巨大的红色落日。
她正坐在一辆疾驰的空中地铁上，落日洒下昏黄的旧光，从外透进来打在她身上，暖洋洋的。
不同于梦中的阴寒。
可能是最近一直加班，工作压力太大了，她才会做这么恐怖焦虑的梦。
周围人声鼎沸，混杂着列车前进的呼啸声，像锅里刚溅开的油。
竹西这才完全回神，注意到这个地方她根本不认识。
她为什么会在地铁上？这个时候她通常都在加班才对。她环视车厢周围——
几个西装白领稀稀落落地站在附近，或高声电话，或交谈搭腔。间杂着一些高中模样的学生嬉笑喧哗，正大声讨论着周末要去哪里玩。
她懵懵地观察着这里，余光被一抹影子所吸引，那是在自己正对面坐着的一位男生。
红日正正悬在他身后，他的面容在逆光里不甚清晰，修长的四肢靠在座椅上，只身形看起来也是少年模样。
他缄默不言，明明身处这喧嚣暖色里，却透着异样的冷漠。像是将自己剥离开了这个世界，与这节车厢里的热闹格格不入。
“列车前方到站，春花路，车厢右侧的车门将会打开……”
到站播报声响了，列车开始刹停，嘈杂的人们进进出出。
竹西收回视线，看向电子屏幕上滚动的“春花路”，这个站她并不认识。一时之间不知道自己该不该下车，下了车又要去哪里。
她难道还在梦里吗？
纠结之际，目光下意识又落到对面的男生身上，却见他身形微动，似是看了一眼车头的方向。
她跟着看过去，然而列车重新启动之时，那边突然有人大喊：“着火了！车里着火了！”
车厢里一瞬充斥着躁动尖叫，竹西尚未反应过来，耳边就响起一声巨大的爆炸声。
冲击带来四射的碎屑，她颠倒的视野里，只来得及看见漫天火花中，那个始终端坐在红日前的少年。
*
竹西发现自己好像进了一个什么奇怪的循环里，她再次从地铁的座位上醒来。
还是一样的落日和前进的列车，她前面仍旧坐着那位少年。
是梦吗？是梦吧……她用力捏了捏手腕，传来剧烈的疼痛。
竹西：。好像是真的。
老天这是终于不想让她活了吗？
她瞬间有了紧迫感，开始思考该怎么办。
根据刚刚的情况来看，地铁在“春花路”站停下后，车里会起火，随后很快爆炸。
她赶紧查看行进路线，现在车辆在明德高中和幸福小区之间，下下站是简安市第一人民医院，然后才是春花路。
时间比上一次提前了很多，她很快做下决定，要在幸福小区站下车去通知车站警务室。
虽然最理想的办法是让车厢里的人全部在幸福小区站下车，但是她想不到要怎么做，才能让所有人在同一个站下车，同时让那个站的人不上车。
所以她能做的，只有抓紧时间，去通知专门处理这些事情的官方部门。
握了握拳，她手心里出了点汗，生与死悬在一线之间。
她并不是一个特别勇敢的人，或许曾经是，但那点勇气也早在生活里被消磨殆尽。
时间在这一刻开始变得难熬，不禁又注意到对面的那个少年。
爆炸的最后一刻，她似乎睨到了一双沉寂的眼。
注视了好一会，她起身走到少年身边坐下，酝酿了下才开口。
“你好，请问你会在幸福小区下车吗？”
“或许这么问会有点冒昧，但是我有一件事情……”她的话音消失在少年转过来的面容里。他面容出乎意料的绮丽，虽阳光温和，却也抹不平他冷淡锋利的眉眼。
他静静地看着竹西。就在竹西以为这人不会回答自己的时候，意外的，他竟然开口了。
“我不知道。你呢？”声音古井无波，一如他身上淡漠的气息。
竹西愣了愣，这个回答有点让人捉摸不透。她道：“……我下的。”
那少年微微点头，又问：“你刚刚说有一件事，是什么事？”
竹西才想起来要跟他说的正事，她扯了个理由：“是这样的，之前我上车的时候，看到有人鬼鬼祟祟拿着一大包东西上车。他身上有很浓重的汽油味，我刚刚思来想去觉得不太对劲，可能是什么危险易爆品。所以想请你和我一起，等会到站后一起去一趟警务室，可以吗？”
她佯装不好意思，露出一个尴尬的微笑，“我一个人，不太会处理这件事……”
其实她也说不清自己出于什么心理，要叫上这个少年跟她一起走。她不知道爆炸是否还会如期发生，但她下意识想在救其他人的同时，尽可能让眼前这个人的生存概率更大一些。
那少年沉默下来，光线在他的脸上忽明忽暗，碎金落在他沉寂的眼里。
他问：“为什么找我？车厢里有很多人。”
不同于上次车厢的喧嚣，这次车厢里的人们却寂静无声，像失去灵魂的呆滞人偶。
竹西想了想，坦诚道：“我的直觉告诉我，你是个好人。”
浮光打在两人身上，窗外的影子随着前行的列车不断变化。
少年似乎有些惊讶，他露出一种探究的视线注视着竹西。
诚然竹西也觉得自己这个行为过于突兀，但到站播报声响起，列车再次刹停，车门打开。
——没时间了。
她没等到少年的回答，干脆拉起他的手腕就往外奔，边走边解释道：“你相信我，我真的不是骗子！万事防范于未然，何况这是安全的大事，提高点警惕总是没错的！”
她一路拉着他下了车厢往警务室跑，等到目的地的时候，她放开那少年的手，佯装害怕地向安保人员报告，可能有人持易燃品上车的情况，请他们前去巡查。
*
成为社畜后，竹西的脸皮自认为已经锻炼得很厚了，但此刻在少年的眼神里，她竟然久违地感到有些心虚。
事情办完了，两个人面对面站在熙熙攘攘的车站里，他似乎也没有要走的意思。
竹西挠了挠脸颊，只好拉出一个大大的笑容，说：“同学，你知道吗？你今天干了一件非常勇敢的事情噢！如果地铁里真的有坏人，你绝对是帮助大家除害的第一大功臣！”
她以为自己还是那个工作了三年的、自认可靠的成年人，下意识就对这个少年用上了哄孩子的语气。
但她不知道的是，现在她看起来分明和少年一般年纪，青涩柔美的面孔搭配着老气的强调，在她身上显出些怪异的可爱来。
少年注视着这个记忆里懦弱畏缩的前桌，听她开口忽悠，攸地勾唇一笑，此前身上的冷漠隔离感尽数抖落。
他像是活了过来，慢声说：“如果能帮助到大家的话，我也会很高兴。”
竹西暗叹，果然这就是个好人的苗子啊！她鼓励道：“嗯嗯！是吧！帮助人很有成就感的哦！”
少年却摇了摇头，“不过，我觉得如果真的有坏人的话，竹西，你才会是帮助了大家的第一大功臣。”
听到他喊自己名字，竹西下意识疑惑：“嗯？你认识我？”
“嗯，认识。毕竟，”
又一辆列车在他身后呼啸而过，他的声音混杂着风声和气流里，炸开在竹西耳边。
——“我们是同班同学不是吗？”
红日悬下，他们的影子被拉长。竹西耳朵轰然失聪，五感顿失，反应了一会，才发现是轨道处的列车再次爆炸了！
火光四射，人们奔逃呼嚎，在这冲天的硝烟里，世界开始变得灰白。刹那间所有人都被按下暂停键，白色的光絮从他们的身体边缘缓缓往外逸散，像被燃过后的灰烬。
竹西在这怪异又瑰丽的光里，看见那少年张开嘴笑着对她说了一句什么。
随后他和整个站台“嘭地一下”消散了，纯白无瑕的空间界面在此处铺开。
一颗白色的光球缓缓降临在她面前。
*
“世界线@#￥%演绎失败，世界线￥%…&延展准备，开始回档角色记忆。”
“捕获到外来灵魂，启动同化程序。”
“同化失败，开始清除记忆。”
“……”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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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 1 章（已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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