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呼！”
面包车冲出铁丝网，驶入雪夜。
伴随着黑羊蹄兴奋的叫声，姜姜以时速5公里的乌龟爬速度稳健地驶上雪地，缓缓出发。
远光灯穿过雪夜，照亮前方30米内的雪地。
其余地方则是深不见底的黑夜。
姜姜握住方向盘，全神贯注地盯着前面的路况，在她的视野中，半透明的系统地图徐徐展开，一条电绿色的线蜿蜒向前，那是她四天前用脚走过来的路——地图可以标记旅行家走过的每条路，人走的是绿色，而车走的是蓝色，现在，夜光蓝正在覆盖电绿色。
相信以后标记的路线会越来越多，但是现在，只有这么一条，姜姜没的选择。
当她聚精会神开车的时候，黑羊蹄一家也迎来了人生中第一次“旅游”。
虽然仍然不知道“旅游”究竟是何含义，和“出去”有什么不同，但黑羊蹄一家都感受到了一种陌生的兴奋，正在席卷全身。
他们趴在车窗上往后看，虱膏街上的点点灯火逐渐远去，姜姜旅行社的标志性红屋顶也隐没于夜色。
“我们真的出来了。”
“这小姑娘没有骗人，她真的开车带我们出来了。”
老夫妻俩如释重负，出来前一直提着的那口气，终于吐出来了。
他们终于不用再胆颤心惊地等待肉铺老板的报复，灭门的危机在此刻解除。
车里的气氛很快变得轻松愉快，黑羊蹄爸爸和黑羊蹄妈妈说话时不再压着声音，两个小姑娘感受到父母情绪的变化，也跟着叽叽咯咯地谈笑起来。
“什么小姑娘，人家可是有车的人，应该叫姜老板。”黑羊蹄爸爸纠正道。
“对、对，姜老板，”黑羊蹄妈妈赶忙改口，“就是觉得怪怪的，这么年轻的小姑娘，又会开车，又会盖楼，还当上老板了！外面的人都这么厉害吗？”
“叫我姜姜吧，或者姜导游也可以。”姜姜笑道。
“导游？”又一个新鲜词，老夫妻俩都不知道。
“就是带着游客出去参观景点，给他们安排食宿的人。”姜姜解释道。
“相当于狩猎队里的领队。”黑羊蹄插嘴。
“对……差不多。”姜姜小幅度地转动方向盘，让车子慢慢转弯，“你们这里有狩猎队？”
姜姜随便一句提问，就打开了黑羊蹄一家的话匣子，他们正好不知道在哪里报答姜姜的救命之恩，便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地介绍起来。
在虱膏街，想吃到肉，只有两个法子，一是等待野鸟和耗子光顾自家的棚屋，一是去肉铺买肉。
由于虱膏街上饥饿的人实在太多了，野鸟和耗子基本上落地就被吃个精光，从此往后都绕着虱膏街走，近年已经很罕见了。
剩下的途径只有去肉铺买肉。
肉铺的肉价格非常高，几斤就能花掉老夫妻半年的积蓄，所以普通人只有逢年过节的时候才去买肉，平时都吃一种耐寒植物结出的果实。
即便如此，肉铺老板也从来不降价，垄断让他拥有定价权，可以很快地将虱膏街居民的财富吸到自己手中，相当于让整条虱膏街的普通人成为给他干活的奴隶。
另外一方面，获得肉确实有很高的门槛，需要离开虱膏街，去外面狩猎变异动物，肉铺老板拥有一支训练有素的狩猎队，每次出去都不会空手而归。
而他和他的狩猎队，也成了虱膏街唯一敢走出铁丝网的人。
“怪不得铁丝网是可以打开的，如果虱膏街里的人都不出去，那就没必要弄个门了。”姜姜恍然。
“是啊。”黑羊蹄爸爸叹了口气，提到肉铺老板，他脸上的褶子都深了许多，“我们普通人辛辛苦苦劳作一年，赚到的钱都被肉铺老板拿走了，到头来只得到几斤肉，也就堪堪够那么几天吃饱肚子。”
“难道就没有人能制得住他吗？政|府、警|察局、法院呢？”姜姜忍不住问道。
老夫妻面面相觑。
姜姜从后视镜里看到他们的动作，仿佛明白了什么。
虱膏街没有政|府、警|察局、法院。
这就是一座孤岛，和外界没有联系，自己内部形成丛林法则，谁拳头大谁说了算。
而拥有一支武|装力量的肉铺老板，就是这里毫无争议的老大。
“所以，”姜姜顿了顿，“肉铺老板说要杀人挂在肉铺门口，不是一种夸张的说法？”
“当然不是，他从来说到做到。”黑羊蹄爸爸神色凝重，黑羊蹄妈妈忍不住又拍了一下儿子的后脑勺，打的他往前跌：“都是你惹的事。”
“怎么又打我了，”黑羊蹄揉着后脑勺，不满地说，“如果不是我在外面拿东西，妹妹早就饿死了！”
老夫妻动了动嘴唇，脸上显出恼色，却没有反驳黑羊蹄的话。
某种程度上来说，不坑蒙拐骗，还真没办法在虱膏街这样的地方活下去。
“那你们打算怎么办？这趟旅游回去，肉铺老板还会找你们的麻烦。”姜姜皱起眉头，听他们的说法，这不是避避风头就能解决的问题啊。
车里一阵安静。
黑羊蹄妈妈用胳膊肘顶了顶黑羊蹄爸爸。
“咳，”黑羊蹄爸爸清了清嗓子，“其实我们不打算回去了。”
“什么？？”
姜姜一惊，猛地一踩刹车，面包车斜着滑了出去。
一车人猛地往前一蹿，又剧烈地左右摇晃，还好面包车最后停了下来，大家都被安全带稳稳地固定在座位上。
“怎么了？怎么了？”黑羊蹄忙问，两个小姑娘也吓得尖叫。
老夫妻俩脸色发白，紧紧闭住嘴巴，不敢再说话刺激司机。
姜姜也吓了一跳，握着手刹的手微微发汗。
远光灯的光柱射向黑洞洞的前方，那里是一片看不到实地的虚空，如果车子没有刹住，直接打滑过去，后果不堪设想。
姜姜重新把车停回平地上，拉上手刹，深吸一口气，平复情绪。
“什么叫你们不打算回去了？！”
“这个嘛……姜导游你先别生气，其实是这样的，反正我们回去也会被杀掉，还不如干脆放手一搏，全家搬到外面去，就像你说的，外面的世界那么大，总会有我们的容身之处。”黑羊蹄爸爸犹豫了一下，还是如实说出了他们的计划。
“对啊，姜导游，我们觉得，你来的那个地方就挺合适，反正你也是从那边过来，路还挺熟，不如就送我们到你那边去吧。”黑羊蹄妈妈讨好地笑着，眼中闪烁着期待的光彩。
“什么？你们想去我来的地方？？”姜姜感觉自己的情绪已经很难平复了。
第一次开单，才出来十分钟，游客就想把一日游改成星际移民，这也太离谱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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