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脱轨人生。

陆柏川的演艺生涯并没有如预料中那样走向正轨。

从曾东来以往的作品来看,他挑的演员就算没有任何拍戏经验,身上也总有和角色交叠的地方。他追求演员真实的情绪,最能将这点展现得淋漓尽致的一种方式就是怼脸拍。

荧幕将演员的脸放大到极致,而人对美的追求总是不自觉的。要让观众坚持看下去,不管剧情如何,脸要好看、戏要真,总是一条值得夸赞的点。

季之漾将他的观影所得结合网上的一些影评条条分析给陆柏川听,陆柏川似懂非懂——对他而言,有镜头在和没镜头在,他完全是两种状态。

他不需要直视镜头,却需要适应镜头。

他可以在没有镜头的时候快速进入角色,展现出完全不属于陆柏川的人格。可当镜头正对,他便套上一层虚伪的皮囊,彬彬有礼在假笑。

季之漾陪着,常用dv机对着他,帮助脱敏。

陆柏川不想承认,但事实摆在眼前,刚开始面对镜头,他不适应而闪躲的眼神中确实藏有怯懦。

部分源自心底,杂乱不可说的种种。

有时候,季之漾会开机给陆柏川录上一段,录着录着,镜头就转过来对着自己。

陆柏川便不再背词,望着他笑。

他喊:“季之漾。”

季之漾便应声,拉着他一起入境。

陆柏川转头,无奈垂眸:“我表情又僵硬了?其实我还好,没你想的那么脆弱……我愣神,是觉得感觉真的很难找,难怪……”他顿了顿,如实道来,“你们学艺术的都容易抽象……”

“我不是。我没有。你别瞎说。”季之漾佯装生气,挥挥拳头警告,“好啊,我担心你,你反而这么说我?”

陆柏川观察着他的表情,心道,可真是个生动的人。

季之漾按下暂停,招呼陆柏川一同来看。

他在学校还是学生,在陆柏川面前倒是拿出了老师的架势,总能说出个一二三四,指出哪里不对。

他们头挨在一起,呼吸沉重扑在屏幕上,蒙上一层温热水雾,才后知后觉这距离过近,嫌热。

季之漾的头发窝在脖子里,又长又卷,头顶几簇稍显凌乱,越想避开越往陆柏川身上挠。轻轻蹭过,不过一瞬间的事。可又有太多这样的一瞬间,陆柏川喉结上下滚动,不知觉挪开了目光。

“在给你找问题呢。你看呀。”

小老师好似浑然不觉。如果不是那一声倒抽凉气将他出卖彻底。

玩笑的话含在嘴里,差一点吐露,却不像额角的细汗流淌丝滑。想了想,陆柏川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目前来看,拍摄的事情更紧急。不管是可怜曾东来兜里那点钱,还是说为自己争口气,他总要把事做到极致。

从一开始季之漾对着录像沉默片刻,打趣说:“至少脸是好看的。”到现在他偶尔惊喜称赞一声:“这里很好哎!你快回忆当时的感觉呢!”陆柏川身后翘起了仅自己可见的小尾巴。

但令陆柏川想不通的是:“你一直在帮我,那你怎么办?”

他们整天腻在一起,季之漾除了看剧本,就是哒哒哒围着他转。

他帮他,陆柏川理解,曾东来也让季之漾带带他。可无功不受禄,陆柏川习惯等价交换,就算天平倾斜,他也不理解一边倒式的付出。

季之漾皱眉,疑惑的眼神将他上下打量,好笑道:“怎么又变成你担心起我了?我是谁啊!”他颇为自得,反倒安慰,“放心,没事。再说了,我演小江,出场比你晚,有的是时间准备。”

剧本是简单的一个杀人、一个埋尸的传统套路,连凶手都显而易见。但曾东来说过,他想探讨的不止凶杀。

陆柏川演哑巴小河,表面看似纯良,实则内心阴暗。他没台词,也符合他一贯沉默,难的是把第一个镜头给了他——他的表演要能够在最短的时间里抓住观众。

曾东来偏要难上加难,第一场戏从一个哑巴的日常讲起,安排得冗长且沉闷。

那天试拍,他录下的镜头大多还摇摇晃晃的,简直像是坐在海盗船里看一个闷闷的人起床、洗漱、吃饭、发呆……事无巨细,无趣得很。

陆柏川不明白这段想要表达什么,季之漾沉默思索,反问他有没有想过给角色写人物小传?比如说,小河不能说话,是先天的,还是因为后天意外?

如果说想探讨的不止一场凶杀,那便从主角找起——谈人性,或许还有更多。

陆柏川若有所思。他眉头锁着的时候,眼神是空的,实则就是什么都没在想。

显然,他赞同了季之漾的说法。

于是脱敏暂停,他拿起笔,认真写起故事。可惜从小开始扯谎的人,编起真实的事,却没那么熟练。总不自觉往写过的记叙文方向跑,重复讲烂的虚情假意,哪哪都不对。

揉团扔了许多纸,再一遍认真叙述,密密麻麻写了有一段,曾东来破天荒地推开了这里的门。

风扇在耳边卖力地呼个不停,却一阵阵卡顿,连带着提起额角青筋,怦怦怦跳快。

好像曾东来一来,意外便随之而至,总能打乱陆柏川的节奏。

曾东来在一旁安静看了许久,陆柏川笔一顿,接着写。

他以往受过比这还难熬的注视,一举一动都在他人眼中,却从没有过脑袋一空的经历。人总难欣赏自己笔下文字。当着全班朗读范文是一回事,展示**又是另外一回事。

陆柏川索性不写了,扭头问道:“曾导,有事吗?”

“你在写小河的人物小传?”

“是。”

纸上行书劲瘦,笔锋留在起笔,落笔顿。清晰的字迹,直白的叙述,曾东来明知故问。他沉吟片刻,说:“别写了。”

每当他脸上流露出认真的神情,说话也不再直爽,陆柏川就知道绝对没有好事发生。

果不其然,曾东来眉头及其短暂呈现一个“川”字后,他继续道:“我今天来,是想说,你两角色对调一下吧。”

“啊?”埋头钻研剧本的季之漾刚才没打扰,闻言却忍不住了:“啥啊?怎么好端端就说角色对调啊?都准备这么久了。”

曾东来忍住不和他拌嘴,摸摸下巴,还颇有些委屈:“我不是早就说过了吗?不要把事情定得太死,小伙子……”

“那是为什么啊?你不能这么随意连个理由都不给啊。”季之漾打断他,不自觉望向陆柏川,后者垂头坐在原地。

“我也想要个理由。”陆柏川看着曾东来,一字一字道。

留给他做无用功的机会不多,除了他的母亲。他没想到,之前说的却还不是玩笑话。

承受着两道目光所带来的压力,曾东来忍不住叹了口气:

“灵感是灵感,原型是原型……我就总觉得吧,分配角色不能只按最浅显的人物特征,说和演员本来的性格更符合,就这样死板地决定了……”

季之漾忍不住:“可你以前不都这样吗?”他嘴唇微张,几分愠怒。

“是啊,所以我也纠结了很久……”曾东来啧了声,他直言不讳,“但我想尝试一下。小陆你在镜头前挺木的,我也怕要你演个有反差的,你给我跑脱疆,到另一种极端……”

陆柏川:。?

“咳咳,话说回来,我觉得是可行的。小江话多,小陆你那股子闷骚劲在,整好给你机会释放天性!至于小季你,平时话就多,拍戏少说点哈……”曾东来还在体谅,絮絮叨叨解释,自动忽略季之漾模仿他骂出的那一声“靠北”。

他声音渐渐转小,嘟嘟囔囔道:“……说起来光从外形上来看,还得小季更像个好人哈……”

季之漾脸上线条柔和,再比常人精致,也自带一种亲和力。

陆柏川则截然相反,骨头都像是一刀劈下的,撑起薄薄一层皮,更具侵略性。

好在季之漾没听清他说什么,问了一句,忙着关切陆柏川眼里的情绪,欲言又止。

他们一对视,陆柏川眉眼舒展,不动声色摇了摇头。

好像只剩下麻木的情绪,又好像真不在意了。他分辨不清,拙劣模仿曾东来洒脱。

曾东来往陆柏川那边凑,身上烟味呛鼻,比平常味道还浓了不少:“我知道你们这几天很辛苦,这不我来前也都挨了不少顿骂,你们要有气,现在撒出来……”白胖的身子灵活地闪到门口,“没有的话,那你们再准备两天,差不多也一个星期了,我们下周一老地点见哈!”

撂完话,他闪走。季之漾赶在身后再骂一声。

在他又要安慰自己之前,陆柏川及时将手里没写完的小传塞给季之漾:“这个留给你。我先出去走走。”

走出门,他特意确认了下时间。

陆柏川清晰地意识到,饭菜送到门口的日子就这么匆匆结束了。短短五天,只属于两个人的小空间,他还没来得及从时间的缝隙中再多逃脱一会——恍若隔世,一切又变了。

一波三折前,陆柏川迟钝地去感知,保持教养不骂。

他的演艺生涯好像走上正轨了,却又好像永远脱轨。

或许一如他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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