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灵根残

姜初鹤再一次醒来,眼前仍是雾蒙蒙一片,看不清来往的人。缠绕在她周身的养魂阵法不知何时失去了效力,因此也再也禁锢不住不该贪睡的人,只剩一堆暗红色的字符凌乱地堆积在地面上。

她摸索到身后的墙壁,扶着站起了身,手指捏出个火焰诀凑到眼前,尝试着搓出哪怕一星半点的火苗。指尖没有任何灼热感出现,她便知自己仍未恢复过来,轻叹一口气,扶着墙壁缓慢地走出了屋子。

这是姜初鹤被九重天门派捡回来的第五天,也是她灵根半废的第五天。养魂阵法封闭了她的五感,使其不可视也不可说,完完全全与外界断了联系。她只能模糊地感知到有许多人来探望过自己,却听不见他们谈论的声音,也看不到来往的身影。

那场劫难让她精神力受损,灵根半毁,连最基本的火焰诀都无法完成。前些日养魂阵法一直将她禁锢在此方寸之地,今日终于露出了破绽,她必须要借此机会向周围人问个清楚。

——姜初鹤失去了与之相关的全部记忆。

养魂阵法方才卸下,她的视力还没得以完全恢复,只得伸手摸索着缓慢移动,倾听着耳畔逐渐灌进来的嘈杂人声。有人发现了走出来的姜初鹤,大呼小叫着从远处奔来搀扶她,不由分说地扶着她要回屋里,手上力度有些不分轻重,抓得她肩膀生疼。

姜初鹤身上的伤还没好透,吃痛地皱了皱眉,脱口而出:“谁准许你碰我了?”

此话一出,她自己先愣了一下。

在她仅有的记忆里,自己一向是位知书达理的师姐形象,言语举止自然是优雅端庄。就算有人弄疼了她,她也绝不会冲口说出这般无礼的话,顶多是暗自皱一皱眉,憋回心里。

今日这是怎么了?

搀扶她的那人可能是真热情,一直在招呼附近的人上前帮忙,也没听见姜初鹤的话,一群人拉拉扯扯,径直将她拖回了初时的房间,安置在床榻上。

没好透的左臂在推搡间碰到了门框,疼痛顺着手臂爬上肩头,直钻进心里。姜初鹤痛得咬了下嘴唇,却也没再出声,任由这群人把她弄回了原处。

这一折腾下来,倒是让她的视力恢复了些许,蒙蒙眬眬地能瞧见些色块状的东西,在她面前吵吵嚷嚷地忙碌着。他们看起来只是为了完成“将出逃的姜初鹤抓回房间”这一任务,任务完成后便无人再在意床榻上的人,任由她一个人捂着受伤的手臂轻轻吸气,一群人没有一个上前帮她查看伤势。

姜初鹤一边辨认着眼前的色块,一边心想:这是怎么了?

……

“故人山人魔入世,魔气已波及至九重天地带。”九重天门派掌门是个不苟言笑的男子,虽是而立之年,但鬓角已有些许白发。这一严重的突发事件让他的表情更为严肃,讲话的全程不带任何表情。“人魔入世的第一个月魔气最为不稳,也是杀死他的最佳时机。姜初鹤。”

因为大病未愈,姜初鹤被特赦卧床听训。她不太习惯在一众人面前大咧咧地直接卧床,因此欠起了身子,靠坐在床榻边,借着床帐的遮挡半阖双眼,等待视力恢复。听闻掌门唤她,她连忙坐正了身体,也睁开了眼睛,应道:“师尊。”

受损的视力还没恢复如初,掌门的脸在姜初鹤眼中模糊一片,她看不清对方的表情,只是本能地也跟着严肃了起来。

上官辞微微蹙起了眉头,看了她一眼,终于叹了口气问道:“你可知我为何要你前去?”

姜初鹤茫然地摇了摇头,只隐约觉得“故人山”这个地名很熟悉。

“曲承羡在故人山入魔,那日你正巧在附近行事,受魔气所伤,灵根半废。”上官辞当着一众弟子的面道出了姜初鹤的伤势。有的小弟子只听闻同门师姐受了重伤,却没想到她灵根也受了影响,一时没控制住情绪,低呼了一声。

上官辞脸上没有表情,只微微偏头瞥了那弟子一眼。虽没有实际的责备话语,但掌门人的眼神仿佛一道戒鞭,吓得那小弟子立马收声闭嘴,老老实实地低下了头。

姜初鹤早就猜到了这个结果,闻言倒也没意外,平静地接受了。

“如果你能亲手杀死人魔,你受他波及而损毁的灵根也会自然修复,并且修为也会得到很大幅度的提升。”上官辞三言两语讲清楚了她与此事的利害关系,问道:“你去不去?”

“请教师尊,弟子灵根半废,”杀死人魔的巨大利益自然让姜初鹤心动,但在此之前还有个棘手的问题拦在她面前,“如何能杀死已成型的人魔?”

单是人魔入世的巨大魔气波动就已让她灵根半废,精神力也受损,如何能在这种巨大实力差距下击败人魔?

“姜师姐,我会与你同行,此事你不必忧心。”一道淡淡的女声打断了姜初鹤的思绪,她侧过头眯起眼睛去辨认对方对应的色块,认出了这个人。

向漪身上的轻甲还未卸下,显然是匆匆赶来的。见姜初鹤向她看来,她弯了弯唇角,回给对方一个“放宽心”的微笑。

向漪与姜初鹤同期拜入师门,因年龄略小而成为了“师妹”,在姜初鹤为数不多的记忆中留有着浓墨重彩的一笔,两人是多年好友。姜初鹤对于自己熟悉的人有更高的信任感,于是她点了点头,应下了师尊交给自己的任务。

……

“曲承羡是你的死对头,总想在各种比武中压你一头,我觉得你的灵根有可能不是被误伤。”离开了九重天那种沉闷又严肃的氛围,向漪变得活泼了起来,开始一条条列举自己的推断理由。“首先,你前往故人山这件事属于机密,除了师尊以外应该没人知道。而故人山又是一处禁地,很少有人会去那种地方,何况是在这种特殊时期——”

姜初鹤安静地听她讲着。她的记忆过于断断续续,也不记得自己前往禁地要做什么,也就无法参与向漪的推理过程,只能试图从对方的只言片语中推断出自己丢失的记忆。

“他绝对是跟踪你,一看你脱离了我们能支援的范围,就立马开始入魔——曲承羡肯定是故意害你,想让你……”

姜初鹤打断了她,温声问道:“你知道我去故人山是做什么的吗?”

向漪被问得愣了下,到嘴边的句子又被她吞了回去,有些不服气道:“师尊不告诉我,他说那是机密。”

“曲承羡之前是做什么的?为什么忽然选择入魔?”姜初鹤思考着。在灵根半废之前,她在修真界也算个半仙一般的人物,能与她成为死对头的人的实力自然也不容小觑。究竟是什么动机,能让一个已经修炼到半仙境界的人忽然放弃过往的所有修为,一意孤行地堕入同先前南辕北辙的魔道?

“曲承羡是剑修……”向漪见她这样问,就知道她什么都不记得了,无奈只好开始替她回忆。“他和我们不是同一门派,半仙境界……”

随着她的讲述,姜初鹤渐渐在脑海中拼凑出了自己死对头的形象:如果曲承羡某次比武中输给了她,他就会发疯般开始修炼,所有能与姜初鹤扯上关系的比拼都会参加,无论规模大小,直到赢了她……

——“偏执”。用这个词来形容曲承羡,再贴切不过。

初入禁地,姜初鹤就见向漪整个人变得紧绷了起来,原本挂在腰侧的佩剑被她悄悄握在了手里,神情也变得认真了起来,不住地低头去看手里的魔气指引罗盘,像是生怕自己迷路了似的。封闭五感的养魂阵法才去除不久,姜初鹤的视力和听力仍然处于一种时不时残废的状态,嗅觉也有些失灵,整个人像个大型废物。失去灵力在身,向漪的紧张很轻易地就传递到了她身上,她也跟着莫名其妙地慌张了起来,下意识跟紧了脚步。

“我没有来过禁地,”向漪试图通过聊天转移注意力来缓解紧张,她用气声悄悄道:“怎么这么阴森?”

姜初鹤没有回答。她的精神力被魔气摧毁了大半,又失去了灵力,灵魂形单影只,没有任何保护外壳。这么直接进入禁地,就像赤/身/裸/体在冰天雪地里行走一般,寒意越过单薄的衣衫直接沁透进了骨子里,冷得她一哆嗦,嘴唇也开始泛白。

向漪的情况比她好上不少,只是单纯被禁地七扭八拐的地形绕昏了头,注意力全扑在了手中的魔气指引罗盘上,没发现姜初鹤的异常。

故人山就像另一个世界一般,除了闯入禁地的两人以外,再无其他活物,没有一丝烟火气,连空气都带上了一丝荒凉。

“这里到底是关押什么的?”向漪咕咕哝哝地自言自语着,“搞这么神秘,师尊不肯说,你又全忘了。”

魔气渐渐浓郁了起来,从一开始要靠罗盘指引才能知晓方位,到现在已经浓到了肉眼可见的地步。丝丝缕缕的黑色雾气烟一般从地缝中钻了出来,飘飘渺渺地缠绕在了它们能触碰到的东西上,怎么赶也赶不走。

“这里应该不止曲承羡一个魔。”向漪不敢大声说话,怕惊扰了不知身在何处的人魔,“魔气这般浓郁,怕是会把别的东西一并同化,我们等会儿有可能需要面对许多实力不等的小怪。”

她的声音很小,传到姜初鹤耳中有些朦胧,听不清晰。她眨了下眼睛,感觉眼球也被冻得发凉。

“姜师姐,你跟紧我……”向漪半天没听到姜初鹤回答自己,回头想要唤她。就这么一分神,道路侧面忽然间蹿起一股魔气,裹挟着隐约的嘶吼声黑压压地卷向了两人!

向漪立马召剑在手,剑刃“铮”一声出了鞘,带着周身的寒光直刺向黑雾中的魔物。低阶魔物躲闪不及,一声嘶吼又暴露了它逃窜的方位,向漪手上改换了一下剑诀,长剑便转向又追击而去。

姜初鹤一个废人,在这种情况下连自保都难以做到,更别提上阵追杀。留在向漪身边只能是个阻碍,她便退后了一步,想要给对方留出足够的发挥空间。

正巧在这时那魔物逃窜,向漪没多想也追了上去,两人短暂地分开了一瞬,距离就在那一刻飞快拉长——

一朵魔气如同浪花一般悄悄从地下翻起,眨眼间淹没了立在原地的姜初鹤,昙花一现后又旋即消失不见,连一丝踪影都不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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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以魔身祭仙道
连载中不知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