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行砚不忍,他咬牙道:“何必呢?”
裴归渡低头静默片刻,却始终握着对方的手,他抬起头重新看向对方,哑声道:“平州战事还未平,我收到信时正在同军中将士商议之后的战事部署,当时的我没办法立马便动身。但我当晚将所有的战事部署都制定好了,将其全部交给了父亲与宋雁南。但平州与京都仍是有一段距离,哪怕是尽全力策马,依旧来晚了一步。”
裴归渡声音微微发颤,他不敢去看对方的眼睛,道:“哪怕是早一些回京,事情都不会变成这般局面。”
乔行砚没有说话,只是咬牙看着面前之人。他并没有怪罪对方,因为他再清楚不过了。
郭姜两氏本就有所预谋,他们被抓入诏狱第一日,邓平康便越权对他父亲动用私刑,随即又给他们戴上重枷。男子先不提,单是母亲与阿姐两位女子,那瘦弱的身板便不可能撑得住这般严刑。御史台与大理寺摆明了便是要乔氏立马认下此罪,纵使不认罪,也是打算在第一日便要了他父亲的命。
那群人摸准了,知晓严刑拷打对他父亲不起作用,只有用妻儿威胁,才能叫他心甘情愿地去认罪,亦或是去赴死。
乔行砚并没有怪罪裴归渡来得晚,单是传送信件至平州便要一些时间。想来对方收到信件时,他父亲与母亲便早已没了性命。
要怪也只能怪他被那群人引诱进了户部一案的陷阱里,自以为抓住了对方的把柄,却不曾想早就忽视了最重要的点。
乔行砚回握住对方的手,道:“敬淮,我没有怪你。我如今能这般安然地坐在你面前,已然是因为你将我救下。”
裴归渡抬眼看他,却见对方只是苦笑。
乔行砚又咳了几声,哑声道:“若非你那日及时赶到,我怕是已然被那畜生逼疯,死在诏狱了。”
裴归渡忽而沉下脸色,一把将对方搂住,深深地吻住了对方的唇,探进对方唇舌领域肆意地搅弄。
乔行砚抬手要将对方推开,却不曾想被腕上重枷留下的伤弄得生疼,他痛得闷哼一声,裴归渡便被吓得主动退出了领域。
裴归渡此刻的反应是出于后怕,可听见对方声音的那刻又恍然回过神来,他一把握住对方的手,急忙查看对方的手腕,道:“怎么样了?是不是方才被我撞疼了?”
乔行砚此刻不知是被吻得有些茫然,还是疼得有些发懵,可是和诏狱发生的种种相比,这点疼根本不算什么。
为何每次在对方身边,他就变得这般矜贵起来了呢?
乔行砚看着对方满面担忧的神情,打趣道:“将军,你是真不怕自己也病倒了么?”
没想到对方会说这么一句,是以他有些愣神,反应过来后才笑道:“粗鄙武将,何惧这点小病?”
乔行砚忽而微微俯身,凑到对方耳边,装模作样般轻嗑两声,道:“可是你若病了,谁来照顾我呢?”
裴归渡被这番耳语折腾得心里发痒,可是他什么也不能做,好在此刻房门被人敲响。他转而身子退开一些,清清嗓子正色道:“进来。”
言罢,二人便隔着屏风见婢子端了药膳进来。
那药膳的味道即便隔着一道屏风他都能闻见,乔行砚蹙了蹙眉,当即便起了要耍小性子的心,道:“这是什么药?闻着便叫人不舒服,苦不苦?你先帮我尝尝,若是不苦我再喝。”
还未将药膳放在桌上的婢子闻言愣了愣,心道自己听到了什么,这便是坊间传闻的两位贵人的交情么?
婢子怔在原地,起了打听事情的心思,结果手中的盘子还未落桌,便听屏风后的一人忽而沉声开口。
“还愣在那里做什么?还不将药膳送进来?”
是小裴将军的声音。
婢子被吓得赶忙加快了脚步绕过屏风,将放着药膳与果盘的盘子端到了床榻旁边的桌案上。
大抵是被什么莫名其妙的东西蒙了心,那婢子大着胆子小心翼翼地抬了抬眼,正打算仔细瞧一瞧那位小公子的模样,就发现与对方的视线撞了个正着。
小裴将军与乔小公子竟同时在看着她!
那婢子吓得立马就跪了下来,道:“将军息怒!将军息怒!是奴逾越了!还望将军恕罪!”
乔行砚见状觉着稀奇,看着婢子的头顶轻咳了两声,道:“我现下知晓了,你在军中是如何处事的。那婢子只是看我一眼,你便将人吓成这副模样了?好生蛮横。”
裴归渡也觉着稀奇,这是个什么理?
他挑了挑眉,道:“方才寻你时朝他们发怒,你若说我蛮横我便认了,可现下是个什么理?我还什么都没说呢,我还好奇她为何立马就跪下,你怎将其归到我头上来了?为何不说,她是被你吓着了?”
乔行砚面露疑惑,忘了自己方才是什么神情,他好像只是在看那果盘里的葡萄来着。
乔行砚看向那婢子,正色道:“你说,为何吓得这副模样?”
那婢子闻言更是害怕了,一时之间不知此二人究竟谁说话更管用些。
乔行砚见对方畏畏缩缩不敢回话,当即便没了耐心,催促道:“又不会杀了你,如实说便是,畏畏缩缩做什么,难不成做了什么亏心事?”
婢子闻言更是一惊,当即又磕了一个头,道:“奴方才只是一时鬼迷心窍,想瞧瞧贵人生得何等模样,实是无意冒犯,更无不轨之心,还望贵人恕罪。”
乔行砚将这话听得一愣一愣的,反而看向裴归渡,道:“她这话是什么意思?贵人?不轨之心?”
见对方面上疑惑,他却是立马便听明白了,将人遣散了下去,听见关门声后他才道:“我回京那日着急入城,有些莽撞,便惊动了一些世家,之后郭弘身死,我将你带出诏狱的事情又引得了朝廷官员的注意。那郭孝悌要你替他的畜生儿子偿命,我在朝堂上气不过,一时失言,便将你我的关系透了出来。自此之后,坊间便开始流传你我的事情。”
乔行砚微微挑眉,面上仿佛听了一个惊为天人的故事般精彩,很难言说那是一种什么情绪。
乔行砚曾经想过无数次,当他们二人的关系为世人所知时,会是在何种情境下,想不到,竟是乔氏遭罪,他濒死之时。
乔行砚想着想着突然便笑了,他不想说不好的事情,只又咳了两声,道:“如此一说,你我不仅成了世人眼中的断袖,我若这几日仍昏睡着,自此都醒不过来,你还成了鳏夫?”
裴归渡一怔,随即笑了起来,他端起桌案上的药膳,吹了吹,送到对方嘴边,道:“那就请小公子将这药喝了,全当是可怜可怜我,莫真叫我年纪轻轻的便成了鳏夫,如此实在对不起我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声称自己是断袖。”
乔行砚皱着眉将那药膳喝了下去,确实苦,却比血水要好很多。
裴归渡一边喂药一边哄着,道:“还有一事你应当会觉着有意思。你都不知道,叔父在泰恒殿上听到这个消息时,神色有多慌乱,我从未见过他有这般失态的模样,反倒是他的儿子镇定多了,像是早就料到了我会这么做一般。”
乔行砚被逗笑了,可药却越来越苦了,他有些好奇,若是叫他父亲知晓自己不仅有断袖之癖,还与裴氏之子混迹在一起,会是何等模样?
乔行砚有些后悔了,他不该瞒着他们的,或者说,他还是觉着,自己不该去招惹郭氏,不该去管户部案子的。
乔行砚有些失神,可裴归渡却总是在这种时候将他的思绪重新拉回来,或是说文武百官的趣事,又或是说些臊得慌的动人之语。总而言之便是嘴里没个停,生怕对方去想旁的事情,继而沉闷下去。
兴许乔行砚不知道,裴归渡有多么害怕他的离去,对方昏迷高热不退,起初还有些呓语,在梦中哭泣,好歹能安他的心。可最终一点反应都没有了,倒像是真的就要离他而去一般。
裴归渡再也不敢离开对方了。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