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最恨叛徒了!
不忠心的人都该死,按理我该杀了九郎,可他毕竟跟了我几百年,数次救我于危难,功劳苦劳都有,若真杀了他,到显得我忘恩负义。
只是留他在这里又碍眼得很,恼火之下,我把他轰了出去,一连好几日都没有再理会他。
便是去邺江城也是偷偷溜走。
叛徒一个,才不要带他一起。
时隔多日再回邺江城,我和捉妖师之间不死不休的恩怨,依然是大街小巷津津乐道的话题。
然而这次多了别的谈料——两个捉妖师。
一路走来,耳边传来的只言片语无一不在谈论他们,说他们来邺江城之前杀了多少兴风作浪的恶妖,有多厉害如何如何。
日头烈得慌,我闲来无事寻了个茶棚坐下。
好巧不巧,背后一桌的客人刚好在谈这事,说得绘声绘色,简直令人拍案叫绝,好像亲眼目睹了他们的事迹一样,把两个捉妖师都要夸得花来。
当然不乏有人反驳:“杀的妖再多又如何?外人是怎么说我们邺江城的你们不知道吗?像什么英雄乱葬岗、仙师埋骨地,捉妖师只要进了邺江城,就没一个活着出去的。”
其余人跟着附和:“也不晓得咱们邺江城的那只妖精是什么来历,那么多捉妖师都不是对手。”
“唉,别说了,我二姑妈家隔壁老头的孙儿中邪,要请大师来除祟,那位德高望重的大师一听是来邺江城,当场就把人撵出门去。”
“嘘,我听说啊,那只妖精可是大有来头。”
“噢?什么来头?”
“我也是听家里故去的长辈们随口一提,多是当不得真的。”
“你快说,别墨迹!”
“你们可还记得咱们邺江城流传百年的上元盛景?”
要说邺江城的八卦,那三百多年前的上元盛景绝对是经久不衰的谈资。
十万烟火,三里河灯,据说是哪位贵人为博心上美人一笑,故而设计出来的。
十万银花明如昼,三里金莲浪中流。
一场盛景让邺江城名动天下,这事不论任何时候拿出来,都足以引人艳羡。
“我可听说了。”那人神秘兮兮道,“这位贵人其实是位天神,而那个美人……正是邺江城作乱的妖精所化!”
此话一出,周遭立时安静下来,隐约可闻几道粗重的呼吸声。
我冷冷一笑,倾茶入嗓。
只听寂静中,响起零碎的质疑声:“不能吧,天神和妖精……怎么能扯到一块儿?”
“人和妖都能跨界相恋,神和妖怎么就不能了?”那人有理有据分析,“你们也不想想,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何况是断情绝爱寂寞了不知多少年的天神。”
“七仙女和织女不也神仙吗?不照样爱上了凡人?”
“此话有理,出手如此阔绰,想来那位天神定是个情种。”
嘭!
茶杯重重砸在桌面,惊坏了在座的客人。
“你这人怎么回事?!”
背后一道声音对我骂骂咧咧。
我握紧被震出裂纹的杯子,也不知是遭了哪个字的刺激,身上的妖气随着心上涌来的怒火住外泄。
“情种?”
咬牙切齿挤出两个字,我从杯中茶水的倒影里看到自己泛着绿光的双眸,充斥着滔天恨意。
“天神卑鄙无耻,道貌岸然,为满足自己的目的不折手段,他们也配?”
“妖、妖怪啊——”
众人顿时如受惊的鸟兽四散奔逃。
我淡定自若从位置上站起来,起身的刹那,桌上杯子啪地炸裂,周身荡出一道逼人凌气,眨眼就夺了周围所有人的性命。
遍地尸骸。
踏过拦路的尸体一步一步往外走去,街上百姓早已被我吓跑,街道空荡,苍凉萧瑟。
利刃就在这时破空而至,我躲闪不及胳膊上挨了一剑,连忙吃痛退开。
“找了你好些日子,没想到你竟自己送上门来了,我的十万两黄金……阿离?”
清冽的嗓音落入耳中,说到最后倏然变成了一声惊呼:“你!你……”
我瞄了一眼胳膊上的划伤,见不算严重,这才抬头将目光移向来人。
青衫翩然,眉目疏朗,是个丰神俊逸的青年。
就是面上露出来的惊愕实在不符合当下的情形,腰间挂着的妖师令因他的动作晃了晃,片刻归于平静。
我揶揄道:“阁下怕是认错人了。”
“也是。”不知他想到什么目光沉了沉,剑指着我轻笑,“早就听闻邺江城受大妖侵害多年,猎赏金额高达十万两黄金,而今看来不过如此,最多一百两。”
“趁人不备这般宵小所为,也就只有行事卑劣无耻的捉妖师干得出来。”我抬手轻抚流血不止的胳膊,拈了一道术法止血。
他轻飘飘一笑:“对付畜牲,就得用对付畜牲的法子。”
“找、死!”
激战一触即发,凝出的妖风在大街肆虐横行,昏天暗地。
我唤出诛仙率先冲上去抢占上风,与他交缠。
起初只是略微试探,对方出手比我想象的要狠厉得多,招招刁钻毒辣,杀机重重。
不过短短数招,就将局面调转反过来占全了势头,将我逼得节节败退。
竟是这般厉害?
交手越多,我越发现此人功力修为比以往遇见的捉妖师要深厚。
要么是天赋异禀,要么是修炼的时间比普通人长,可这样的修为,怎么着也得百年以上。
面前的青年瞧着不过二十来岁,明显不能是后者。
近来我怕不是走了大运,连着碰到一个又一个强劲的对手。
心中战意被激出,手上的动作也愈发认真起来,下手不再有所保留,使出了浑身解数应战。
飞沙走石,风云变幻,片刻钟前还干净齐整的街道遍地狼籍。
激战化出的罡风凌厉逼人,我被迫往后踉跄几步后稳住身形,举剑在身前轮了一圈,留下的道道残影凝为实体。
随着我一手作诀,几十道剑影剑指对面青年,气势磅礴。
“万、剑、归、宗!”
剑影如雨,携卷疾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向对方,密密麻麻铺天盖地,连带着天地变色。
陈盛不做人事,教我的术法倒是好用。
譬如这与归宗阵同出一脉的万剑归宗,即便不如后者那般疯狂要命,一旦使出这招,饶是有通天的本事也绝不可能全身而退。
这些年里死在这招下的捉妖师不计其数,也算是不枉陈盛对我的悉心教导。
胜利我势在必得,尤其是看到青年收敛了面上的轻蔑露出沉重神色,心中愈发得意。
“区区凡人也敢与我作对?自找死路!”
“的确有些本事。”青年不疾不徐举起剑,话锋徒然一转,“可惜,终究是太嫩了。”
“什么?”
“今日我就让你瞧瞧,什么才是真正的万剑归宗。”
他话音落下,长剑翻动悬于身前,双手画诀结印留下道道金光流痕,而后便见长剑分影,十化百千,在身后聚成一个巨大的太极八卦剑阵。
气势如虹,宛若压顶泰山。
“天地无极,以剑为引,诛妖伏魔,去!”
剑阵疾飞,灿若流星,竟是生生吞噬了我的万剑归宗直逼我而来。
这怎么可能!
剑阵未至,凌风已到。
衣衫翩飞打在身上钝痛连连,我忙不迭地结印防御,在身前竖起一道气盾。
呲——
剑阵击碎气盾,眼看就要穿身而过,我慌忙催动龙珠千年之力强行破阵而出。
霎时间山崩地裂,周围屋宇坍塌,飞尘弥漫在整条大街。
待烟尘散去,视线变得清明,对方清俊的面容有片刻的惊愕,以及说不出来的古怪:“啧,真是小瞧了你。”
我低头瞄了一眼鲜血淋漓的左肩:“你同别的捉妖师倒是不一样,有两下子。”
眼珠子转了转,我挥出一道剑气转移他注意力,旋即趁机施展术法跃上没有倒塌的房顶,几个纵跃逃离。
“想跑?”
他冷笑一声,飞身追了上来。
被捉妖师喊打喊杀这么久,邺江城哪条道儿通往哪里,哪里是死路,哪里容易藏身,我闭着眼睛都能走,比那个男人熟悉不知多少倍,就不信甩不掉他。
到了一处断巷时,周围的房子十分稀少,要跃上对面的屋顶得费不少气力,换做以前的我飞来飞去易如反掌,但今时不同往日……
肩上的疼痛不减反增,我抽空用余光瞄了一眼,竟是泛起了黑,这是中毒的迹象。
竟然在剑上下毒,好卑鄙无耻的家伙!
低声咒骂一句,我跃上另一个屋顶,前路已尽,我续足气力从瓦顶飞身,眼看就能平安落地……
“狐妖,往哪里逃!”
冷冰冰的声音在身后传来,紧接着背脊一阵刺痛,疼痛如同电流蔓延至全身每一个角落。
我从半空跌落,落尽一个温暖坚实的怀抱。
银箔面具在阳光的照射下熠熠发光,晃了我一下。
“……你怎么来了?”
九郎一手托着我的腰,一手朝男人扔出道凌风转移他注意力,闪身带着我迅速离开。
一直到了安全的地方,他才将我放下。
荒僻无人的废弃小巷阴暗潮湿,四周长了不少青苔,阵阵冷风吹来,吹得人背脊发凉。
九郎二话不说扯开我的衣裳,想要看看我肩上的伤,被我一把推开:“滚!”
他不依不饶继续贴上来,我力气不如他,受了伤力气更不如他,稍微动一下就疼得浑身发软,根本反抗不了。
“萧九!”
我很少直呼他的名字,他姓什么不好偏偏姓萧,而我最讨厌这个姓,所以从来不叫他的名字,除非是在特别生气的时候。
现在我就特别生气。
但他像没听到一样,我干脆装死闭上眼睛,随他去了。
须臾,肩膀一凉。
“有毒。”他的声音冷冷的,隐约夹杂着些许难以听出的怒意。
“知道。”我强撑虚弱睁开眼。
他看向我受伤的手臂,血已经被止住,方才没有注意,现在一看,其泛黑程度比肩膀要深得多。
他目光幽深盯着我肩上开始泛黑的伤口,忽然低头埋首。
我下意识抓住他的双臂,怔愣了片刻,后知后觉伤口处传来的温热,人都傻了。
指尖紧攥,隔着布料能清晰感受到他精壮结实的手臂,脚底一股热流直冲天灵盖,让我崩断的思绪回笼。
“你在做什么?”
我使劲推他,推不动。
“萧九!”
还是推不动。
我生气了,抡起拳头捶打他双肩:“放开我,混蛋!”
“好你个登徒子!”
一声清凌凌的怒骂同时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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