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吹笛引鹤遇玄鸟 莲独爱鹤也

吹笛引鹤,描画丹青。

待仙鹤图的大致轮廓勾勒完毕后,江妤鹤轻轻放下手中的笔,满意地审视着自己的作品。

她从身旁的小木箱中取出一个油纸包,打开一看,里面原来是小鱼干,缓缓站起身来,走向池边的白鹤,拿起一个小鱼干投喂至白鹤的嘴边。白鹤见江妤鹤并无什么恶意,用它那修长而灵巧的喙啄食起小鱼干。

江妤鹤伸出手,温柔地抚摸着白鹤柔软的羽毛,轻声说道:“谢谢你。”

白鹤仿佛听懂了她的话,发出几声清脆的鸣叫,似乎是在回应她的感谢。江妤鹤微笑着继续抚摸它羽毛。

丹青毕,再吹奏一首时,闻有人以琴音相和。

江予鹤收拾好东西,循着琴声而去,沿小道前往观景亭,发现有一女子端坐抚琴。

她身着时兴的月白色寒玉绸,额点梅花妆,头梳灵蛇髻,坠一双白玉簪。寒玉绸、梅花妆、灵蛇髻、白玉簪,衬托得此人颇有几分清冷神秘,恍若神妃仙子。

江予鹤虽说容易忘记人的五官容貌,但是一般亲近的人,一旦从她的视线里出现,很快便能认出来。感觉,比眼睛更快地认出亲近的人。

此清冷神秘,恍若神妃仙子的女子,便是她的闺中好友林玄昭。

江妤鹤的祖父江若瀚是正四品户部侍郎,祖父有四个儿子,家中分为了四房人,大伯父靠着祖父那点关系当了个长安县九品录事,每天就抄写归档一些文书上的工作混日子;二伯父不爱走仕途,游历四方,描画山水;三伯父文采斐然,早年便通过科举,得了进士科一甲十八名,可惜实务平平,被调任了河东道河中府正六品长史;自己的父亲是祖父的第四子,父亲颇为中庸,才学皆不如三位哥哥,终日里也只是与其他官宦人家的公子哥一同斗鸡走狗。

偌大的江府全靠着祖父一人支撑,三年前祖父被参渎职,说他账目混乱,致使今年陇右道的收支调控不能进行,从而导致朝廷错估了送往前线钱粮数目,最终陇右道与阿史那部的战争失利。

陇右道,“东接秦州,西逾流沙,南连蜀及吐蕃,北界朔漠”,乃兵家必争之地。大雍开国百年,承平日久,四海升平,难免忘了北面还有虎视眈眈的虎狼。北境草原诸部以阿史那部为首,突袭了陇右道青玉关,两军对峙三月,以大雍军失败,青玉关失守告终。

最后,朝廷追责免职了祖父,并于三日后抄没长安江府的家产,祖父自裁以表清白,朱门一朝倾颓,四房人各奔东西。

不过还好的是,此事到此为止,并未牵连过广,大伯父和三伯父的九品录事和六品长史的官职并没有被牵连,但明眼人也看得出来,江家官途青云之路已断,不会有再进一步了。

林玄昭比她大上两岁,她们是在她五岁那年相识,少时江妤鹤性格孤僻,只喜欢一个人在角落倒腾机关玩具,其他同龄的孩子没人愿意接近她,除了林玄昭。

林玄昭是正三品吏部尚书的第五女,侧室白氏所出,早期在林府并不受重视。林尚书府里,有六女一子。

正室萧氏有二女,姨娘谢氏再诞下二女,接着林尚书又娶了侧室白氏诞下了第五女的林玄昭,由于无子,林尚书十分着急,不到半年又迎了一位姨娘进门,姨娘越氏第一胎又是女孩,让林尚书失望了好一阵子,让他怀疑自己命里是不是注定没有儿子。三年后,姨娘越氏诞下了一位男婴,欢喜得林尚书大摆筵席了三天。

那日,也是江妤鹤第一次见到林玄昭。

她看到林玄昭站在走廊,用冷冷的眼神看着宴席上觥筹交错的林尚书。

不知道为什么,在江妤鹤第一次看到林玄昭的时候,就感觉林玄昭跟她是同类。

于是,她走了过去示好林玄昭,用着阿娘教她怎么与人相处的方式,有些生硬地向林玄昭传递了好感。

江妤鹤将一包糖蒸酥酪递给了林玄昭:“我阿娘说,心情不好的时候,吃点甜的,就会变好了呢。”

林玄昭没有理会江妤鹤,扭头就跑了。

江妤鹤第二次见到林玄昭是在蒙学。那日,家中仆人将她送来蒙学启蒙。用过午食,江妤鹤见林玄昭迟迟未归,便去寻她,却发现一个歹人将林玄昭掳走,江妤鹤上前想要救出林玄昭,小小一个孩童,又怎敌成年人的力气,结果双双被带走。

江妤鹤与林玄昭被双双反手捆绑在地上坐着。

江妤鹤有些害怕未知的前路,紧紧地靠着林玄昭。

“莫要出声,一会儿跟着我便是。”

江妤鹤也感觉到林玄昭不知在哪捡了一块尖锐的石子,正在使劲磋磨着束缚主手腕的绳索。

大约过了两刻钟,林玄昭已经将束缚住自己以及江妤鹤手腕的绳子都切断了,但她仍不动声色。

林玄昭镇定地开口道:“这位大哥,兴师动众地来蒙学掳走我们两个孩童,这就不怕惊动了官府吗。”

之见那站在一旁的那人,似乎有些不耐烦的样子:“管你什么事!少多嘴!”

林玄昭又道:“我看大哥并非人牙子,我父亲是吏部尚书,你们此行径是在挑衅官府,不若你将我俩放回,再将绑我俩的缘由告知于我,我也好为大哥周旋。”

那人听了有些心动,但还是犹豫,但脚步却慢慢地向林玄昭走了过来。

可能是看两个早已被捆绑住的孩童掀不起什么风浪,便有些掉以轻心。这疏漏被林玄昭抓住了机会,林玄昭趁其不备将自己右手腕带着暗藏玄机的手镯打开射出的暗器正中歹人眉心,一击毙命。

随后,林玄昭拉起江妤鹤一路快跑出去。

这一刻的林玄昭,在江妤鹤的心中留下的感觉,是高大的,是临危不惧的。

也正是此次与林玄昭的这次经历,使得江妤鹤更加喜欢缠着林玄昭。

两人被绑,而后林玄昭将江妤鹤一起救出后,便各回各家了。

后面林家派人送来了礼物,说是那掳走人的歹人是林尚书仇家派来的,江家娘子无辜受累,实乃抱歉。

可是后来听说,不久后,林尚书手底下的裴侍郎便被免了职。

这官场上的弯弯绕绕,江妤鹤也没有兴趣知道。

江妤鹤与林玄昭相交十余载,关系也较为亲密。

林玄昭虽年少在家中不受重视,但是通过那么多年来的经营,在京中贵女之间也是出了名的才女。

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无一不精,尤其擅长弹奏古琴,弹奏出的琴音,听闻连天上的飞鸟也会为此停留。

林尚书也深感有面儿,便也不吝啬于外人眼前也吹嘘一番自己的好女儿。

自从江妤鹤家中落了难,便不再上林家去找林玄昭了,她知林玄昭在林家的艰难之处,或许两人从此减少了联系才是正确的。

却不成想林玄昭似乎知道江妤鹤的抉择后,选择了自己跨出一步。山不就我,我便就山。

林玄昭让人送信至她永平坊的家中。永平坊是外祖父留给阿娘的家财,当年抄家的时候,皇恩浩荡,只抄没了江家大宅和一些贵重物品,其余各房的小物件并不在查抄行列。于是他们娘俩才有了落脚之地。

林玄昭与江妤鹤约定好,在每年的重阳节前后见上一面,一同登高。

也不知道今日是怎么了,距离重阳节还有两月,林玄昭竟会提前了许多来寻她。

江妤鹤走了过去率先打了招呼:“好巧。昭姐姐也是来清泉山踏青的吗。”

“不巧。我是专门来寻你的。”,随后让身旁的侍女随莺拿出她早已备好的礼物,是一支松叶鹤纹发簪,林玄昭将发簪赠予江妤鹤:“你的生辰也快到了,我怕那日不得空,便提前予你今年的生辰礼。”

“为何不得空?”

“两月后,我便要成婚了。”

江妤鹤听到回答后,沉默了一会。是啊,昭姐姐早已到了适婚之龄,双十年华,正常情况下,年前便已经该要许配了人家了,只是林尚书一心攀高门,待价而沽,而林玄昭也有自己的盘算。

“你选了何人?”

“当今陛下的九弟,成王刘宸。”

成王刘宸,先帝的第九子,生母王美人,原是一个宫婢,出身不显。但胜在生母容貌艳丽,得了一时的圣心,封了美人,刘宸也随了母亲的出色容貌,一出生就让先帝亲赐了名字“宸”。只是好景不长,再美的花也有凋谢的一天,新人永远胜旧人,王美人很快便被先帝忘于脑后,王美人没多久也病逝了。

刘宸与生母在后宫重归默默无闻十五载,而后先帝又记起了他这个儿子,让他去了北境随军历练了四年,最近一年才回了长安。

只是,林玄昭是如何结识了刘宸的。

“你认定他了?”

“他于我,是最好的选择。”

江妤鹤知道这是林玄昭自己的决定,便不再多说什么了:“那祝你往后,心想事成。”

她知林玄昭在林家的不易,想要借助婚事跳出林家这个泥潭。只是没想到林玄昭选的是成王。

成王虽说是皇族,但是由于母家毫无根基,先前在皇室中就并不受重视,就算是后来去了北境参了军,靠着收割着北境诸部的血,来让先帝封了个成王,只有封号赏赐,却没有给封地。

更何况如今的陛下刘钰是成王的六哥,他们并非出自同一母亲。当今陛下是先帝第六子,生母是何贵妃,何家虽说也是无根浮萍,当时当年何贵妃因爱封妃,先帝将何贵妃的哥哥弟弟都赐了官职,何家从路边屠户一跃成了皇亲,鸡犬升天。先帝宾天前,晋何贵妃为皇后,她所出的儿子刘钰自然是名正言顺的嫡长子,自当继承皇位。

昔日的何贵妃就已经在后宫跋扈,如今成了天子生母,晋升为了何太后,何家的行事自然更加嚣张。

先帝诸子面对何氏如此行径,也只能暂且隐忍。谁让形势不比他人强呢。

当今陛下登基后的第一封旨意,便是召成王刘宸回京,不得有误。

恐怕是陛下怕成王刘宸在北境拥兵自重,有不臣之心。成王刘宸如此处境,林玄昭竟还要去趟这皇家的浑水吗。

若是她,恐怕会避之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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赠我鹤禹
连载中江上秦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