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该死的封建王权,小孩儿生病都得看日子,问凶吉,什么狗屁规则啊!
好在小阿韫有父亲抱着哄着,过了一会儿总算平静下来。
也能饶有兴致地看另几个年龄偏大的姊姊各自拔了野草,玩斗百草之戏。
古代儿童的游戏方式有限,哪怕是官宦贵族人家,孩子们能玩的游戏不过那几种,是以人人也都爱玩,会玩。
萧韫显然也是感兴趣的。
眼见一个双丫髻的小姊姊,她手中的车前草梗横扫千军,将一众草兵茎将俱杀了个片甲不留,更是激发了小姑娘浓浓的好胜心。
当即便要萧逸将她放下,也要加入战局。
“且慢。”
崔妙璩叫住她,“叔母为阿韫去拔个最韧的草茎来。我们阿韫,斗草也得是状元!”
一番豪言惹得阿韫拍手叫好:“叔母真棒!”
左近的车前草已叫先前玩的人薅光,寻不出好的了。崔妙璩索性提着裙子,独个儿跑到不远处的树林前,无人涉足处仔细挑挑拣拣。
耳畔是恢复精神后阿韫遥远的呼喊,叫她务必挑中个最好的。崔妙璩满口应着,心中喜悦,正好见到枝合适的,伸手去拔——
面前的密林中忽而传出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转瞬便来到眼前!
一人身骑高马,胡服烈烈。见到前头有人也不曾停驻,直奔她面门而来!
嘴角一抹邪气笑容,堪堪要撞到她之际,勒马一跃而起——
自弯腰拔草的崔妙璩头上越过,重重落在她身后。
崔妙璩吓得三魂不见七魄。
却并非因为那人傲然将她当做障碍跨过。
她在那电光火石的一瞬,看清来人的脸。
是俟斤玉奴。
……
动静惊动了不远处的人群。
众人纷纷侧目,萧逸夫妇更是直接将女儿交到裴妙丽手中,沉着脸走过来。
不行已先一步赶到她身侧护卫。
来人驭马落地后,缓冲两步,掉头转而向她,神情傲慢。
“你是何人?”他用马鞭指着惊骇不已的崔妙璩,“为何挡我去路。”
崔妙璩说不出话。
她甚至听不见他说什么。
耳蜗里竟是呼啸的风声。与远处模糊不明的女子哭泣声。
——那是前世的她在哭。
用不着派人去探了,她在心里恍惚地想。这张脸烧成灰她都认得。
他就是俟斤玉奴。
他就是前世将她视作玩物、折磨不休的那个恶魔。
绝望没顶而来。她险些瘫软在地。
好在有不行护着,萧逸夫妇也已赶到。他们一个横亘其中,挡住那人视线;另一个与春见合力扶起她。
“没事罢,站得起来么?”
文韶音柔声问道。
她还是头一次见到这弟媳方寸大乱。想当初她与义弟结婚,被渔阳王恶意拦路,弃车换马,何等意气风发。
如今却似见到世间最可怕的人,面色惨白,神情恍惚。
听见长嫂的声音,崔妙璩强定心神,惨然一笑:“我无事。”
如溺水之人抓住浮木,她握住长嫂的手,声音颤抖,“我被吓坏了。好没用,对不对。”
文韶音反握住她的,脸色一沉:
“不可这样说自己。”她语气生硬,“是他不对,你绝不许揽过上身!”
萧逸还在与那人交涉。
他先自报家门。那人一听,是京城新近的贵客长沙王世子,眼神一闪,当即不再托大,翻身下马后惫懒拱手。
“溧阳公主府队正,宋玉奴。”
宋玉奴——?
如果说先前她是自心而身的极度惊惧,在听到这个名字后,却油然而生一股怒气。
前世她便听闻,俟斤玉奴的名字中,玉奴二字为萧玉华所赐,名如其义,她的奴从。
俟斤二字则是他自己取的。
古突厥帝国中,部落首领,或有卓越战功的将领,方可受赐此封号。
俟斤玉奴是野地里捡回来的野狼崽子,自然也有狼子野心。
他欲效仿前人,再现突厥帝国辉煌。
只是当下,不知为何他却先一步隐姓埋名进了公主府,成了个末流汉官武将,又赐汉姓。
偏他反而长得更似个汉人,辫子一摘,无人会怀疑他的血统。又不知从哪里学来一口标准的上京雅言,竟足以蒙混过关!
再联想萧玉华对宋俭的心思——
她分明就是故意赐她姓宋,有意折辱宋俭!
崔妙璩恶心得几乎反胃!
萧逸夫妇入京时日不久,可与宋俭音信相通,想必也知晓这段故事,当即皆是脸色大变。
只见萧世子扬声说道,“便是公主府中亲卫,行事也不可如此轻狂,方才运气好才有惊无险。万一伤到了人,阁下又该如何是好?”
“不会。”
俟斤玉奴断然道。神色轻狂。
“什么?”
那目中无人的傲慢态度,令一向光风霁月的世子也动了火气。拳头微微攥紧。
“我说,不会。”
俟斤玉奴哼道,“我的骑术天下无敌。我想伤到的人,她躲也躲不掉;我不想伤害的人,她便冲着我来,我也绝不会误伤!”
视线却是绕过横挡眼前的萧逸,一双狼眼,绿莹莹地紧盯他身后瑟缩躲避的崔妙璩。
“不过,令女郎受惊了,终归是宋某之过,在此致歉,还望海涵。”
语毕,随手一礼。也不等世子夫妇开口,单手一攀马鞍,就地上马,飞身而去。
徒留原地或愠怒、或惊魂未定的几人。
文韶音怒道:“这溧阳公主无法无天,她手下的人也是一个德行!简直将礼数道义都视如无物!”
萧逸示意她冷静:“阿音慎言。此处并非潭州,当心隔墙有耳。”
文韶音也只能强压怒气,再次确认崔妙璩无事后,扶着双腿兀自发软的她慢慢走回去。
他们都以为她是叫那人狂妄无礼的举动吓坏了。
包括裴妙丽和后来得知消息的宋俭。
只有她知晓,自己真正害怕的原因。
然而回到萧韫面前,她已换上一副浑然无事的笑脸。
在回应小姑娘焦急关切后,她摊开手心,露出一直被她虚握着的草茎。
“这枝是叔母所能找到,最粗、最坚韧的。”
她看着小姑娘,却也像是说与自己听:
“——你一定能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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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狭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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