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乱的想象开始落地,门被推开。
进来的男人高大得不可思议,宽阔的肩膀挡住了门外大部分光线,他很努力地仰起头,却只看见他逆着光的脸,在阴影中切割出深邃的轮廓。
他不太确定自己的呼吸是不是停下了,他只知道男人的模样让他感到绝望。
可他已经熟悉了绝望,捏的很紧的拳头里满是汗水,他没有松开,一眨不眨地盯着对方,任何风吹草动都是信号,他会果断采取行动。
“喂,手打开。”
这个高的吓人的男人却在他面前蹲下,眉心紧皱,一副老不开心的样子,沈君这才发现他的头发是耀眼的红色,像他在傍晚看见的太阳。
“手里的东西,拿出来。”对方耐着性子,又重复一遍。
沈君紧张地吞了几口口水,一动不动。
这个反应明显耗光了这人的耐性,他直接上手掰开他的拳头,露出里面小小一块玻璃,边缘染血,来自掌心血肉模糊的伤口。
男人咒骂一声,高声喊道:“拿急救包进来,这小崽子自残了。”
不,不是自残——
沈君惊慌失措,下意识去抓唯一的武器,却只抓到男人的手指,男人瞪他一眼,又一次让他浑身僵硬。
“这东西有用吗?边缘这么秃,除了你的细皮嫩肉,能割开什么?”男人捏起那枚玻璃,在胳膊上划了一下,连个印子也没留下,嫌弃地扔掉玻璃,教训道:
“你应该仗着长得矮逃跑,从这,或者这,趁对方不注意还能踹一脚,往人多的地方跑。”
沈君讷讷地低下头,没有说他其实很擅长逃跑,但看见商言渊的时候,就熄了心思,这人和动作笨拙的邻居不一样,所有抵抗都是无效,逃也一样,所以只能紧紧盯着他的眼睛,企图从里面看出些好歹。
打他有记忆起就开始锻炼趋利避害的本事,他的自我定位是只小老鼠,这项本能已被他训练得臻入化境,所以他看了半晌,慢慢点了下头,身体已经不再紧绷得随时要断掉。
商言渊叹了口气,故意道:“原来是个小哑巴。”
“不,不是哑巴。”
哑巴,残疾,没有价值,危险——沈君突然又跟条扯紧的橡皮筋似的重新紧绷,声音在嘴里撞了车,出来时一字一顿地,像在吐钢镚。
商言渊笑了:“行,不是小哑巴,饿不饿?”
沈君沉默了,这是个很危险的问题,在他的世界里,喊饿意味着乞食,乞食的代价是巨大的,轻则鼻青脸肿,重则皮开肉绽。
他只会偷,他不会喊饿,也很久没有人问他饿不饿了。
咕噜..噜...
还好,身体不给他纠结措辞的时间给出了答案,他飞快抬起眼皮往商言渊脸上瞅了一眼,没有愤怒,他在笑。
很好,他大概率不会挨打,但也很奇怪。
“情姐,有吃的没有?给他拿点。”商言渊大声朝门外喊。
....
沈君不知道自己的吃相有多差,在他短暂的一生中,还没有人跟他介绍过吃相两个字,他唯恐这是最后一顿,在确认面前的食物的确给自己以后,开始狼吞虎咽。
老实说,这样的吃法根本尝不出味道,他只是把目之所及的所有东西往嘴里塞,再拼命咽下去,商言渊一伙看的心惊。
“这是多久没吃东西了?”松哥低声感慨。
“嗓子眼看着挺细,怎么这么能吞呢?”情姐忍不住伸手,想摸摸他的脖子,沈君吓了一跳,把手里的糕饼往嘴里一拍,迅速蜷成一个球,只把后背露给她。
情姐尴尬地停下手,收到来自左右的瞪视。
商言渊没好气地挤开她,把团成一团的小孩戳开:
“吃你的,小心噎着。”
在吃这一方面,沈君有自己的一套,仗着身体软,胸腹折叠的时候还能不停嚼嚼嚼,被拽起来的时候就看见他腮帮子不断鼓动,即便是挨打也不能阻止他把食物咽下去。
“喝点水。”商言渊眼神一软,又叹了口气,把自己的杯子让给他。
沈君谨慎地看了看他,接过杯子,快速喝水,被食物塞满的嘴巴说不出话,但眼睛里的警惕淡了许多,他点头代替感谢,然后伸出手——
“喂,这不能吃。”
商言渊眼疾手快,一把按住他伸到托盘里的小手,眉头一皱:
“这是假的,谁把模型混里面了?”
沈君讪讪地抽回手,松哥把那个模型捡出来,也皱着脸:
“做的还挺像,我在厨房拿的,谁那么缺德,放个黏土的在里面。”
“昨天负责做饭的是谁?”253上物资匮乏,食物问题是重中之重,他们一般轮流做饭,这事儿说严重了,就是渎职,商言渊口气很严厉。
松哥的眼神却飘忽起来:“是小岳吧,我没记错吧?”
“可能是吧。”情姐冷哼一声。
商言渊唇线紧绷,气氛一下子凝重起来。
沈君也感受到空气中弥漫的压力,但对面饼的渴望压过一切...没有怪味儿,还是甜的...
他小心翼翼伸手,趁众人不注意,飞快扯过一张饼用衣服包住,端出一副若无其事的表情,鼻尖却紧张地沁出汗。
商言渊呆了呆,把托盘往小孩面前推了下:“别怕,都是你的。”
沈君双眼骤亮,抓起另一张,吃的包口包嘴。
“...跟仓鼠一样。”商言渊被他逗乐了,戳戳他鼓起的脸颊,食物把那层皮肉撑的很薄,随着咀嚼的动作一鼓一鼓,滑稽中带点可爱。
沈君不知道仓鼠是什么,但他知道老鼠,大抵是一样的东西,但只要给吃的,怎么骂都行。
可很快,商言渊食言了。
沈君不知道饱,肚子已经滚圆了,还在往里面塞,如果没有人制止,他能把自己撑死,他只在饥荒的时候见人这样过,这崽子不只是瘦,他还病了。
所以他罔顾孩子渴望的眼神,果断撤下食物:“情姐,你带他换一下衣服,晚上他跟你睡。”
“我不要,我不跟男人睡觉。”情姐往后一仰,优雅地翘起腿,脸上写满拒绝。
商言渊愣住,指着沈君:“这还是个孩子,他才三岁...”
“五岁...”沈君嘴里包着吃的,小声纠正他。
商言渊停了下,然后当没听见,继续道:“而且他还没分化,万一以后是个omega呢?”
“第二性别在我这不顶用,总而言之,不行。”情姐站起来,艳丽的红唇微翘:“我去给他找衣服,正好你以前的衣服还没丢。”
“那阿松,你...”商言渊把目光递给松哥。
“渊哥,你知道我,我有老婆,我们俩睡觉夹个孩子算什么?小燕能勒死我。”松哥把脑袋摇成拨浪鼓,见商言渊表情逐渐难看,好声劝道:
“你房间大,多睡一个崽子不妨事,我看他挺乖的,对吧...叫什么名字呀?”松哥笑眯眯的摸着沈君的脑袋。
“沈君。”孩子的声音小小的,目光怯怯的,一下子把商言渊看的没脾气了,但还是负隅顽抗地警告说:
“先说好,不可以尿床。”
“不尿床。”沈君赶紧摇头。
...
很快,睡哪的问题靠后排了。
沈君很乖,睡着了一动不动,像个小木头人,不吵不闹不尿床,若他以后有孩子,做梦都想要一个这种款式的。
但他对食物有种病态的偏执。
商言渊不知道多少次从他兜里掏出各种快要变质的吃食,好一点的是面包,罐头之类过期了也能将就吃吃的,糟糕的还有饭团、吃剩的鸡蛋、肉排、年糕、发软的饼干、总之一切可以塞进兜里的东西。
他会在吃下一顿之前把之前的积存快速吃掉,然后吃一点新鲜的,继续偷留一部分,仿佛要应对随时会来的饥荒。
“这是最后一次,以后不准把没吃完的东西藏起来,知道吗?”
当商言渊从他的“收藏”里薅出一块长毛的肉块时,终于爆发,他当着小孩的面,把他辛苦积攒的“厨余垃圾”一次性烧了个干净。
沈君不敢说话,只是望着那团毁灭所有库存的火,眼泪吧嗒吧嗒地掉,伤心得好像死了老娘。
商言渊起先还想撂狠话,却很快在他的眼泪面前溃不成军,举起双手就是投降:
“好好好,随便你,吃坏肚子我可不管你。”
这已经是他凶神恶煞的极限,说完却还是像尽职的风纪委员,一次次检查他的衣兜,在又一次发现变质食物时,他没有啰嗦,当着他的面把东西放进嘴里吃掉。
沈君眼睁睁看着他吃掉坏了的食物,急的双手不停绞着衣角,眼泪再一次盈满眼眶。
商言渊乐了,蹲下来,粗鲁地抹着他的眼角:
“哭包,这么小气?”
“你,不要吃...不好吃。”沈君抽抽搭搭,他不是好赖不分,他知道为他好,也知道那些东西吃下去对身体不好...
可他就是控制不住...他为什么控制不住...
他哭的更厉害了。
“好了好了别哭了,再哭就耽误吃饭了。”商言渊头皮发麻,感觉自己又捅了马蜂窝,只得放出吃饭这个利器。
这回却失了效用,沈君摇着脑袋,平生第一次,却是上气不接下气地拒绝:
“我不饿。”
“...走,带你去厨房。”商言渊眼神一软,抱起他走到厨房,指着一个特意漆成奶白色的小橱柜:
“这以后就是你的了。”
他打开橱柜,里面琳琅满目放着各种耐储存的零食,他拿出一个铁皮罐子:
“这是情姐特意给你烤的,要吃来这里拿,不许再藏衣服里。”
“嗯。”沈君擦干眼泪,用力点头。
“还有这个,也给你了。”他指着一个蒸屉:“我每天在里面放吃的,你要是饿了就到这里吃,吃完觉得不够,就给我说。”
“好。”
“那说好了,东西都给你放在厨房,我跟所有人交代了,没有人会动你的东西,以后不许再藏东西了。”
见他答应的爽快,商言渊蹲下来,把小指递给他:
“拉钩,做不到是小狗。”
沈君不介意做小狗,但他很介意让商言渊失望,所以也郑重地用小指头勾住他的:
“好。”
那以后,沈君再也没有吃坏掉的东西。
好消息,明天入v,明天日万!
[可怜]天呐,我要日更了,好心慌[害怕]
看到有宝宝困惑小沈的记忆[狗头叼玫瑰]其实文案写了,十八岁才恢复前世的记忆,之前都是正常小孩子长大。每一世都和渊哥有纠葛,就算没有恢复记忆也会去找,只是没那么好找而已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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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第 1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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