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到医院后，医生简单检查了下，给叶绪输上液，开了一点口服的药物和舒缓止痒药膏。
岑遇去药房付账还专门把发票收了起来，等叶绪醒了好报账，毕竟他现在是出了名的穷困潦倒，今天来参加同学会的人应该都知道了。
岑遇回到病房时，叶绪已经醒了，他一直没睡着，只是身体不适，头晕脑胀，到医院后输了液脑袋仿佛也清明了一些，正皱着眉盯着天花板，不知在想什么。
旁边病床的老头咳了几声，坐在床上弯着腰咳得床似乎都在抖，病服下的躯体瘦如柴。
老人咳嗽向来是这样惊天动地的，唾沫四处喷溅，叶绪刚好在老头旁边。
岑遇站在门口，看着叶绪眉头皱得越来越紧，脸色越来越难看。
好像叶绪有点洁癖。
虽然记不得太清楚和叶绪交往时的琐碎具体事情，但叶绪这个难搞的性格还是在岑遇记忆中留下了深刻印象。
他没进去，好整以暇地站在门口，想看看叶绪发飙，这种锦衣玉食养得精贵的小少爷，平时要不就是私人医生要不就是私人医院，应该没有来过这种普通的公立医院，肯定是不习惯的，单看放在旁边攥紧拳头的姿势就知道了。
老人的陪护者这时并没有在病房内，叶绪把身体往病床另一边挪了挪，似乎想尽力远离，老人咳得惊心动魄，叶绪眉心已经打了死结，他最后终于忍不住，阴沉着脸拔掉输液针站了起来。
然后飞快走向杂物柜，倒了一杯水，放在老人病床旁的柜子上，又一言不发地回到自己床边，靠边上坐下，似乎有些嫌弃，都没再躺下。
岑遇微怔，没想到叶绪是这反应。
老人也看到了叶绪的动作，端起水杯喝下，又咳了两声，但动静小了很多。
“谢谢你啊小伙子。”
叶绪冷冰冰地“嗯”了一声。
老人似乎不懂叶绪的拒绝，又问：“小伙子你液还没输完，送你来医院的人呢？”
叶绪脸色更冷了：“我自己来的。”
岑遇心想，现在他成透明人了。
老人以为叶绪真不知道，说：“不是，是有个小兄弟送你来的，估计去拿药了，我给你叫护士，这液得继续输。”
岑遇适时走进，看了叶绪一眼：“我已经叫了护士。”
老人对叶绪说：“小伙子，这就是这小兄弟送你来医院的，你当时睡过去了不知道，小兄弟把你抱进来的。”
叶绪背影僵硬，看得出来并不想在复习一遍岑遇送他来医院的经过。
岑遇笑了：“谢谢你啊大爷，不然他还以为自己梦游来的。”
叶绪转过头，狠狠瞪了他一眼，接触到他戏谑般的目光，明白了什么，又自己转过头去。
岑遇走到他面前：“你的药。”
叶绪冷着脸没吭声。
岑遇：“还有钱，记得还我，微信支付宝都行。”
叶绪抬头看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唇角露出一抹嘲讽的笑：“想加我微信？”
岑遇心想他自个都没想到这层。
叶绪从口袋里摸出手机，调出添加好友页面，把手机扔床上，抬起头盯着他。
岑遇很懂，拿出手机，叮的扫了一下，添加好友。
他们当时分手时闹得很难看，互相决裂，差不多成了仇人，没想到几年后还能有这样堪称友好的场景。
护士上来后先批评了叶绪一顿，说他不应该自己瞎扯针头，叶绪没说话。
护士也没多说，重新插上输液针，让叶绪把身上肿胀瘙痒的地方涂抹上药膏。
护士走了后，叶绪就自己拧盖药膏，但病床上没有镜子，他输液也不便走动，眉头拧了下，自己指腹沾上药膏，在脖子上乱抹。
岑遇就站在旁边，叶绪不说话，他也不动。
叶绪脖子修长白皙，因此更衬得上面略微肿胀的痕迹显眼，他自己涂抹得很不得其法，也没个轻重，手按下去后反倒弄得更糟，但就像哽着一口气般，死活不出声。
岑遇往前一步，按住了他自我折磨的手，另一只手则轻易从他手上夺过了药膏。
叶绪抬头看他，目光还有些凶：“干什么？”
“帮你涂。”
叶绪不自在地往后退了一点。
岑遇垂眸，语气带了点命令：“别动。”
叶绪身体微顿，眼珠子一转，似乎想到了什么，抬起头直勾勾看岑遇。
岑遇弯着腰，拿过棉签，一点一点给叶绪涂抹上药。
岑遇张脸出落得很好，五官俊美，轮廓分明，剑眉斜飞，漆黑浓密，光落在他头上，眼睫上似乎镀上了一层金色。
叶绪眼瞳很黑，盯着人看的时候有些渗人，但在这样的目光下，岑遇恍若不觉，如常上药，动作稳而轻，没有像叶绪一样会把自己弄痛。
叶绪眼神有瞬间的茫然，好像回到了大学时候，那会岑遇对他也是这样，包容温和，情绪稳定。
叶绪差点以为岑遇就是一个好脾气的人了，直到他们断崖式的分手，他才知道岑遇本质有多冷酷无情。
而现在这个冷酷无情的人又对他温柔以待了……
叶绪的目光瞬间变得幽暗：“岑遇，你有什么目的？”
岑遇给他脖子上好药，把药膏拧好放在一旁，棉签扔进垃圾桶里，闻言看向他：“什么意思？”
叶绪：“你到底想做什么？”
岑遇看着他如临大敌一般，将自己武装得严丝合缝的样子，心情好了不少，他想了两秒，用很随意的口吻说：“我想对你好点。”
系统“叮”的一声出现，每当它出现时一般都会电人，但现在系统犹豫不决。
系统就是要让岑遇做个好人，对叶绪好，但为什么当着叶绪的面从岑遇口中听见这句话总觉得有些不对。
叶绪却僵直了身体，盯着岑遇的目光更加幽深，良久后，他冷笑了两声，似乎不知道要说什么，又似乎有很多话想说，最后只能沉默。
两人坐在一张床上，一时间气氛有些沉默，岑遇只穿了件短袖，外套随手放在床头柜旁，叶绪目光上上下下将他打量了个仔细，最后大爷般吩咐道：“去给我倒水。”
岑遇看了他一眼，没动。
叶绪：“不是想讨好我吗，这么简单的事还需要我说？”
岑遇明白了什么，眼中露出点笑意，站起身：“好，我出去给你买水，你要什么牌子的？”
叶绪：“随便。”
摆明了是想折腾他。
岑遇离开了病房，大致能猜出叶绪的想法，以为他说的对他好点是岑遇的示好，毕竟现在他们地位天壤之别，岑遇又缺钱，叶绪从指缝里漏出一点就足够应付他了。
不得不说，岑遇猜测得非常准确，叶绪的确是这样想的。
叶绪平常接触过想讨好他的人不计其数，叶家的权势钱财如同黑夜中明亮的焰火吸引着无数蚊蝇凑上来。
只是这样的想法在叶绪脑海中过了一瞬，他又觉得不太对，因为岑遇和他分手时也知道他的身份。
那为什么现在变了？
叶绪脸上神情一时间风云变幻，他想得脑袋疼也没想出个所以然，眉头皱得死紧，目光一挪，便看见了放在旁边的岑遇的外套。
穿在岑遇身上时还不觉得劣质，现在随意放着就跟垃圾差不多，叶绪本来心情就不爽，这下借题发挥，一挥手直接把岑遇的外套给掀在了地上。
一张名片不期然随之落下，叶绪捡起一看，只是某个不出名的野模，岑遇的同行，心中不以为意。
只是一翻面，名片背后赫然写着一酒店的房号。
叶绪手指一下捏紧了。
*
岑遇买水回来时病房里只剩下叶绪一个人，他拎着一口袋矿泉水，放在床上：“看看你想喝哪种？”
叶绪黑色的眼瞳直勾勾地盯着他，也不说话。
岑遇随手拿起一瓶水，拧开瓶盖，递给叶绪。
熟料叶绪只是一抬手，啪的一声将瓶子打倒在地。
水汩汩流出，病房内一时间落针可闻，同病房的老人此时不在，叶绪毫无顾忌，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岑遇看向他。
叶绪下巴微抬，语气傲慢：“捡起来。”
岑遇没动，脸上温和的神情收敛，慢慢地变得毫无表情，一张英俊的脸看上去更具距离感。
“叶绪。”他缓声开口，低沉的声音中透出些许冷意。
叶绪心中莫名跳了下，一下想到当初和岑遇分手时，岑遇也是这样的神情。
“你真是有病。”撂下这句话，岑遇转身离开。
“砰”的一声，一瓶水砸在他的身边，叶绪愤怒到失态的声音传来，“你滚！一边说想讨好我，一边接别人的名片，是不是这边一走那边就去上别人的床？岑遇你还玩脚踏两条船了，恶不恶心！”
岑遇脚步一顿，想起了什么，转过身，揉成一团的名片迎面砸来，他伸手刚好接住，低头看了一眼，确定了什么。
再次对上叶绪愤怒得要喷火的眼睛，岑遇却忽然笑了下。
叶绪快气疯了：“你还有脸笑！”
岑遇把手中的纸团扔进垃圾桶：“你看见别人给我的名片了？”
叶绪攥紧了拳头，很想揍人的样子。
岑遇：“你为什么生气，有什么立场生气，说脚踏两条船，你把自己放在什么位置？”
叶绪一怔，暴怒的情绪缓缓消散，但在岑遇目光下，他抿紧唇，撇开脸，说：“想讨好我就把自己弄干净点，我最厌恶私生活乱七八糟的人。”
岑遇说：“那张名片是今天拍广告的搭档塞我身上的，我忘了扔，至于什么房号，我不清楚。”
叶绪喉结动了动，他知道岑遇不至于在这事上说谎，毕竟今天在同学聚会上他都诚实袒露了自己的贫困生活。
岑遇想起什么似的，又说：“我后面也没交往哪一任喜欢喝橙汁的。”
叶绪危险地看着他，在发生了诸多事后，终于想起自己是因为什么过敏来医院的。
岑遇说：“我对你和橙汁绑定的印象很深刻，忘了你是橙汁过敏，抱歉。”
他说话时温和，道歉听起来也很诚恳。
“事实上，我没有什么前任，除了你。”
叶绪一怔。
他觉得自己应该因为岑遇害自己过敏生气，但事实却是，他好像不太生气。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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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帮你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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