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初,汇川大学迎来新生。
“去了学校要好好学习,钱不够你就打个电话,不要去网上贷款什么的哈,和同学打好关系知道吗?”何茗一边念叨着一边将简隐月的行李从出租车的后备箱中拿下来。
“知道啦妈,你说了好多次了。”简隐月背好书包接过行李。
两人提着大包小包的行李过斑马线到了火车站口,何茗粗糙带着老茧的手握住少年从未干过重活的手,千言万语翻涌心头,却无法表达,只能哽咽着不停抚摸着那双手。
经历风霜的女人脸上布满岁月打磨出的纹路,眼里带着欣慰透着不舍,嘱咐道:“注意身体,有事情一定要告诉妈妈知道吗?”
一直憧憬着大学生活,从昨天晚上都怀着雀跃兴奋心情的简隐月此时也有点不舍,但不多。
他出声安慰道:“我又不是不回来了,国庆节我就回来了啊,好了好了,我走了,回去注意安全。”
何茗一直望着自己孩子的背影顺着人流往里走,直到再也看不见,她才转身离去。
简隐月的东西带得不算太多,一个箱子装衣服床单和其他生活用品一个大袋子装了两床棉被。
检票登上绿皮火车,狭窄的过道挤满了人,前面的人放行李找座位堵着路,后面的人催促着他们动作快点往里面走,从来没出过县城的简隐月面对这个场面手足无措,只能右手握紧默默拿好自己的行李。
走到三分之一处,一个中年男子左脚踩在卧铺上,右脚放在车厢壁上放自己的行李箱,后面的人要是想过去就必须从他胯/下钻过去。
简隐月正准备出声让他把腿放下来一会儿,就听见后面的大叔特别大声地吼了一句:“老师!你把腿放下来撒,哪有你楞凯(这样)放行李的哟!后面的人要过都嘛!”
这粗犷有力的声音猛然在身后炸起,把简隐月吓得一哆嗦。
好不容易把行李箱放到行李架子上坐到了位置上,但他的位置在过道靠窗,而桌子下的空位又被人塞了两个行李箱导致他的脚根本就没有放处,只能正着坐把脚放过道。
车厢过道时不时就有人经过,他已经被行李箱碾过好几次脚了。
乘务员嚷着“有没有人补票”,其他人也大声互相交谈,整个车厢里面吵闹极了,但耳朵受罪至少可以用耳机堵着听歌,但鼻子受罪真的没办法忍。
有几个大爷大妈把鞋子一脱往卧铺一躺,简隐月感觉自己像是泡在酸菜坛子里,沉闷得让他头晕。
好在没多久火车开动了,虽然他依旧要在这逼仄而吵闹的空间里呆上三个小时,但窗外的风景还不错,至少离他心心念念的大学更近一步了。
上午十一点二十五分,绿皮火车进入汇川北站,简隐月小幅度地伸展了一下久坐后僵硬的身体。
长时间的旅途让他有些困顿,打了个哈欠眸中溢出眼泪,简隐月胡乱揉了揉脸顺便将泪水抹去,待车门打开后站起身排队下车。
人们脚步不停朝出站口走出,而穿着简单白T恤牛仔裤的少年提着沉重的行李站在站台中间抬头望向“汇川”二字,他深吸了一口新鲜空气,随后转头没入人流。
“……”简隐月紧缩着眉头看向面前错综复杂绕来绕去的轻轨地图。
他低头在手机自带的地图上查找路线,小声喃喃道:“十号线转三号线……然后坐环线。”
“同学,你知道到汇川大学该怎么走吗?我有点找不到路。”一位带着眼镜,整个人散发文质彬彬书生气息的青年朝他问道。
简隐月抬起眼眸看清楚的面前的人,问道:“你也是川大的新生吗?我也是第一次来不太清楚,我刚刚看地图应该是先坐十号线然后换线。”
青年说了一声“是”,接着又道:“那要一起走吗?搭个伴儿。”
人生地不熟有个伴儿也行,于是简隐月同意了。
汇川大学坐落于汇川市的大学城,是一所211高校,占地450公顷,简隐月一直以来的梦想就是当一名出色的律师,而汇川大学的法学专业排在全国前三。
为了这个目标,简隐月高中三年的平均睡觉时间不超过六个小时,其余时间不是背书就是刷题,他知道自己从来都不是一个天赋性选手,只能靠后天的努力。
但好在所有努力都没有白费。
此时轻轨上挤满了人,大多都是赶去报名的新生。
在交谈中简隐月得知青年名叫余楠风,是物理系的新生。
“物理系?好厉害啊,我还以为你是文科专业。”
简隐月对物理化学等理科不太感兴趣,高中的时候也就刚刚及格线而已。
余楠风推推眼镜,道:“法学系也很好啊,但是我一想到要背很多东西就烦,我喜欢和数字打交道。”
两个人就此打开话题聊了起来,大概一个多小时后轻轨到达目的地。
余楠风的行李提前都邮寄到学校里了,所以此时只背了一个黑色书包,于是帮简隐月推着行李箱。
到了大学城站还有步行一段距离,简隐月垂头看着地图往前走,青年就拿着行李箱跟在他后面。
终于到了汇川大学门口,众多新生熙来攘往,不同专业的学长学姐举着牌子欢迎他们。
简隐月哪里见过这阵仗,气派的学校正门可以望见里面宽阔平整的道路,参天树木挺拔洒下一片片绿茵,不知名的花开得正艳随风摇曳生姿。
和他读得那个破烂高中完全不是一个档次,斑驳的墙体,崎岖的路面,夏天爬满半边教学楼的爬墙虎,有气无力的电风扇……
简隐月在学长的带领下到了宿舍楼,宿舍和床位是提前在学校官网上自己选的,他在五零五三号床。
宿舍是四人间,他是第三个到的,其他两个人是汇川本地的来得早,已经把自己的床铺什么的都收拾好了。
简隐月简单地和他们打了个招呼就开始着手收拾卫生。
上一届的人打扫得很仔细,除了有些许的灰尘外没什么好擦的,唯一有点累人的就是铺床。
忙活半天把一切都收拾好后,他们宿舍最后一位成员才姗姗来迟。
四人简单介绍了一下自己,并添加了联系方式拉了一个小群,晚上还约着一起去吃饭。
下午剩余的时间简隐月一个人去逛了逛学校,他找不出来什么词语去形容现在的心情,眼前的一切都让他感到无比新鲜,身体就仿佛飘荡在云层般轻盈放松。
高考的压力,等待的不安都在此刻烟消云散,他对自己的未来充满了信心。
汇川大学的学费不高,再加上镇上政府给予了他们家庭一定的帮助,他是可以安心读书不为钱财担心的,但简隐月还是想去找一个简单的工作。
因为他以后就想留在汇川工作,那么现在就要未雨绸缪攒下一笔积蓄,他已经成年了,不想给父母太大压力。
但其实何茗也知道大城市的消费高,于是想着每个月给他两千的生活费,但简隐月觉得没有必要,除了必要的吃喝外,其他东西也花不了什么钱。
所以他现在一个月只有一千二的生活费。
等什么时候有空了就去找工作吧,但如果简隐月知道这份工作会让他陷入如此深渊,他宁愿自己一辈子都呆在县城里也不会踏入那间咖啡厅。
为期两周的军训让五零五的人都逐渐熟稔了起来,在军训结束那天,秦骄请大家在食堂吃了顿饭。
虽然相处时间不算太长,但简隐月也知道他和其他人的差距是非常大的,就比如秦骄,高考六百五十四,家里做房地产生意,一天的花的钱比简隐月几个月都多。
但简隐月也并没有从中觉出自卑,他一直觉得有口饭吃,能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就很满足了,其他的他都不在意。
第二天下午结束了一天的课程,简隐月把找工作提上了日程。
他对吴枫止道:“能不能帮我个忙?”
吴枫止道:“可以啊,怎么了。”
“能不能帮我把书带回寝室?我要出趟校门。”
“OK。”
秦骄凑上来随口问了一句,“你出校门干什么?”
简隐月把书递给吴枫止,回答道:“出去看看有没有什么工作可以让我干,挣点生活费。”
秦骄沉默了一瞬,虽然平常也看得出来简隐月的生活条件很一般,衣服鞋子很干净整洁但都很旧,吃饭也都是很简单的饭菜。
他自然是没有歧视的意思,只是想着他人还不错,给他带了几次饭,帮衬一下对方也可以,于是道:
“我有个朋友在亦悟路新开了一家咖啡厅,最近在招人,离学校也很近,差不多走十多分钟就到了,你如果想去的话我可以和我朋友说一声。”
简隐月还愁不知道该去哪儿找呢,秦骄就提供了一个方向,他笑道:“好,谢谢啊,但是就不用麻烦你说了,我等一下自己去试试就好了。”
“对了,那个咖啡厅叫什么名字?”
“Silvery Moon。”
“好,谢谢,麻烦你们了啊,如果有什么想吃的在群里发个消息。”
秦骄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回了一句“好”,但他还是给那个朋友发了信息,让她可以的话就开个后门。
简隐月跟着地图到了咖啡厅,推开门店里没什么人,只有一个女人在做咖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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