呈现在简隐月面前的是无尽而漆黑的大海,他整个人都兴奋了起来,不自觉地加快脚步,注意力全转移到了前方,但手也还是紧紧搀扶着樊闻川。
一浅一深的脚印径直向前。
“哇……”漆黑深海翻腾,浪声直扑向简隐月,这让他不由得惊叹一声。
他入神地望着那片看不到头的海洋,手忘记松开仍旧紧紧握住樊闻川的劲瘦有力的手臂。
海风扬起青年的额发,在他未曾注意的旁边,男人的视线一直落在那清秀干净的侧颜上。
樊闻川将目光移向汹涌的海,深邃的眼被风吹得眯了起来,低沉嗓音缱绻着风飘入少年耳中:“想看海上的日出吗?”
简隐月闻言猛地回头撞入男人含笑温柔的眼眸中,他怔愣一瞬,随后避开那道视线不太自然地说:“可是现在才十二点多,日出还要等很久吧?”
直到这时青年才发现自己还拉着樊闻川,男人就垂头看着那双手抽离。
他双手交叉环在胸前,微微偏头前倾和简隐月平视:“是啊,还有四五个小时太阳才会从城市的那一头升起,那你现在是想休息,还是想一直在海边等着迎接那道曙光呢?”
难道就不能回去休息然后早点起来看吗?
简隐月自然没把这句话没说出声,他用脚尖划着松散的白沙,想了一会儿后道:“那就在这里等着吧。”
他从来没有试过一晚上不睡觉就为了那场日出,仔细想想,在以前的岁月里他似乎很少去望天,去看树,去赏花,去窥光,一张未知飘渺的通知书压在少年肩头,于是他只能低头扎进无尽题海里。
每天家里学校两点一线,匆匆忙忙,哪有时间留意风景啊,可现在那张通知书放在学校的抽屉里,他终于可以偶尔停下来将景色刻入眼里,用自己的每一寸肌肤感受世间万物。
简隐月坐在沙滩上,他想他永远都不会忘记今天自己亲眼所见的夜幕深海和感受到的轻柔海风。
樊闻川从鼻腔中泄出一声短暂笑意,随后弯腰朝青年伸出手,“不用坐在这里等,我带你去个等日出的好地方。”
见对方露出疑惑的眼神,男人也只是简单地发出疑问的“嗯“字单音节。
简隐月并没有把手放在男人宽大的手掌上,而是握住他的手腕借力起身,“哦好的。”
两人并肩而行,他没有问樊闻川要去哪儿,只是默默跟着男人。
樊闻川也没有主动开口,一时间,好像全世界就只有他们两个人。
没走多久,两棵树闯入了青年眼中,树下还有一座帐篷。
简隐月问:“这是什么?”
“我提前让人布置好的吊床和帐篷,里面还有一些零食,免得你饿了。”
简隐月有些吃惊,他还不习惯一个不怎么熟悉的人对他好,“啊?谢谢,关姐说她要来参加这个聚会,是你们的朋友生日吗?”
樊闻川双手插进黑色风衣兜里,歪头看着青年回答:“是啊,关老板的未婚夫今年满三十,自然得回来看看不是吗?”
短短一句话,简隐月却从中嗅到了八卦的味道,不过他可不敢问,知道太多不好。
他垂眼看着两人一致的步伐点点头,“哦哦,那我应该说一声祝他们百年好合的。”
“没关系,明天说也来得及。”
“那咖啡厅以后就是您接管了?”
怎么又开始说您了?有时候樊闻川也不喜欢对方对他太恭敬,不过这也得慢慢来。
“对啊,这下我不仅是你学长,还是你老板了。”
两人到了目的地,樊闻川坐在提前铺好的毯子上,抬头望向面目俊逸的青年,“你的新老板会给你涨工资,开心吗?”
简隐月听见“涨工资”三字,顿时眉开眼笑,“谢谢老板!不过我不会做咖啡,关姐的设备又不让人碰,怎么办啊?我倒是可以学,不过那些设备……”
青年后面的那些话樊闻川只听了个大概,风不知为何陡然停歇,男人这才把目光偏转,扯起一边嘴角,眸中透出一点不可置信,像是发现了什么自己从未感受过的东西。
他声音放得很轻:“没关系,她人都走了还能管那些东西吗?她会教你的,如果实在不会,就请一个咖啡师。”
简隐月没和男人坐在一起,而是移步到了樊闻川身后的吊床。
他小时候就经常睡在院子里的吊床上,春天鸟语芳草,夏天午后蝉鸣,秋季烟火气息,冬日桂花飘香,好像就这样摇摇晃晃得突然长大了。
简隐月小幅度地摇起来,“谢谢老板!不过我们什么时候回去啊?”
樊闻川道:“你还有两天就开学了吧?那就明天晚上回去吧。”
“好。”
简隐月其实挺能熬夜的,但通常是在大晚上高强度地刷题,那个时候他虽然也会感到困,可总有一根弦提着他,然而现在什么也没有,只有浅浅风声和涛涛浪声,这实在是太催眠了。
再者,为了上班,他七点多就起来了,简隐月耳边回荡着男人的喃喃话语,在闭上眼那一刻,他想,怎么他的声音也这么催眠啊……
樊闻川在半响后没等到青年回应,起身一看,发现他已经躺在吊床上睡着了。
男人俯视青年睡颜半刻,随后去帐篷里将灰色的毛毯拿出来轻轻盖在简隐月身上。
简隐月是不怎么做梦的,因为学习真的很耗费精神,但这次他少见地做了一场梦。
梦里他被困在黑暗,躺在一片水泊中,缓缓醒来时脚腕处铐着铁链,浪声不断在耳边响起,他在这片空间中疯狂奔跑却怎么也看不到曙光,飞溅的水花打湿了他的衣服,湿哒哒地挂在身上很不舒服。
被黑暗包裹地强烈的窒息感和压迫感让他极其不适。
这里似乎没有什么时间概念,他不知道他跑了多久,直到前方透出了一点光亮,他更加肆意地跑。
终于他冲进了光里,还没得来欣喜,他发现他的双手沾满了血迹,身上也是,原来他从一开始就躺在血泊中。
他感到害怕不安,这时,一道声音猛然打碎梦境,他从睡梦中清醒过来,樊闻川温和而儒雅的气质总能让人静下心来,简隐月在看到他后松了口气。
樊闻川注意到了青年凌乱的呼吸,关切地问道:“怎么了?做噩梦了?”
简隐月现在还有点懵,心有余悸,他小声地回道:“好像是,可能是我有点认床吧。”
男人浅笑没将这个话题延续下去,他拍了拍青年肩膀,“你看,日出。”
简隐月刚刚还惺忪的眼睛在触及那片粉橙色的天空时瞬间发亮,就如同现在缓缓升起的太阳。
海平面遮挡住了一半的圆日,仍旧晦暗的海面上此时泛着细碎的金光,被压得很低的云层也被晕染成圆日的颜色。
简隐月曾在美术馆里看见过描绘日出的油画,而此刻,那副油画好像被无限放大呈现在了他眼前,一种很奇妙的感觉油然而生,或许几百年前有人和他一样看过这场伟大的日出。
时间在大自然面前不过沧海一粟,大海和太阳是不是也在看我们?简隐月完全没有了睡意,他迎风朝那副景色奔去。
樊闻川默默跟上了青年。
海洋的裙边似乎也被风吹得飘扬,潮水起起落落,简隐月就站在它到不了的地方静静望着远方。
樊闻川在他身后道:“想去海里吗?”
简隐月头一回没看着男人回答:“我不会游泳。”
“就在海边走走而已,不用你会游泳,鞋袜放在岸上就好了。”
“等一下人多了怎么办?”
樊闻川跨步上前和简隐月站在一起,“这里是私人区域,不会有人来。”
私人区域?他果然不一般。
风吹拂着浪一叠一叠向两人扑来,把他们向岸边推,简隐月重心不稳差点一头没入海里,好在樊闻川及时拉住了他。
等到天光大亮,太阳已经完完全全悬挂在遥不可及的天空中时,两人离开这里回到了别墅。
别墅外干干净净,昨夜的聚会痕迹似乎消失了似的,一些佣人正在修建树木枝桠,中世纪风格的雕塑喷泉发出悦耳的潺潺水流声。
一路上都有人朝他们鞠躬,虽然简隐月清楚这些人鞠的是樊闻川,但站在男人旁边的他还是有些许不自在。
到了餐厅处,关沁昕和敬舒影正在用早餐。
见到他们的关沁昕热情地挥手道:“快过来吃早饭!”
两人落座后,关沁昕问:“你们去哪儿了?怎么昨天晚上一晚上没见到人?”
樊闻川:“去海边看日出了。”
“什么?!看日出?!你们居然不叫我?”
敬舒影慢条斯理喝着粥,“你想看,我们今天就去看。”
关沁昕不喜欢清淡的粥,她吃的是麻辣小面,敬舒影用纸轻轻擦去她嘴角的油,“你不懂,一群人看才有意思。”
简隐月不太清楚他们之间的瓜葛,但就现在来看,他们应该是挺恩爱的。
他们两人的早餐还没有上来,樊闻川道:“你外面那些东西布置得和暴发户一样,就不能学学我清淡一点儿吗?”
敬舒影冷笑一声:“我可不知道谁的家里全是藏品,恨不得把博物馆搬回去?”
樊闻川没呛回去,两个人从藏品谈到生意,简隐月一句话都没敢说,只是一直在吃饭,樊闻川给他夹什么他就吃什么。
直到第四碗粥下肚,关沁昕不可思议的道:“我平常是不是有点亏待你啊?”
照他这个吃法,一个月二千五怎么够?刚刚好吃完吧?
简隐月不明所以:“没有啊,老板你很关照我。”
关沁昕也没好问青年是不是被虐待过,家里人不给饭吃,怎么又瘦又能吃啊?她看向樊闻川道:“这你可得好好养了。”
樊闻川笑道:“自然。”
简隐月埋头专心干饭,听见了两人之间的谈话,但没深究。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