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旦汇演的音乐合奏刚结束,洛意随就抱着齐晔的短笛迫不及待地往后台跑。
今年冬天格外冷,即使表演大厅已经开足了暖气,他还是难以忍受。
洛意随身体不大好,从小就怕冷,穿冬衣也总是比别人早上半个多月。等到那件大大的羽绒服将他裹紧,洛意随才感觉自己稍微活了过来。
他舒服地叹了口气。
一旁音乐社的同学一边卸妆一边聊天,突然有相熟的学长喊了洛意随一声:“唉,我们音乐社明天团建,一起出去玩呗!”
洛意随不是音乐社的社员。
今年元旦汇演,音乐社准备的节目缺了个短笛手,恰好有个社员是洛意随的同班同学,知道他会长笛后,以代签水课十次为代价,请洛意随帮忙兼任一下。
洛意随没有短笛,幸好齐晔有,齐晔什么都有。他就拿了齐晔音色最好的那支,跟着音乐社一起排练了一个月。
一来二去,就和他们混熟了。
洛意随有点心动。
他们说那天准备去ktv唱一整天的歌,到了晚上再去路边吃烧烤,喝啤酒。
齐晔的家教很严,洛意随从来没去过ktv,更没吃过路边的烧烤。
他很想答应,犹豫了一会,还是说:“我问一下我家长吧。”
“啊?你爸妈吗?大学还管啊。”
洛意随笑笑:“我哥。”
恰在这时,洛意随的手机震动了两下。他点开信息,看见齐晔喊他出来。
齐晔的公司就在他们学校附近,每天下班,齐晔都会绕路到他学校,捎他一程。
今天也没例外,即使现在已经很晚了。
洛意随和同学打了声招呼,将短笛揣进羽绒服又厚又深的口袋,脖子缩进羊绒围巾里,像只鹌鹑,钻入了外面的寒风中。
礼堂外的梧桐树叶子已经掉光了,只剩零星几片挂在光秃秃的树干上。
这种安静的天气,就应该下一场雪才应景,然后站在昏黄灯光下仰头看飘落的雪花。
洛意随胡思乱着走了一会,就看见了停在梧桐树下那辆齐晔的车。
他于是快跑两步,拉开了后车门。
齐晔正靠着后椅闭目养神,他穿着一身黑色的西装,手指放在扶手上,一下下轻轻地敲击着,像在打什么拍子。
洛意随赶紧钻进去,车很快开走了。
车里很暖和,将洛意随身上那驱散不走的寒气也很快吹融,他受不了这么大的温差,脸很快红了。
洛意随只好又开始脱羽绒服,边脱边问齐晔:“你等多久了?其实太晚我也可以打车回去。”
齐晔说:“没多久。”
没有回答他第二个建议。
洛意随也没有在意,他问:“今天不用加班吗。”
大多数时候,齐晔在车里也要处理公务,身处重要位置肩负着无数人的饭碗,总是要比他这种无所事事的大学生忙很多。
齐晔道:“这几天不忙。”
寒暄的差不多了,洛意随定了定心,说:“哥……这几天家里有什么事吗?嗯…我是说会有叔叔伯伯要来家里聚会之类的。”
这种活动往年都没有,但不代表今年没有。今年是齐晔毕业的第一年,也是他正式进入公司领导层的第一年,他有了更多的权力与自由,需要被所有人加倍重视。
齐晔停下了手指上的动作,他睁开眼睛,瞥了洛意随一眼,眼中带了点笑意。
他说:“没什么事情。”
洛意随眼睛亮了亮,伸手抱住了齐晔的手臂,轻轻晃着:“那我,那我今年……”
“但是你今年有事情。”
洛意随明显地愣了一下,齐晔笑着说:“你今年,要陪我去海岛过元旦。”
洛意随眨了眨眼睛。
他的失落只露出了那么一秒钟,不,或许要更短一点,大概只有零点一秒,便成为了惊喜。
“真的吗?太好了,只有我们两个吗!”
像是期待已久。
至少没被齐晔发现。
海岛现在还是温暖的春季,在海岛上过冬对怕冷的洛意随而言最舒服不过了。
齐晔问:“你刚才想说什么。”
“没什么了!哥你对我最好了!”洛意随笑着摇了摇头,他朝齐晔坐得靠近了点,脑袋枕在他肩膀上,像很会撒娇的弟弟。
洛意随的视线虚虚地落在远处,用很轻的声音说:“比起这个,没什么了。”
齐晔便伸手,摸了摸他柔软的头发。指腹穿过稍长的发尾,是隐秘的亲昵与宽容。
很突然的,洛意随听懂了刚才齐晔手指敲的那段拍子。
那是他今天晚上演奏的旋律。
齐晔去看他演奏了。
洛意随完全不知道。
礼堂很大很大,洛意随穿着统一的黑色燕尾服坐在乐团的后排,并没有多注意台下。
齐晔或许站在哪个角落里,又或许找了个空位置静静坐着。他那么高冷,一定与周围吵吵嚷嚷的环境格格不入。
目光……大概是一直看着他的吧。
洛意随突然有点后悔。
早知道齐晔会来听,他就应该吹的更认真一点,再多往人群里瞅瞅,而不是因为寒冷在演奏中不停的走神。
其实一开始,齐晔并不太喜欢洛意随。
或者更冷漠一点,他没有在意过洛意随。
洛意随的母亲是齐晔父亲的第二任妻子,他从小又没见过他爸,就跟着他妈一起住进了齐家。
按照世俗习惯来说,齐晔是洛意随的哥哥,但他们既没有血缘关系,也没在一个户口本上过。
更何况他妈已经死了很多年了,在他妈活着的时候,洛意随都没能变成齐家二少爷,更枉论现在唯一的联系是个死人。
洛意随直到现在也没有离开齐家,大概是因为他从很小的时候就知道要缠着齐晔了。
像他们这种有钱人家的小孩,多数会和世交家的孩子成为朋友,长大后又因着打小的情分,彼此照顾生意,互相帮扶。
但是齐晔不。
他总是一个人,与谁都不亲近,就像是小说里那种高冷男主的小时候,如天上的神仙下凡一般,眼睛里融不进人间的半点凡尘。大多数孩子都不敢靠近他。
但是洛意随和他们不一样,他从小脸皮就厚。
齐晔上课时,他坐在他两米外的地方蹭课,或者是偷用他的乐器,跟着老师学。齐晔看书,他就默默窝在他脚边的地毯上,翻着他几年前看过的小说。齐晔去打球,洛意随就是最勤快的球童。
一开始,齐晔确实是无视他的。
不管是看书还是捡球,洛意随想做,齐晔从来没有为难过他,也没有和他有多的交流,洛意随像是在对着空气做无用功。
但洛意随注意过,他摸了的小提琴,齐晔再也没碰过。
直到有一次,洛意随在给齐晔捡球的时候,摔了一跤。
当时刚好下过雨,草皮很滑,洛意随跑的很快,两个膝盖都破了皮。
齐晔没管他。
第二天,破了皮的地方走路蹭着布料疼,洛意随就穿了条短裤,露出膝盖上结了浅浅的沙一样的痂,血痂之下青一块紫一块的。他的皮肤很白,乍一眼看着还挺吓人。
洛意随照旧坐在齐晔书桌旁的地毯上看书,他仔细看过了,膝盖没再流血,不会弄脏齐晔的地毯。
就这么相安无事了一会,齐晔突然起身离开了书房。再回来,大少爷手里多了一瓶药油。
他蹲在洛意随旁边,将药油倒在掌心捂热了,一只手捏着洛意随的大腿肉,一只手开始给他揉膝盖。
洛意随应该感到受宠若惊,但是比起这个,齐晔的手掌将那层薄薄的痂揉碎了,药油触碰着肉,洛意随疼的小腿都在抖。
他也顾不得什么距离了,忍不住抓着齐晔的肩膀,疼得惨叫出声。
齐晔皱了皱眉:“闭嘴。”
洛意随只好将喊疼的话咽回了喉咙里,只有抓住齐晔的那只手因为忍痛而抓的很用力,非常用力。
齐晔没有让他松手,另一只腿,他避开了那个痂,从旁边很麻烦的,将淤青揉开。
其实洛意随那天是故意的,他故意露出伤口,想博取同情。
齐晔就像一块铁做的冰,洛意随想要接近,只好使了一点见不得光的小手段。
齐晔那么聪明,他有没有发现,洛意随不知道。
那天之后,齐晔对洛意随的态度并没有什么变化,依然是不会多看他一眼。
可惜他不知道,洛意随惯来就是一个很会蹬鼻子上脸的人。
再后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齐晔会耐心地给洛意随校音准,陪他打毫无竞技性的稀烂的球,亲自教他怎么滑雪的呢?
洛意随不记得了。
他只知道他可以出现在任何有齐晔的地方,旁人会充满尊敬的喊他二少爷,可以得到齐晔最优先级的回应。
他听见别人说,齐大少爷真的很宠这位没有血缘的弟弟。
*
洛意随他们到家已经十点多。
他们现在住的不是齐家老宅,是齐晔靠近公司的一个住所。
不大,在很高的楼层。从阳台边往下,可以看见整个城市的霓虹灯。最难得的是如果天气好,在光污染如此严重的地方,还能看见微弱的星星。
洛意随很喜欢星星,虽然不能和一些远离城市的地区比,但这也让他足够高兴。齐晔还在他的阳台上装了一台天文望远镜!
洛意随洗了个澡,把脸上的化妆品卸干净,轻轻舒了一口气。
躺在床上时,他望着阳台那台望远镜想,等到了海岛,就可以看见一些北半球看不到的星星了。
这么想真的很令人期待啊。
他给那位音乐社的学长发了信息,婉拒了去ktv团建的邀请。
没一会,音乐社的那位同学给他发来消息。
【你之前不是说你没去过ktv,很想去的吗】
洛意随的手指扣了扣掌心,回复道:【也没有很想去】
见他不想说,同学也没有纠缠,只回了一句好吧。
洛意随盯着那两个字,突然非常非常地想见齐晔。
他把手机扔在床上,去敲了齐晔房间的门。
齐晔已经换好睡衣,正坐在床边看书。
刚洗过的头发还有一点点潮湿,不长的刘海很服帖地遮住额头,这让他少了一些白日里的不近人情,多了些温和。
齐晔看的书很杂,有世俗小说,也有一些洛意随看到就头疼的外文哲学。
正巧,今天看的书洛意随就不认识,封皮都不认识。
他就坐在他旁边,伸手把书按下去了。
齐晔又立起来,洛意随又按了下去。齐晔只好把书放下,问道:“怎么了。”
洛意随直勾勾地盯着齐晔的眼睛,不说话。
洛意随有一双像是永远带着水一般的杏眼,沉默时会带着一点淡淡的化不开的忧郁,就好像江南永远不能停歇的烟雨。
齐晔看了洛意随大概三秒,似乎轻轻叹了一口气。他将书放在一旁,身体微微向前,吻住了他。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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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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