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清元蹙眉看着这一切，还是选择将独属于他的记忆埋藏于心底。
他慢慢走上前去，牵住了顾宴舟的手，轻轻拉着柔声说道：“醒来吧……”
话音悠长慢慢消散，整个虚幻的梦境也在一瞬间破碎掉。
顾宴舟慢慢张开眼睛，盯着正贴在他面前的贺清元有些吃惊。他能够明显地感觉到面前人温热的气息，心脏也开始快速跳动起来。
犹豫片刻后，他伸出手将身上的贺清元推开，清了清嗓子，侧头躲避他的目光，故作高声壮起了胆子，“你，你不会是后悔了吧！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他故意扯开话题，心虚得很。
贺清元慢慢直起身子，并未言语。
他伸出手，想要将仍旧躺在石台上的顾宴舟拉起。嘴角似动非动，像是笑又极其地不自然，让面前人看了后缩回了手。
“主上……救命……”有气无力的呼救声传来，顾宴舟猛然坐起看清了庙中的景象。
几只小妖口吐鲜血摔趴在地，余剩几只体格较为强壮的妖兽还在苦苦强撑。
它们面前站着一个浑身冒着黑气的人，头发杂乱满脸血污，看身形应该是个男子。
男子双眸浑浊，将手臂缓缓升起，手掌中聚集的魔气越来越多，看架势是要将面前挡路的几只妖兽除掉。
顾宴舟心头一紧，跳下石台后想要救人，却不慎绊了一跤。
他眼看着自己的这张脸就要被地上的沙石擦花时，腰部却突然受到了一股阻力。
他转头望去，看到贺清元担心的表情。
身上的鸡皮疙瘩瞬间冒了出来，他慌乱中将贺清元推开，随后跑了出去。
他面前泛着蓝光的屏障结界化作尘烟，紧接着便看到有一青色身影从他的身边冲了出去。
贺清元在空中召出青羽剑，这冰寒青锋凸显出他身上清冷的孤离感。
他如同白昼流星，美丽又不可触摸。
但当他逼近时，强大的力量闪耀着白光，似要毁天灭地。
他出手果断，第一剑便拨开了冲击而来的魔气黑团。
随即落地，压剑起势，攻往男子的右下路。
使得男子不得不翻身躲避，继而无法再聚集大量的魔气。
他乘胜追击，一剑削掉男子散落在眼前的，早已掺和着泥土拧在一起的发帘，让他的真实面目显露出来。
男子的双颊留有火烧的伤疤，两个眼眶已经严重变形，溃烂的血肉似乎重新在他的脸上扭动过一番，将本应该立在两侧的耳朵拉了上来，贴在两边的脸颊下方，摇摇欲坠。
男子惊恐大喊，发出沉闷呜咽的声音，他的双唇也被大火熔化掉了。
顾宴舟几乎是一瞬间便将此人认出，他快步跑了上去，急忙大喊：“住手！”
贺清元显然也不想对他面前这已神志不清的人动手，便听从了顾宴舟的话，将剑收了起来。
他缓缓侧身，给顾宴舟留出了位置。
顾宴舟三步并作两步快速跑到了两人的身边，他皱着眉头深吸一口气，几乎是一瞬间便将毫无防备的贺清元推了出去。
随后便扑到满身血污的男子身上，连带他一同摔倒在地。
直接的身体接触，让男子体内的魔气愈发地躁动难安。
它们从男子的七窍中钻出，迅速锁定了顾宴舟，并从眉心处进了他的身体。
顾宴舟双唇惨白，整个人止不住地打着冷颤。
与先前的灼烧感不同，这一次他感受到的却是无尽的绝望。
寒冷的感觉充斥着全身，顾宴舟知道他的这具身体撑不下去了。
贺清元几乎是从地上爬过来的，他双手颤抖着将顾宴舟的头扶起，伸出手想要触摸却停留在空中止不住地发抖。
他脸上的表情终于有了较大的变化，沉静的眸底再也无法掩藏他内心的波动。
他并没有犹豫，低下头从顾宴舟的嘴中将一部分魔气吸了出来。
随后甩袖丢出法器浮玉箜篌，凭空弹奏出阵阵清音。
找准机会将用灵力包裹住的魔气吐了出来，随着浮玉箜篌的清心音波越拉越长，这团黑气也被逼到了小庙之外。
贺清元再次俯身凑了上去，想要从顾宴舟的嘴中将另外一股魔气吸出。
可还没张嘴，便被身下人用手掌给挡住了。
顾宴舟将他的另一只手伸到鼻尖下方，手心微微合拢，不可置信地瞪着两只眼睛看向上方脸被挡住的贺清元。
他察觉到贺清元的目光，急忙侧头躲避，小声说道：“谢……谢谢，不过，不用了。”
他想从贺清元温暖的怀抱中逃脱出来，让身子的一侧向下使劲，单手撑地就要逃离这令人心慌慌的地方。
他实在是不敢相信，这贺清元怎会突然变了性情，竟然，亲……亲他。
清宁宗收聚魔气的方法有好多种，他偏偏选了这必须嘴对嘴的一种……
他思绪混乱，挣扎着就要起身，却被贺清元拉了回去。
贺清元紧紧抓着他的手腕，非要扶着他。
顾宴舟无可奈何，只能由着他去了。
他在贺清元的搀扶下靠近了那位浑身血污的男子，试探性闻了一句：“他们……为什么要烧死你？”
男子无力的身体开始快速地颤抖，眼神空洞，躺在地上直直地盯着小庙早已破败漏洞的屋顶一言不发。
他眼尾处的皮肉已然皱成一块丑陋的伤疤，借着月色，隐约可以看到有莹莹泪珠从上面爬过。
他发不出声音，只能着急地闷哼，忍不住用两只手掌去扒自己的喉咙。
“呜呜呜”的声响越来越多，他手上的动作也快了起来。
他的手指已经黏连在了一起，上面还印有火烧后的伤痕，外加上他脖子上已经凸显出的红色抓痕，一切都显得如此可怖。
顾宴舟抬头看向身侧的贺清元，他抿住双唇，犹豫片刻后还是说了出来，“帮帮他……求你……”
贺清元一怔，立刻低头去寻顾宴舟的眼神。
发现顾宴舟有意躲避同他对视后，眼中稍微荡起来的欣喜又渐渐暗淡了下去。
他低着头，甩出剑指在空中比划了几下。
应付完差事后，又偷偷将目光投在了顾宴舟的身上。
男子突然发觉他可以发出声音了，这声音好像直接从他的喉咙中冒出来一样，清晰又洪亮。
他急忙喊道：“多谢侠士救命之恩！”
他跪在地上朝着顾宴舟不停地磕头。
顾宴舟弯腰将他扶起，看到男人满脸的灰尘后有些自责，“不用谢我，其实这魔气，我……”
他停住了声，十分内疚地看向面前人，嘴角不停抽动，但后面的话他一句也没能说出来。
男子紧紧握住顾宴舟的手，并未察觉出对方的异样。
直到从贺清元那里感觉到强烈的，令人十分不适的目光后，他才不好意思地将伸出的手缩了回来。
他往后缩了缩脑袋，仔细诉说起来：“我本是这金水镇的一只鱼精，常年生活在小镇南边的古井之中。
因这井水甘甜且从未枯过水，便有村民自发地在井边祭拜起这座古井。
他们供奉瓜果，烧香参拜，积累下的功德全让我这只鱼精吞到了腹中。
日子久了，我竟成了这座古井的守护神。
可有一日，井水上面突然漂有黑色的东西，更可怕的是，村名们好像看不到这污气。
我心中着急，便趁着夜色跳出井外，幻化成一个小乞丐，装作无路可去才步入了这金水镇。
起初，村子里面的人都很热情，他们把多余的吃食给了我，还为了找了一身干净的衣服。
直到，我开始对他们说井水有问题，他们的态度便彻底改变了。
他们觉得我晦气，竟然拿起扫把将我赶了出去。
一次又一次……我一次又一次不肯放弃，他们一次又一次地将我打跑。
直到那一天，我实在太饿了，我也太渴了。
我为了维持人身实在没有办法，在看到镇边农户散养的土鸡后打起了歪主意。
因为我还要用这具身体去继续劝说金水镇中的村民。
于是，我咬断了一只鸡的脖子，在月光下贪婪地吮吸着它温热的血液。
可这一切都让出来偷腥的张家郎给看见了。
张家郎心中惧怕我将其揭穿，竟然在镇中散播谣言说我是嗜血妖怪。
他知道我一直在劝说大家井水有问题，便偷偷在水中下了毒，让镇中的几名村民脚背生疮痛苦不已。
他又告知大家，说我就是那个在水中投毒的妖怪，诬赖我贼喊捉贼，不过是要获得大家的信任后，再慢慢吸食大家的精元，最后修炼成为妖仙。
我极力辩解，但耐不住他们早已被人蒙骗。
他们人多势众，将我绑了起来，烧成了灰烬，又将我肉身碎渣洒到了井水之中，乞求获得井神的原谅。
让井神治好患病的村民。
可他们不知，古井中真正的守护神已然身死，井水也开始发苦发涩。
最后，竟然成了一座枯井。
就这样，我躺在枯井的井底，艰难重塑自己破碎的肉身。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直到我再次爬到井外。
昔日繁华的街道长满了杂草，镇中的百姓消失不见，整个金水镇死气沉沉毫无一丝生气。”
小小开胃菜，请耐心等待后面的咳咳～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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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 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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