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王氏不住的磕头,哭得鼻涕眼泪都糊了一脸,却没发现屋顶上的人早已经消失了,直到她晕乎乎的抬起头来。
柳王氏脱力的倒在地上:“怎么会这样……”
她转头,看向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在这里的女儿,柳芳菲亦是抬头看向自己的母亲。
柳芳菲的目光都是懵的,因为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突然出现在这里的,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看见父亲突然瞪大了眼睛看着自己,接着便倒地不起。
她看得出来,父亲是被自己现在的模样吓死的。
“……嗬嗬……嗬嗬……”
柳芳菲抬起头不住的冲自己的母亲叫着,想让她结束自己的命,她不想再这样活着了,这样活着,跟在十八层地狱受刑有什么区别。
然而她没了舌头,柳王氏根本就听不懂她说的话。
“这里不能再留了,娘立刻就带你回王家去。”
柳王氏慌乱的从地上爬起来,别说听女儿说话了,她甚至不敢直视女儿现在的模样,她如今的模样实在太过可怕,即使是身为母亲的柳王氏,也不敢多看她。
“不行啊夫人,小姐这副模样实在是太吓人了……”
往年柳府的下人犯了错被活活打死也是有的,柳家的下人并不惧怕死人,可如今柳芳菲的模样比死人还要来得可怕,他们看都不敢多看她,如何敢搬动这装着柳芳菲的大瓮。
柳王氏气急,只好将自己的私房钱拿了出来,那几个下人这才答应。
马上宫内的人便要来抄家了,柳府的下人已跑了不少,就是府上的桌椅都被搬走了许多,如今还有人留下来已是不易。
好在柳王氏手中还有些银钱,能勉强使唤得动人。
但抄家的人很快就要来了,柳王氏手中的钱可能也保不住多少,若她再不早点走,怕是这点私房钱也藏不住了,是以让下人带上女儿后,柳王氏便与自己的贴身嬷嬷着急忙慌的从柳府的后院跑了。
王家也在京都,离柳家不算远,两个时辰后,柳王氏便带着女儿来到了王府门外。
柳王氏与嬷嬷上前敲门,没一会儿门房就开了门,可看到门外的是柳王氏与她的贴身嬷嬷,那门房居然立刻就将门给关上了。
“夫人说了,大姑奶奶既然嫁到了柳家,那就是柳家的人,除非柳家休妻,不然没有再回来王家的道理。”
显然这是柳家的事已经传到王家来了。
“母亲怎能如此对我,这些年若没有我的帮扶,王家如何能有今天的地位,生意的摊子也不可能铺得这么大,如今母亲不让女儿进门,难道就不怕世人耻笑,被戳脊梁骨吗?!”
柳王氏又慌又怕,见娘家人居然不让自己回家,索性破口大骂起来。
好在她骂了没一会儿,王家的管家便匆忙的出来了,还给了柳王氏一串钥匙与一些银钱:“大小姐不要再叫骂了,你若现在回了王家,岂不是带累了王家,如今柳家已经倒了,你可只有娘家可以依靠了,不若先去乡下的庄子上躲上一段时间,等风头过了再回来。”
柳王氏本也是六神无主,被管家好说歹说的一通劝,总算是劝通了,拿着钥匙银钱抹着眼泪带着女儿转身离开。
她却不知,她这一转头,却是踏上了一条死路。
王府管家很快便来到了自家老太太面前,神情冷漠道:“已将大小姐劝走了,只是大小姐如今开罪了镇北王,就算不让她回家,怕也会带累我们王家。”
老太太眯着眼睛,拿拐杖碰了碰身旁的一个纸包着的东西。
“这个难道是……砒……”
“过几天拿着这个东西去探望她,也算是给镇北王卖一个好了,这件事我们王家总归来说是无辜的,可不能让她给带累了,毕竟是嫁出去的女儿。”
管家叹了口气,将那纸包收了起来。
大小姐还在家的时候也算是受尽了宠爱,但奈何得罪了镇北王,这镇北王可不是他们这些平头百姓得罪得起的。
而且嫁出去的女儿,又哪里比家中继承家业的少爷重要。
柳王氏满身狼狈的带着人去了乡下的庄子上,却没想到因为天高皇帝远,庄子已经被管理庄子的管事一家给占了去了。
就算她是主人家,拿着当家的钥匙,也险些进不去门。
好在她虽然看上去落魄了,怎么说也是主人家,,一通掰扯后,还是被管事一家迎了进去,但主屋已住了管事家的人和亲戚们,柳王氏等人也只能被“请”去了下人房居住。
柳王氏与其嬷嬷本很不服气,想将庄子拿回来,然而她带来的下人眼见她不但声名狼藉还被自己的娘家放弃,居然不打一声招呼都跑了。
至此,柳王氏身边伺候的人最终也只剩下了一个年迈忠心的老嬷嬷。
她们三个人,一个人当惯了高门夫人,一个是年迈的老嬷嬷,一个是需要照顾的残废,如何斗得过庄上的管事。
到了最后,她们还是只能委委屈屈的在庄子上的下人房安顿了下来。
但也只是安顿下来。
那管事明白这位姑奶奶既然被打发到了这个庄子上,那必然是被放弃了,哪里会管她们?
给她们一个栖身之所已经不错了。
是以三人便只能开始自己食其力,在庄子上凄风苦雨的生活了起来。
她们三人,一个被装在瓮里需要名贵的药物养着,干什么都需要人照顾,另外两个也自小没吃过苦,没干过活,再加上唯一的下人年纪又大了,只伺候自家夫人小姐三餐没两天竟就病倒了,柳王氏只好花钱请人来干活。
但柳芳菲那副模样实在太可怕,就算花了钱也没有人愿意来照顾她,因而照顾柳芳菲的活也只能柳王氏来干。
可柳芳菲的模样实在太可怕,亲自照顾了女儿没两天,柳王氏就受不住了。
好在没过几天,王家的老管家终于来了。
他笑着带来了一盒柳王氏出嫁前最喜欢吃的精致点心,发现柳王氏在庄子上过的是什么日子时,立即便发作了庄子上的管事一家。
柳王氏以为王家人终于要接她回去了,自是喜不自胜的接待了王管家。
“怎么就你一人来了?”
“老太太的人还在后面,我是先一步过来的,小姐饿了吧,老太太这些天一直念叨着小姐还未出嫁时的日子,念叨着小姐喜欢吃的这些糕点,这不,特地吩咐我带了一些过来。”
柳王氏听了这话顿时红了眼睛。
这些日子她是吃尽了苦头,受尽了委屈,看着面前这精致又带着回忆的糕点,哪能不感动?就算这会儿并不饿,她还是满心信任的拿起了一块糕点放进嘴里。
却没发现,这时老管家脸上的笑容微微收敛了起来。
“唔……”
仅一口糕点下肚,柳王氏就突然捂住肚子倒了下去,满嘴白沫,她眼中带着泪花,不敢置信的瞪着面前的老管家:“……有毒……”
“大小姐不要怪我,这都是老太太的吩咐,如今你声名如此狼藉,已然影响到了王家的声誉,更别说还得罪了镇北王,王家只是普通的平头百姓,可得罪不起镇北王,王家也万万不能因此败了家业。”
“……你……”
更多的话,柳王氏已经说不出来了。
她满口白沫倒在了地上,临死之前,居然想起了那个被自己灌了砒霜而死的女人,她是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的结局居然会与那个女人一样。
甚至,要比她还要更惨。
因为让她死的,居然是曾经最为疼爱她的亲生母亲。
这一瞬间,她是真的后悔了,若是她不曾做下那一桩桩一件件的恶事,她也不至于会落到如此下场。
解决了柳王氏后,老管家特地打开房门看了一眼房内被装在瓮里的柳芳菲一眼。
这到底是大小姐最后的血脉,而且已经变成了这副凄惨的模样,老管家最终还是心软了,假装没有看见她。
“走吧。”
门外,有人缓缓推过来了两口棺材,一个用来装被毒死的柳王氏,一个用来装之前就被捂死了的老嬷嬷。
老管家确实是来接自家大小姐回家的,只是,接的不是活着的人罢了。
柳芳菲眼睛瞪得大大的,虽然先前房门关着,但她耳朵没聋,外面发生了什么她都听到了,听到自己的母亲死去的时候,她还本能的松了一口气。
没有了母亲的照顾,她一定很快就能死了吧。
但看着自己的母亲被草草的装进棺材里,她还是忍不住张大嘴嚎啕大哭,但她虽泪流满面,却无论如何都喊不出多余的声音。
她才是不想活的那个,可是偏偏她却活到了最后。
如此丑陋,痛苦的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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