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快走了几步,换了一条鹅卵石小道,行李箱在石子路上发出刺耳的响声。
后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影子离她越来越近。忽然之间,有人拉住了她的箱子。姜颂回过头,一个戴着鸭舌帽的男人阴恻恻地看着她,一只手用力地攥着箱子,另一只手藏在背后。
“江、雅、瑟。”
难听的声音传来,像是刚咽下一把石灰。
声音不好听,眼睛也不好使。
姜颂浑身发抖,松开行李箱,“你,你是谁,你认错人了……”
银亮的刀折射着灯光,姜颂下意识闭上眼睛,希望他捅快一点。
这个剧情不好演。
但预想到的疼痛没有出现,有人从后面抱住了她,破空声在面前戛然而止。她睁开眼睛,看见一只苍白的手紧紧攥着匕首,血液顺着手腕滴答滴答地往下流。
对面的跟踪狂见没成功,恼怒之下发了狠,把刀使劲抽开。血液喷溅到姜颂脸上,她有点懵。
这……这是怎么回事?
身后的人将她推到一边,毫不在意手上的伤口,利落地将跟踪狂一脚踹在地上,又踩了一脚,用膝盖紧紧压住,试图从他手里夺过刀。
姜颂哑然,剧情怎么会变成这样,小崩可以,大崩不行。
她的积分!
她急忙上前以一种想帮忙的方式添乱,微微撞开神秘男人,让跟踪狂喘了口气。
神秘男被撞得微微失神,趁他没注意,跟踪狂紧紧攥住刀四处挥舞,姜颂的虎口处被割破了一道口子。
钻心的疼痛自手上传来,姜颂怔然,金手指竟然真的被屏蔽了,所以这个世界彻底与总局失联了吗?她还能回去吗?不会真的得了胃癌死去吧。
神秘男看到她受伤的手,皱了下眉头,起身狠狠地踹了一脚跟踪狂,那把刀被踹到三米远,跟踪狂的手腕以一种不自然的方式扭曲着。
保安们从监控中发现情况,急急忙忙地赶来,姜颂不想应付他们,那样的话她今天就离开不了这里了,她把一个行李箱塞进神秘男手里,拉着他往外跑。
到小区外面,她才松了口气,气喘吁吁地向身后的人道谢。
男人站在行李箱旁边,摇了摇头没说话。
路上拦不到出租车,姜颂用手机叫了辆车,随后趴在行李箱的拉杆上,打量着穿了一身黑的男人,越看越眼熟。
“啊,是你。”她想起来了。
“我们在青云观见过,对吧,你也住这里吗?”
对方的年纪看上去不大,穿着黑色卫衣,头发严严实实被兜帽挡住,戴着口罩,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和跟踪狂是同伙。
和第一次见面一样,男生没有开口接话,只是盯着她的伤口。过了会儿移开视线,扭头就要走。
姜颂一把抓住他的手腕,他的手刚刚受伤了,伤口挺深的,必须处理一下。
“别乱跑,跟我去医院。”
叫来的车总算到了,姜颂强迫对方跟自己坐进后排,告诉师傅去最近的医院。
“你打算装哑巴装多久?”
男生僵了一下,“对不起。”
她被他救了,他却跟自己说对不起。
“我们认识吗?你今天出现在这里应该不是偶然。”
因为原著根本没有这样的剧情。自己也没做过什么崩人设的事,甚至很少出门,不应该和其他NPC产生交集。
男生不说话。
姜颂直直地盯着他,卸去温柔伪装的眼睛里,充斥着审视和压迫感。似乎他不说话,她就要一直这么看着他。
男生紧张的捏着手指,摇摇头,又点点头。
“你和病毒有关系吗?”姜颂开门见山。
男生茫然地抬起头,干净的眸子里写满无措,“什,什么?”
没关系吗?姜颂依旧保持怀疑。
“你叫什么名字?”
“程翊。”
姜颂在自己的记忆里搜索了这个名字,却一无所获。她手掌疼的厉害,不由在心里骂了一顿病毒。
“对不起。”见她对着手掌吹气,男生垂眸再次道歉。
哪里该他道歉,这是她自找的。
“你受的伤更重。”
姜颂小心翼翼地抬起他的手,掌心有两道伤痕,血肉模糊,殷红的鲜血还在不断地渗出,他只是草草用衣服裹了一下,黑色的卫衣颜色深了许多。
刚刚应该先回房子里处理一下。
“我不疼。”他缩回手。
不疼才奇怪吧。姜颂想问出些什么,但是对方将自己包得严严实实,一看就是拒绝交谈。
到了医院,两个人分别包扎,程翊的伤口有些深,需要缝针。姜颂安安分分地坐在外面等,两个行李箱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
她趴到其中一个上面,看了眼手机,忽然想到自己还没有好好与谢明洲道别。之后就是她心灰意冷放弃治疗一个月后病死异乡的剧情,他们不会再见了。
没想到昨天晚上会是最后一次见面,还是在说洗碗的事。
姜颂对谢明洲不算讨厌,她见过的人里人渣太多,对比之下谢明洲不算什么。她看着两人的聊天界面,发送了最后两条消息。
“我按你说的,搬出去了。”
“谢明洲,祝你和江雅瑟百年好合,我不会再纠缠你了,再见。”
OK,结束。
姜颂将谢明洲的手机号微信号支付宝通通拉黑,一个没留,然后思考起接下来的去处。
原剧情里说她回到了高中那座小镇,那个嗜酒好赌还家暴的父亲去世,把唯一的财产——一座破旧房子留给了她。
好,那就去那座旧房子吧。
反正那张胃癌检查报告在谢明洲的房子里,他应该不久就会看到。一切就绪,准备离开。
姜颂想好起身,却发现诊室里已经换了病人,她一脸惊诧,问医生,“请问刚刚那个手受伤的学生去哪了?”
门口排队的一个女生回答她,“他刚走。”
姜颂急急忙忙出去找人,夜晚的门诊大厅里人不多,空荡荡的风灌进来,哪还有那人的影子。
总是神出鬼没的。
到底是什么人?
在姜颂买完票在高铁上睡觉时,谢明洲终于加班结束,看到了那两条信息。
他回了个“?”
结果却显示信息没有发送出去,猩红的感叹号提示对方已经将他拉黑。他调出姜颂的手机号拨过去,无人接听。
心底涌出几分不愿承认的慌乱,他似乎从那两句话里意识到什么,但又不敢去细想。
好感值已经接近97%,姜颂那么爱他,不可能离开的对吧。
“喂,姜颂呢?”他拨给保姆阿姨。
保姆阿姨心里还在骂他,但他毕竟是雇主,于是老实说,“姜小姐吃完晚饭就收拾东西离开了。”
“去哪了?”
“她没说,只说您要她搬出去住。”
哒哒的高跟鞋落地声吸引了谢明洲的注意力,李秘书推门而入,脸上有些许疑惑。
谢明洲按掉电话,霍地起身,压住怒气问,“我不是让你带姜颂搬到别墅里吗?人呢?”
李秘书刚从外面回来,“实在抱歉,我没有找到姜小姐,电话也打不通。”
谢明洲不想听她解释,外套都顾不得穿冲出了办公室,没了风衣的遮挡,修闲款的针织衫隆出一个明显的弧度。
一楼还在加班的员工听到急促的脚步声纷纷望过去,看见他圆润的小肚子微微惊讶,眼神彼此交汇似乎在说些什么。谢明洲捂着肚子,顾不得他们会怎么看怎么想,脑子里空白一片。
回到家,江雅瑟正在客厅练瑜伽,见他回来兴高采烈迎了上来,薄而性感的衣物散发着因为运动而生出的微热,谢明洲却仿若未闻,一把拉着她的胳膊,将她抵在沙发上。
“姜颂呢?你是不是跟她说什么了”
“嘶……放手!我才来一天,能和她说什么啊!”江雅瑟拼尽全力挣扎,却逃不过他一只手的禁锢。
“你疯了吧!不是你自己让她搬走的吗?”她大喊着,将沙发上的抱枕砸到他身上。
谢明洲是准备让姜颂搬走,因为他不想让姜颂住在楼下的小房间,也不想让她搬回别人住过的地方,所以他买了一座别墅。
他以为,姜颂会喜欢。
可她为什么连看也不看就走了?
都怪自己把江雅瑟接回来,她一定很难过,很生气,还在自己面前装作完全不在意。
江雅瑟见他消停下来,慢慢的捧住他的手,“谢明洲,你不是说过,就算我是那种爱财如命、为了成名攀权富贵的心机女人,也会像以前一样爱我吗?她走了不是刚好吗?我们可以没有任何阻拦的在一起。”
“……那是以前,不是现在。”
“有什么区别?不就是六个月前吗?难道仅仅过了半年,你就变心了吗?高中的时候你说过你会一直爱我的,你忘了吗?”江雅瑟的脸上有了些情真意切的难过。
她怨恨谢妈妈欺辱她,她嫉妒每个有钱人,他们凭什么高高在上摆出一副看下等人的模样。她就是要攀权富贵就是要唯利是图,就是要谢明洲在心知肚明她是这样的女人后还做自己的狗,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丢尽谢家的脸。
可是,她也很难不动心啊,少年时期的赤诚,青年时候的深情。她当然不想放手。
“你也说了,那是高中时候,年少不懂事,才会做出什么一辈子的承诺。江雅瑟,我毁诺了,况且你也担不了那样的承诺,你凭什么?”
谢明洲想起那么多年的等待被她视作理所当然,压不住心里的怒火,“我生病的时候你不在,为你堕落的时候你不在,创业失败欠一屁股债想投河自尽的时候你不在……既然没有种树,凭什么收获果实呢。”
他手上的力道微松,声音有些颤抖,“是姜颂陪着我,从始至终都是她陪着我,她看着我为你要死要活,却什么都没有要求过。”
“那你为什么还要找我呢?六个月前是你自己来招惹我。谢明洲,你真是个混账。”江雅瑟啪地一巴掌打在他脸上,愤愤然回到了楼上。
谢明洲没计较这一巴掌,确实是他自己醒悟的太晚。但凡他早一点点,早四个小时承认他爱姜颂,现在也不会到这种地步。
姜颂会去哪呢?
她似乎没有朋友,就算有他也没有他们的联系方式。谢明洲压下心底密密麻麻缠绕的思绪,和保姆阿姨谈了一会儿,仍旧没有任何头绪。
姜颂能去哪呢?
谢明洲开着车,在城市里一遍一遍游荡,脑子里不断闪过姜颂的笑,清浅的,灿烂的,真是的,伪装的……她没哭过,眼泪总是欲落未落,下一秒就被她忍了回去。
他给姜颂打电话,没人接听。
肚子里挨了重重一脚,谢明洲有点疼,将车停到路边,伏在方向盘上,喉咙里像塞了一团棉花,艰涩的吐出几个字。
“宝宝,怎么办?妈妈好像不要我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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