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量间,一个身影与她擦肩而过,沉香气息被冷风裹挟着钻入鼻尖,与记忆片段刹那重合。
苏倾河先是一颤,旋即仓皇地追了两步,高声喊道:“司马宴!”
声音淹没在人流中,对方罔若未闻,立在洲府门外,与守门侍卫从容交谈起来。
不是他啊。
苏倾河定在原地,微微怔愣。
早就改朝换代了,何况记忆不全,既然都已经想不起那人的音容笑貌,还守着一个执念做什么?
这么容易就碰上,话本子都不带这么写的。
她定了定神,重新抬眸看去。
只见青年男子长发高束,镶了金边的面具遮住半张脸,露出精致的下颚。身材高挺,宛然松立青崖,衣着虽不繁复,却也是不俗的玄色制服,只是腰间不曾佩剑。
如今统领天下的道盟独尊剑道,不佩剑的话,应该不是正统的仙门出身,多半是来应征除妖的江湖散修。
念头一个接一个在脑海中划过,苏倾河的注意力却全被男子周身的玉饰吸引了去,眼中逐渐溢满羡艳:衣履锦带缀着饰物,手上戴着几枚玉戒,耳上还挂着一对好看异常的碧玉耳坠——都是价值不菲的灵玉。
时代变了,一个江湖散修居然也这么高调吗?
眼看男子抬脚跨入了洲府,苏倾河眼前灵光一现,计上心头:仙门戒律森严,平常绝不可能对凡人开放,不如先趁着这个机会,假扮成除妖人混进去,之后再慢慢打听起死回生的事。
她当机立断,立刻蹦跶到了洲府门口,眼前冷不防横过两道锋利的长戟。
守门的高个侍卫板着脸道:“身份,来意。”
刀锋碰撞声听得苏倾河心下发怵,还是一本正经道:“我师出高门,是来报名除妖的。”
对方见她身量娇小,一副娇生惯养的模样,觉得可笑:“大小姐,洲府可不是你玩闹的地方。”
第一关就遭了堵,苏倾河不依不饶,仗着活死人的身份,坑骗道:“我天生看得见鬼怪,没有人比我更会除妖的。”
侍卫扯嘴问:“你今年多大了?”
苏倾河掰着指头算了算,道:“我是永朔元年生的,到现在快三百岁了。”
两个侍卫对视一眼,不禁哈哈大笑:“你要是有三百岁,我俩估计得一千岁了!”
奋力求生被当做笑话调侃,苏倾河不禁懊恼:“我真是除妖人,你们的告示上不是写了‘来者不拒’吗?刚刚那个面具男能进,我为什么不可以?”
另一个矮胖侍卫安抚道:“小姑娘,除妖很危险的,不如回去找你爹娘来。”
苏倾河自出生起便没见过爹娘,不太高兴哼了一声:“你们到底怎么才肯放我进去?”
正说着,大门敞开了一条缝隙,管家打扮的老翁探出头来:“白洲主说已录了方才那位公子,不必再放人进府了。”
两个侍卫同时转头:“姑娘,请回吧。”
见他们一副送客架势,苏倾河顿时急了:“谁说他就够格了,我聪明伶俐还见多识广,你有本事叫他出来和我比上一比!”
“而且,”她毫不给对方反驳的机会,继续故弄玄虚道,“你知道我师从哪里吗?说出来怕你们吓着。”
高个侍卫不以为意:“哪里?”
道盟四城之上,也就世君一人而已,她身份再高,还能高到哪里去?
“我师父功法和容貌都是上佳,挥手就能炸出半天烟火,名号可不能乱提,”苏倾河叉着腰胡诌,“就是你们道盟万人之上的那位……”
话到嘴边,却是一顿。
司马宴下落不明,她一个古代人,连五城十洲的名字都没记清楚,还真不知道现在道盟哪些人比较厉害。
孰料,高个侍卫往突然往后退了半步:“你师父可是穿红衣的?”
苏倾河微愣,想到司马宴封侯之后确实穿过红衣,便点了点头。
对方面露震惊:“炎火红衣……莫不是那位?!”
苏倾河还没应答,一旁的矮胖侍卫跟着惊叫出声:“那位!”
“可不是那位!”
“那位怎么还收女人当徒弟的?”
高个侍卫斥道:“呆子,那位可不就是在女人堆里混出来的!”
苏倾河愣在一旁,听了半天也没明白“那位”到底是哪位。
女人堆?是个女人?
管他呢,既然有机可乘,她一步上前,昂着头狐假虎威道:“对,我就是‘那位’的亲传弟子。”
反正仙门大佬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找到她这个亡国郡主头上。
*
洲府正厅,雾淡烟轻。
楠木长桌边,两个模样相似的中年男子一坐一站,坐着的那人名为白适,体态臃肿,戴着副金丝眼镜,眼中闪着精明的光,正是新上任的青洲之主。站着的那人则是白适的双生弟弟白通,木讷的眼神衬着圆滚滚的肚皮,略有些滑稽。
听罢白通的汇报,白适扶了扶眼镜,眼睛眯成一条缝:“不是说了不必再放人了,怎么又来一个?这前前后后都百来个了,连真本事都使不出,我看全是江湖骗子。”
他陡然意识到自己说错话,忙转过头,赔笑道:“当然,除却景公子。”
对面,戴面具的玄衣男子淡淡端着茶盏,脸色毫无波动。
白通继续耳语道:“可是据说那小姑娘师从……‘那位’。”
白适脸色一变:“当真?”
临时上任,“那位”的真容,连他都还没觐见过。何况上任青洲主便是因为结党营私被“那位”的手下押走的,至今是死是活都没个准信。
白通急道:“哥,当今天下,谁敢冒充那位的弟子?”
此话一出,屋内突然响起一声短促的嗤声,带着二分轻蔑,一分凉薄。
兄弟二人立刻转过头,却见男子面色如常,态度谦逊,自顾自饮茶,正欣赏着窗外风景。
白适只当自己听岔了,皱眉道:“算了,先请进来吧。”
片刻后,少女踏着仙雾而来,秀鼻菱唇,眉眼带笑,嫩白的脸庞不施脂粉,好像一朵沾着晨露的初荷。鬓间大蝴蝶银簪随着步子一晃一晃,朴素的裙袄丝毫不影响与生俱来的灵动,与素来严苛古板的仙门格格不入。
白通见她模样讨喜,迎上去笑呵呵问:“不知姑娘贵姓?”
“苏。”刻意高冷的语气遮不住甜软音色。
白适也上前道:“听闻苏姑娘师出名门,有意与景公子一较高下?”
苏倾河莞尔:“那是自然。”
白适回头问:“景公子意下如何?”
男子目光轻飘飘略过少女,起身道:“随意。”
他比自己高出一大截,苏倾河依旧气势汹汹:“别以为我会怕你。”
这家伙拖金横玉的,一看就不缺这点报酬,但她为了苟住这半条命,必须混入仙门。
洲府新建,闹鬼之事颇为麻烦,自然是择优而录。白适权衡了片刻,问:“二位想如何比试?”
面具男仍是一副万事皆可的态度,负手立在窗边,迎着刺骨的寒风俯瞰庭院,不知在想什么。
风吹鬓发,这背影不知为何令人怵惧不安,白适拉了拉衣襟,转问:“不如苏姑娘定?”
这个问题倒让苏倾河难住了。
先机已经被抢了,她这个后来人必须证明自己有超过面具男的地方才能顺利留下。可对方这副态度,似乎真的不是虚张声势的花架子,正面对上的话,她肯定会吃亏。
静默之中,与故人相仿的沉香气息冷不丁再次袭来,摇荡起一段记忆的漪澜。
杏花瓣飘坠在楸木棋盘。
最后一枚棋子落下,小郡主看着满盘狼藉,拖着嗓子嗔道:“司马宴,你就不能让让我?”
男人闲闲把棋子拢入盒中:“这话不妨等决斗之时,同宿敌去说。”
好看的脸偏偏配了张不讨喜的嘴,小郡主黑眸一瞪,道:“我这回明明都是对着你的破绽下的,但还是没赢。”
司马宴微挑长眉,似是意外她竟讲究起了“兵法”,把荷花酥递去她手边,语重心长道:“战场上的破绽多半是故意设的,至于真正的命门,反倒往往是防御最无懈可击之处。今后莫要盯着那些破绽发难,只需善用你的优长即可。”
小郡主敷衍着“哦”了一声,推开棋盘,往他怀里一趴,边吃边问:“司马宴,你有破绽吗?”
见他含笑不答,小郡主仰头弯起眸:“你的破绽就是我,对不对?”
司马宴垂下眼睫,指尖按上她沾着酥屑的嘴角:“琉璃,莫忘了明日要交的太学作业。”
嗓音低哑,触感温热,白嫩的脸倏地腾起红云:“你怎么现在才提醒我!”
看她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司马宴笑意更深,从桌底抽出一沓整整齐齐的笺纸,墨字狂草而下,都是少女的“亲笔”。
小郡主呆了半晌,迅速抢过笺纸,别过脸,鼻尖发热:“多管闲事,别指望我感激你。”
摄人心魄的容颜变作一团看不清的白雾。
苏倾河掩下心绪,想到那句“善用优长”,环顾一圈周遭,最后指着屋外明湖道:“要不比就闭气吧。”
白适讶然:“闭气?”
苏倾河点点头,煞有介事道:“我师父说闭气是入门第一步,所谓厚积薄发,越是基础的功法,越能显出功底。”
话音刚落,屋内陡然又响起一声轻嗤,二分轻蔑变作鄙夷,尾音依旧凉薄。
三人齐齐回头。
窗边的玄衣男子还是那副从容神色,似感受到六道视线才缓缓抬起头。
苏倾河、白适、白通:?
气氛诡异寂静了一瞬,白适轻咳一声:“苏姑娘屋外请。”
【排雷】
1.狗血甜 微正剧,女主的白月光就是男主,诈尸后忘了模样,男主日常自己醋自己
2.男主武力值天花板,女主天赋异禀躺平修仙
3.原创世界观,私设如山。天作不合的设定和主线有关,该有的肉都会有
4.男女主身体年龄差不多,但女主只活了十七岁,三百年后诈尸再续前缘,两个人都不是凡人。移情别恋是真的,勿上纲上线
5.新人第一篇,请多包涵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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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忆后被宿敌骗婚了》
偏执道长x美艳妖女
——夫君是前世仇人怎么办?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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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梨园燕舞(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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