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烛换了话题,“明日我想去县里备些祭礼去拜祭爷爷和爹娘们,你知道都要准备些什么吗?香烛、纸钱,还有其他吗?”
祝烛思量着眼下最紧要的,还是把过继的事情落实了。一纸过继书不够,还得让村民们实打实地看到他同林家脱离关系,实打实地过继出去了。
祝烛手里大钱没有,私房钱有一些,都是原主采药卖绣活之余偷偷攒下来的,不多,但应付祭礼的花销足够。
“我知道,明日我去县城备好这些,”秦宗树听着祝烛的话,有些感动,祝烛要拜祭刚过继的长辈,也没有忘了他的父母长辈,是真心实意地要和他过日子。
秦宗树并不同意祝烛明儿跟他一起去县里,他解释道:“去县里来回得走三个时辰的路,你身子还没养好,下回我们再一起。”
祝烛闻言没有再坚持,点点头,“好,那就都交给你。”
秦宗树锁好厨柜的门,就拉住祝烛的手,把人带回了婚房。
不等祝烛坐下,秦宗树将怀里旧荷包放到祝烛手中。
祝烛一入手就感觉沉甸甸的,立刻猜出荷包里是什么,打开一看果然是从林家讨回的聘金,五两一锭,还有碎银子和铜板凑成的剩余五两。
“给我?夫夫结契是这般规矩吗?”祝烛对这个小世界的认知主要还是来自林珠的记忆,相关信息寥寥无几。
在林家,钱财都在林父林威手里,郭姝静每回拿钱都得闹腾许久。不过,陈溪村里的其他人家,女子管钱的也有。
秦宗树肯定地点头,“这是我给你的契金,理应由你收着。”这部分钱,不管现在花出去多少,他之后都会给祝烛补齐,且随意祝烛处置。
秦宗树又走到房间大床的左前方,蹲下,掀开地毯,抬起其中一块巨大的石板,从里头抱出一个陶罐子,又掏出另一个更旧的荷包放到罐子边。
“这是我存下应急用的钱,这是办了婚礼后家里剩下的余钱,以后家里的开支花用都交给你来管。”
昨日之前,秦宗树是打算等个一年两年,确定新婚妻子把心留在秦家,再将家里的钱财交一部分给他管。
现在,秦宗树没有如何纠结迟疑就将家底如数交出,一是他相信自己的眼光和判断,不会看错人,再就是他想让祝烛在家里住得安心顺心,有没有钱财在手就有很大差别了。
这两点之外,还有一点是他自觉笨嘴拙舌,说不出什么甜言蜜语哄祝烛高兴,他所能想到对枕边人好的方式,就是将信任和家底托付。
“傻不傻,万一我拿了钱跑了呢?”祝烛没有第一时间去碰这些,总共还没有二十两钱,却有一种难言的沉重感。
秦宗树摇头,“你不会的。”他是有一种祝烛随时能跑的感觉,却不会拿了钱就跑,祝烛真想走了,怕是他给再多钱财都不会留。
秦宗树没法明白这感觉从何而来,只能不断加码,试图让祝烛从身到心,都留下。
祝烛对上秦宗树的目光,嘴角扬起,微微一笑,“好,我管了。至于这十两……也别说是给我的,还当是我们一家人的钱。”
祝烛打开陶罐子和旧荷包数了数,秦宗树留下应急用的钱,零零碎碎加起来,差不多是五两,荷包里是半两碎银子和七十铜板。
对一年忙活到头,攒不出一两的普通农家来说,秦宗树算很会攒钱,这些用来应急和日常花用已然足够,再有十两聘金拿回,他们手头就算宽裕了。
祝烛将陶罐子的这些碎银子放回,又将一锭五两银子放进到陶罐里,“这些存起来,剩余的这些拿出来平时用。”
“小苗小朵都不小了,该让他们去村学那里启蒙,将来或许还能多个出路,”这是祝烛认真思考过提出的想法,秦宗苗的身板明显比不了天赋异禀的秦宗树,打猎这个活计不适合他继承。
秦宗朵又如此早慧早熟,祝烛不觉得该因为她是女孩而放弃识字读书。
“现在家里不算缺钱,我想跟着小苗小朵去村学上个半年一年,你说呢?”祝烛说起自己的事情时音量明显小了许多。
倒不是觉得气弱,怕秦宗树不高兴,而是他这么大个人,去和村学里普遍十岁以下的娃娃们一起读书,不太像回事儿。
“当然可以,回头我就找里正大人问问村学里的情况,”秦宗树立刻就应下,“祖母去世前一直给我启蒙,村学那里情况,我不太知道。”
秦宗树第一次同祝烛说起他的祖父祖母,“祖母识字不比村学的陈夫子少,她原本还想送我去县学……”
秦宗树记事早,对祖父祖母的音容笑貌依旧清晰。
秦爷爷在逃荒来陈溪村前,靠着家传武艺,当过猎户,也当过镖师,可在三年大旱的天灾面前,秦爷爷同样无力抵抗。
秦爷爷的亲族病的病,死的死,逃的逃,他最后也不得不跟着逃荒队伍往南迁徙。
秦爷爷是在逃荒路上结识了孤身一人的祖母佟氏,一开始是随手帮一把,后来互相有了情谊,才在陈溪村落户生根。
一个孤女如何会识字?如何敢孤身一人混在逃荒队伍里?秦宗树没听祖父祖母说过,他们逃荒的时候,正值新旧二国交替之时,户籍登记相当混乱。
秦爷爷还会说起曾经在西北陇州的家,祖母佟氏却很少提及,她在陈溪村走动时,看着同其他家妇人没什么不同。
只一点,秦宗树长到三岁时,她主动提出要给秦宗树启蒙,蒙学的五部书,她倒背如流,教导秦宗树的那些道理,他至今都记得。
在秦宗树的记忆里,祖母佟氏是个很特别的人,他爷爷看似是一家之主,但其实拿主意的都是他祖母。
“我爹比较像我爷爷,在读书识字上没什么天赋,听爷爷说,年少启蒙时曾把祖母气得不轻,没少挨揍。”
秦宗树此时提起父母长辈们,脸上没什么悲色。死者已矣,他们活着的人,还得好好活着。
但祝烛的话提醒他了,祖母曾希望他好好读书,改换门庭,他如今是做不到了,却还有弟弟能继续尝试一番。
至于小妹秦宗朵,这世道不给女子机会考取功名,她能跟着读书,成为祖母那样识文断字、心有馥郁的人,也很不错。
祝烛凑到秦宗树身前,双眸亮晶晶地看着他,“这么说,你的读书天赋应该不错,你能教的话……算了,这样你就太累了。”
祝烛一想,剧情里的秦宗树能绝地翻盘,成为假少爷和六皇子都棘手的对手,本身的资质就不可能差。
但资质再好也无用,眼前的秦宗树肩负一家人的生计,得把时间精力花在打猎上,若回家了,还教他读书识字可太辛苦了。
他们家又不是没钱上不起学,没必要把秦宗树搞得这么累。
“我已经十余年没再碰过书,可不敢教你们,”秦宗树不觉得自己能当夫子,他抬起手,片刻迟疑,最后只小心翼翼地牵住祝烛的手,“我给你上药。”
“好,”祝烛也感觉身上这里疼那里疼,麻利地把自己上衣脱了,外伤最严重的左臂之外,身上还有许多陈年旧伤。
昨晚浴房里烛火黯淡,祝烛重点关注了自己的脸,此刻天光明亮,他低眸一扫同样觉得触目惊心。
这些伤痕落在过瘦过白的躯体上,不敢想是如何熬过来的。
“是不是很丑?”祝烛抬手去捂秦宗树的眼睛,大意了,这辣眼睛的样子,可别把他之前积累的好感一瞬清空了啊。
秦宗树一偏头,难以自抑地将人轻拥在怀里,语气里怒意高涨,“我不会轻易放过他们的。”
秦宗树又心疼又生气,气自己没有早点儿把祝烛娶回家来,气他上午对林家人过于宽容,没有动手给他们体会一下什么是真正的切肤之痛。
祝烛没料到秦宗树是这样的反应,眨了眨眼睛,轻声哄道,“你这样心疼我,我感觉没那么疼了,真的。”
假的!
秦宗树收敛起情绪,认真给祝烛上药时,祝烛从小声抽气到真的抽泣,那眼泪快把秦宗树给淹了。
“我感觉上药之后更疼了,嗝,怎么会这样?能不能不上了?”祝烛眼泪汪汪,一点儿不是演的,人类身子的耐疼性居然这么差,要疼死小妖怪了!
祝烛麻利地求饶,“秦大哥,夫君……我不想上药了!求求你了。”
秦宗树高高大大的模样一点儿不是虚的,双脚一夹,把祝烛困在怀里,怎么躲都没用,求饶也没用!好狠心的人类啊。
“这些地方的淤青要揉散了才能好得快,乖,很快就好了,”秦宗树满头大汗,感觉比在山了跑了一天还要累,但语气却是从未有过的温柔。
他对秦宗苗秦宗朵都没这样哄过,主要是他们从襁褓里就喝药,日常把药当饭吃,从来就不用人这样哄。
半个时辰后,祝烛的求饶和哭声渐渐消了,秦宗树低头一看,人已经在他怀里哭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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