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宗树经常捏弟弟妹妹的脸,手劲儿的把握已经练出来了,不会让祝烛觉得疼。
他感受着指尖的湿润,无奈更多。他还没生气呢,祝烛就哭得这般厉害,他真动了怒或用点儿力,祝烛还不得哭晕过去。
果然,祝烛又偷瞄他一眼,呼出口气,终于不再哭了,但人瞧着还是难过得紧。
这事情他只听个开头就感觉诡异又难言,一旦真实发生,换谁身上,都不会好过。
“具体怎么回事,你慢慢说,”秦宗树收回手,打量祝烛的目光肆意许多,之前一叶障目,眼下基本是瞧明白了。
祝烛的脸是真的精致好看,人也被养得白白瘦瘦,村里的女子一贯是养得糙,营养匮乏,又风吹日晒,比祝烛更像男儿的女子多的是。
但那些女子再像也只是像,祝烛……真的是货真价实的男儿。
祝烛闻言又惊讶又感激地看向秦宗树,斟酌了番语言,慢慢道来,“从小爹娘就给我穿罗裙梳发髻,让我学女红针线、家务农活,我从未怀疑过他们的话,也从不质疑他们让我做的任何事。”
“有一点……从小到大,爹娘从来不许我出门和邻里同龄女孩们玩,偶尔去洗衣服和她们多聊两句,只要被看到就要挨打……我怕疼,虽然不明为何如此,为了不挨打,就不常同她们说话。”
秦宗树同媒婆去林家相看前,简单打听过林家和林珠的情况。
林家夫妇对读书的长子尤其看重,有些重儿轻女,这是村里人普遍存在的情况,没有打骂虐待的名声传出来就算好的了。
关于林珠,统一说的是模样标致,但也有说他性子冷、不爱说话的。
“从小爹娘就喜欢大哥,不喜欢我,记忆里他们从未抱过我一次。娘打我尤其疼,我其实……也不喜欢她,我曾经还觉得我越长大越不像她挺好,却不知是……这种不像。”
祝烛双眸含泪欲掉未掉,又深吸口气让自己振作起来,继续道来,“直到去年爹娘出门办事,大哥喝得烂醉,吐了一身,我照顾他……才真正确定。我不知道为何会这样,我不明白一样是爹娘的孩子,他们要这样对我。”
祝烛不算完全胡编乱造,林家父母对林珠真的不好,非打即骂。
林珠记忆里发生过类似的事情,不过真实情况是,十岁的林珠偶然围观一次陈溪村郊外树林里的偷.情现场,发现了身子的差异,回家试探询问养父母,最后以一顿毒打结束。
从那之后陷在认知异常情绪里的林珠,自然同那些真正的女孩子们无法相处得来。
林珠所有的恶毒与悲剧,林家父母是最大的始作俑者,他们从一开始就抱着要毁了林珠的想法养着他。
杀人诛心,也不过如此了。
祝烛红着眼眶,忍了又忍,眼泪再次掉下来了。他此刻是同原主林珠艰难成长的那些岁月和苦难共情了。
当然,他这样说哭就哭,也是因为此刻身上就很疼。小妖怪逍遥万年,第一次这样被动又难耐地感受身体的疼痛。
秦宗树作为外人同样难以理解林家父母的做法,农家看重男儿,好好一个健全男孩却被当成女孩养大,还敢议亲骗婚骗钱,根本不顾孩子的名声和死活。
难以想象会有父母对自己的孩子,抱有如此大的恶意。
“真的对不起。我再难过,再为难,都不该让自己的事情牵连你,你也不比我容易,”祝烛再一次郑重道歉。
祝烛从心底里觉得林珠怎么朝林家报复、怎么朝亲生父母那边发疯,都不为过,他千不该万不该是牵连和害惨了秦宗树一家。
而以上那些告诉秦宗树的说辞,是祝烛提取原主记忆有意美化和修饰过的。
真正的林珠被林家养歪得挺彻底,在骗钱骗婚这事儿上,他是主动谋划且对秦宗树毫无愧疚之心。
甚至,在亲事定下时,他就将无法对林家养父母宣泄的怨恨和扭曲,转嫁到秦宗树身上,之后针对秦宗树的诸多行为更是变本加厉、无药可救。
祝烛擦去眼泪,朝沉默无言的秦宗树淡淡一笑,带着些许释然,“定亲后的这段时间是我在林家过得最安宁的日子,今天我还饱饱睡了一觉,吃到了好吃的肉……”
“我已经逃避得够久了。明日,我们一起去找里正大人,把情况说清楚,你给林家的聘金陪嫁一定能还给你。”
只要祝烛把男儿身揭露,在这桩婚事里,林家就是完全不占理的那一方,讨回聘金和被扣留的陪嫁是肯定的。
事出有因的情况下,大抵也不会影响秦宗树日后再说亲。
祝烛此刻是真的把选择权交给秦宗树,有些人是天然无法接受一个男媳妇的,秦宗树若属于这一类人,那这日子是没法过下去的。
迟早生怨的前提下,不如早做了结。
至于原主亏欠秦宗树一家的,祝烛会找其他方式补偿给他们。
秦宗树收起针对林家父母的恼怒情绪,又一次和祝烛眸光对上,斟酌几许,他开口道:“突然了点儿,但我……没有介意你男儿身的事情,这些都不是你的错。”
六年半前的冬天,秦宗树刚过十四岁生辰,父亲山上打猎出事,母亲怀着孩子差点流产,他忍下悲伤,扛起了母亲和即将出生弟弟妹妹的生计。
后来母亲依旧没撑过,弟弟妹妹才满周岁,她就病逝了。
到如今三年又三年过去,这期间他要守双亲的孝,有嗷嗷待哺的弟弟妹妹要养,他没心思考虑男女私情,也从未思考过自己喜欢男人还是女人的问题。
秦宗树此刻认真思考了一下媳妇从女儿变男儿的剧变,真的很突然,但可以确定,只要还是眼前的这人,就只有他占便宜的份儿,哪有什么好排斥和纠结的。
秦宗树之前的沉默都是替祝烛愤怒和难过,而他再感同身受,也到底不是祝烛本人。
他同样无法知道从小被当女儿养的祝烛,是否愿意嫁给男人。
秦宗树不算孤陋寡闻,他打的猎物大部分都是送到县城大酒楼里售卖,酒楼里最不缺的就是八卦和奇闻轶事。
有些地区大家氏族的主母会特意给家里庶子娶男妻,进一步削弱庶子在家里的地位和继承可能,有些村落也有结兄弟契的习俗。
娶个男妻在当今世道不算惊世骇俗,但怎么都得是你情我愿的前提下。
定亲前,秦宗树特意找林珠询问是否愿意嫁他。
此刻,秦宗树看着眼前祝烛,总觉得有必要再问一遍,“你呢?你还愿意当我的媳妇吗?”
祝烛对上秦宗树格外认真郑重的眼神,双眸一眨,不自觉绽放笑颜,轻轻点了一下头,“愿意啊。”
祝烛还是小妖怪时化形艰难,没机会有什么情感性别取向。但它游戏修.真界和人间时,总爱找高高大大的树筑巢,只愿意踩在本体和化形都好看的妖怪肩头。
现在,他瞧着秦宗树俊俏耐看的脸,高大健硕、格外有安全感的身形,心头意动。
祝烛本质还是妖界小妖怪,遵循本心,随性而活。
一点心动也是心动,不需回避。
另外,它曾经是个再牛逼轰轰的妖怪,现在也只是个身世坎坷、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初来乍到,还得小心着不被天道发现和排斥。
秦宗树自己愿意的前提下,他继续给秦宗树当媳妇,是个不错又小小心动的选择。
“那我还当你的媳妇,”祝烛红着脸,继续羞答答地请求,“但你给我的聘金聘礼、陪嫁那些都得要回来,那些是你给我的。”
他可不愿恨错人,林家那边必须得到报应。这第一步就是在他们挥霍完聘金陪嫁前,把钱和东西都拿回来。
此外,祝烛只是依着原主的遭遇,给自己捏了个女儿心男儿身的小可怜人设,并没有什么心理疾病,也不打算这辈子都当个女装大佬。
他不是歧视女装大佬,古代的女装和首饰多好看啊。
祝烛是考虑着原主身世复杂,还有个相府嫡子真少爷的身世背景,那些事情迟早得找上,他以后免不了还是要恢复男儿打扮的。
如此,从户籍和外人认知里恢复男儿身份的事情,宜早不宜迟。
祝烛拉住秦宗树的袖子,低声询问,“我的户籍还没改到你家来吧?”
秦宗树僵着半边身子,愣愣摇头,“没,原打算回门后再去里正大人那边登记。”
“秦大哥,我、我不想再叫林珠了,以后我叫祝烛,庆祝的祝,红烛的烛!”祝烛指着婚房里还在燃烧的红烛道。
祝烛的名字是一位飞升多年的妖神帮他取的,他曾经的妖怪本体是只全无杂色的红色小鸟,觉醒朱雀血脉后,头顶那根翘起的翎羽变成了金色,瞧着就像一盏燃烧的红烛。
祝烛这名字听起来和林珠的小名珠珠没差多少,但也该让他这辈子的丈夫秦宗树知道。
祝烛面色少许踌躇道:“爹娘不许我跟着哥哥一起读书,我识字不多……你说我的新名字好不好听?”
祝烛为自己的话打了个补丁,也是做个铺垫。
无论任何时代,识字读书都极为重要,读书能明理,能让困在狭小世界的人多一个窗口,多一点自救的可能。
在这封建古代,也只有读书人有资格考取功名,改换门庭。
当然了,现在的祝烛还没有想好要不要去争那功名,科举能考出名头不易,当官的规矩和束缚更多,他不一定能做好。
再就是此刻的祝烛是真的识字不多,原主能认几个字,他就会几个字。
小妖怪真正掌握的只有血脉传承自带的妖文,游历修.真界和人间时,囫囵学了几种通用文,基本学到能听懂能看懂就够用了。
这个世界的文字同他会的其中一门通用文有些相似,有机会学起来,进度应该不会太慢。
“名字很好听,祝……烛儿,你说的我都会帮你,”秦宗树郑重点头,也很有心地在叫法上将他同林珠的小名区分开来。
秦宗树能感觉这一刻的祝烛不一样了,取了新名字,放下难以启齿的过往,恍若新生。
秦宗树伸出手,试探着拉住祝烛的手腕,把人带起又放开手,“我带你去洗漱,也熟悉一下家里。”
“好啊,”祝烛瞄一眼耳根异常红润的秦宗树,心里偷笑,行动上却是羞涩又乖巧地给领着走。
他方才没感应到什么警色,说明他的转变在秦宗树眼里是合理充分且不算突兀的。
祝烛暂定的人设是强行被改变性别认知、被家人吸血欺负惨了的小可怜。但万事万物究极生变。
小可怜有可能黑化,一条路走到黑,同样有可能经历千难万难的自我和解,走出一条不伤及无辜也能报仇雪恨的阳光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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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古代女装骗婚真少爷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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