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云从谢云芷那边回来,带回一个不好的消息:
稚稚醒来后,在谢云芷的威胁教唆下,指认姜宜囚禁虐待她,还强迫她喝下半碗毒药。
彼时姜宜刚吃了一口冷馒头,听到这样的说辞,惊讶之下不小心噎住了。
见姜宜闭上眼睛,表情古怪,一副难受的样子,栖云心想,王妃真是温柔又善良,不像某些人,表面柔弱,狠起来连小女孩都要残忍虐杀。
她轻声安慰,“王妃,表小姐惯会做作,王爷心疼她,自然对她偏袒,不过再怎么说,王爷在孝期,左右三年她都爬不了王爷的床,只要王妃多关心体贴王爷,孝顺老夫人,日后再添个一男半女,随她怎么折腾,终归只是个名不正言不顺的表小姐。”
姜宜紧闭着双唇,面对婢女的安慰,半天没说话。
栖云:“老夫人那里就更不用担心了,老夫人虽有心照顾表小姐,但一直希望表小姐聘到外头去,做正室娘子,她若敢悄悄爬王爷的床,老夫人第一个不依。”
姜宜卡得喉咙生疼,几次都没咽下去。
栖云:……糟了,王妃被吓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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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好其他人看出端倪,递上一杯白水,姜宜火急火燎的饮下,化开喉中堵塞。
一阵恍惚过后,姜宜平复心情,“咳咳,我没事,不用担心。”
言谈间,曦云捏着一封信进来,“奴婢在门口捡到了这个。”
姜宜接过去,用小刀慢慢挑开蜡封,从里面掏出带着淡淡墨香的信纸。不知是不是错觉,墨香中带了丁点冷莲香气。味道极轻极淡,几乎闻不出,也只有姜宜,精通药理,对味道敏锐些。
“恐吓信吗?”栖云好奇道。
姜宜略略扫视其中的内容,看到后头,眉宇渐渐舒展。栖云想问点什么,见姜宜将信纸投进火里,便识趣的不问。
“先吃饭吧。”姜宜招呼她们。
眼下正是饭点,桌上只有清汤寡水的白粥和几个干冷得馒头,连一碟咸菜都没有,婢女都觉得寡淡无味咽不下,姜宜却白粥就馒头,吃的有滋有味。
门外脚步声渐近,门帘掀开,凉凉的男声袭来,“姜宜,你这院里的规矩真不错,王妃与婢女都在一桌吃饭了。下次要不请上本王与母妃,人多更热闹一些。”
姜宜皱了皱眉,讶然回身,正与季宴眉棱下那双不笑亦风流的桃花眼对上。
外头都是雪,他一袭邃蓝官袍,突然闯进来,如不看那张过分慵懒的脸,“萧萧肃肃”,“身如琦玉”一类的词,确乎描绘不出他的气度。
姜宜瞧着这么一张俊美无铸但惹人讨厌的脸在眼前晃来晃去,不胜困扰。
“王爷,妾不敢。”姜宜为难的低下头,克制住想赶人的冲动,栖云瞥见事情不妙,收拾碗筷,退出房间。
“不敢?”季宴轻笑着上前,兀然抬手,将姜宜下颌抬起来,“你不是自峙高门嫡女,尊贵无比,瞧不上别个,怎么,还有你不敢的事情吗?”
想是那两位已经告完状,季宴这是兴师问罪来了。告状就告状,怎么还添油加醋?姜宜顿时觉得无语至极。
她仰着脸,眼神澄澈明亮,“王爷说笑了,妾嫁入王府,便处处以夫家为先,人前人后都以王府主母自居,而非将军府嫡女。”
这番话略显苍白,季宴不屑听下去,手上的劲乍然一收,姜宜的脸控制不住的一歪。她回眸,默默扶正发髻,季宴上下打量她,一语不发。
姜宜被这意味不明的眸光来来回回扫视,心中疑窦丛生,正要问询,季宴冷冷出声,“王妃既不是倚仗娘家,为何总欺负云芷父母双亡,无人照拂?”
姜宜颇有眼色的为他斟满一杯热茶,双手送到他面前,“王爷,妾是冤枉的,妾从未欺负过谢家姐弟。。”
茶盏迟迟未端起,谢云芷在侍儿的搀扶下款款入内,她眼尾哭红,神情憔悴,往地中央一跪,“表兄,求你替小妹做主。”
那一袭月白色襦裙,哭得楚楚娇柔,惹人爱怜。
季宴眼中不忍,起身时她已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只等季宴扶她时,往季宴胸口上一靠。
“表兄,小妹房里的小婢女稚稚,不过折了王妃园子里一枝寒梅,便差点丢了性命,好端端的人儿,身上竟没一处好的!”
“稚稚年幼无知,身体娇弱,小妹平时都不舍得指使她,一直小心照顾,却不想......不想遭此横祸。”谢云芷秾色的睫毛低垂,沾染晶莹的泪珠。眼睫微动,便如珍珠一般簌簌落下,每落一颗,季宴眼底的不忍便多一分。
老王爷故去不久,季宴尚在守孝期,不能与女子过分亲近,此刻季宴却顾不上那些,扶着谢云芷微微颤抖的肩膀引她坐下。
谢云芷身娇体弱,即便落座,身体也微微倾斜,头枕在季宴小臂上。
说话如初生的猫儿一般,哀弱却衔着怒意,“王妃平日若嫌小妹不恭敬,哪里怠慢了,只管责罚小妹便是,小妹一一领受,可王妃为何要跟一个小女孩过不去?”
就这拙劣的栽赃嫁祸手段,姜宜都懒得一般见识。可谢云芷既然请来了季宴,便比之前几回难办些,她不能如之前那般直接。
于是,姜宜低下头,再抬起脸时,眸中氤氲出了薄薄的雾气,一滴清泪悄然敛作银珠,含在眼中将坠未坠。
姜宜欲言又止,抬手悄然擦去泪水,隐忍片刻,才轻轻扯住季宴另一边衣袖,戚戚然叹道,“王爷,妾冤枉啊,妾从未伤害任何人,一定是有人栽赃嫁祸!”
季宴拧着眉,眼神止不住的厌倦,不动声色将衣袖从姜宜手中慢慢抽离。
待他好不容易将衣袖从姜宜左手中抽出,姜宜已经抬起右手,柔柔弱弱牵住他的衣角。
“王爷明鉴,稚稚所中之毒,府里可没有,外头同样不好找,需要伺候云芷的王嬷嬷天不亮就从家里出发,去西城的王家巷子,敲开门口种了三棵漆树的那户人家,拿两吊钱才能买到。妾身在宅院,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可买不来。”
话说完,谢云芷娇柔清纯的脸上一片阴沉。实际上,从姜宜提起王嬷嬷,她已经坐不住了,此刻更是如鲠在喉。
季宴蹙起眉,神情有些不耐烦,“你既从不出门,如何将外头的情况打听这样清楚?”
姜宜眸光微凉,“王爷若不信,只管按妾说的地址去查,相信真相很快水落石出。”
姜宜神情笃定,谢云芷忐忑不安,细微的表情,便可猜出真相。可季宴偏偏看不懂。或者,装作不懂。
谢云芷杏眸沾湿,颊边挂着一行泪,强作大度,“表兄,稚稚只受了些外伤,性命无虞,何须兴师动众,传出去叫旁人看咱们家笑话?小妹不曾要王妃怎样,只想讨一个公道,寻一声抱歉,没想到王妃非要将事情闹大,表兄日理万机,怎能在小事上浪费时间。”
季宴神色紧绷,动作十分轻柔的替谢云芷拭泪,“既然表妹不想将事情闹大,那王妃就诚心诚意道个歉,了结此事。”
姜宜点头,确实该道歉。
她绕到桌前,倒了半杯热茶,往凉了吹一吹,送到谢云芷眼前。
谢云芷神情讶异,季宴开口劝她,“嫂子给小姑子敬茶,于礼不合,不过王妃既然放下身段,诚心诚意道歉,你接便是,莫辜负了王妃心意,以后与王妃好好相处。”
“小妹一直拿王妃当亲姐姐看的,只要王妃不寻事为难妾,妾怎敢得罪王妃呢?既然王爷这么说,这杯茶小妹便领受了。”谢云芷低着头,笑意浮于唇角,正要伸手去接,却被姜宜失手泼了半杯茶。
姜宜满含歉意,“哎呀,云芷妹妹,你怎么不好好接住呢,好端端的洒一身水,真对不起呀。”
谢云芷珠泪滚滚,顶着一头湿漉漉的头发非往季宴怀里钻,哽咽道,“表兄,王妃她是故意的,在您面前都这样,平日对姐妹们更骄纵无礼,您今天不管管她,以后遭毒手的就不是稚稚,而是我们姐弟了。”
季宴任由她把茶水水蹭到衣服上,一边安抚一边斥道,“王妃,你可知罪?”
姜宜惊惧低下头,轻声道,“王爷觉得妾有罪,妾便有罪,请王爷一纸休书遣妾返家,妾无二话。”话说得委婉,只这一两句,点到为止,再无多余的话。
云姨娘瞪着一双水润润的杏眼,明明欢喜难掩,却要装作懂事。
“表兄,姐姐说这话,大抵是深思熟虑过的,王爷不如成全了姐姐,放姐姐自由。”
季宴沉默着不说什么,目光从姜宜脸上移开,面容藏在阴影里,辨不明晰,只闻长长的呼吸声,谢云芷还想煽风点火,见季宴脸色奇差,悻悻地憋了回去。
廊檐下铁马叮咚,来回作响,下人来报,“老夫人身子抱恙”,季宴着急去看望母亲,这件事便暂时揭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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