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方素在公司吃了午饭才回工作室，坐在客厅里没歇两分钟，门铃声响起。
安木槿来找他了。
明明一周能见四五次，却像许久未见了一样，安木槿带着齐方素熟悉的温度，以及齐方素不熟悉的柔光。今天的她很像一尊白玉雕像，温润名贵又神圣。
齐方素与安木槿对视的一刹那，心乱跳得起劲，他只好慌忙移开视线，侧身请安木槿进门。
安木槿没有变化，变的是他的心。
齐方素请安木槿坐下，给她拿了瓶果汁，问她吃过午饭没有。安木槿是空手来的，显然出发得过于匆忙。
“吃过了，在学校饭堂吃的。”安木槿回答。
齐方素又问：“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我不知道啊，但我加了门口几个保安的微信，还建了一个群，平时你这边有什么风吹草动他们都会在群里告诉我。我一小时前问他们你回来没有，他们说没有，但快了，因为你昨天提前告诉他们下午会有客人过来，请他们帮忙带路。既然下午有客人，我觉得你也差不多时候会回这里了，我索性过来等你，没想到一进大门口保安就说你已经回来了。”
“真聪明，还给自己找了线人。”齐方素低头笑笑。
“哎呀，那些不重要，我来是想问你为什么要问我聊天记录的事，难道是公司决定要对我做什么了？你真的是，问了又不解释解释，我给你发信息又不回，打语音电话又不接，哪有你这样的，我急死了……”安木槿嘟嘟囔囔地抱怨，齐方素是不回信息的惯犯，十分讨厌，安木槿领教多时却还是免不了要抱怨，遇到关键问题她简直想揍齐方素三拳，看能不能打出一个屁来。
“你别管那件事，已经没关系了。”齐方素笼笼统统地说。他不想跟安木槿解释他早上在会议室里做了什么才解决了那件事，不好意思。
可安木槿不接受这么笼统的说法：“你这样让我无法放心，我慌得都要睡不着觉了，你快跟我说怎么了，为什么会没关系？”
齐方素抬眼端详安木槿的脸色，没看出她睡得不好，便仍是不肯跟她说实话：“别慌，我说没关系就是没关系，没有任何原因。”
安木槿皱着脸理解齐方素的话，问：“我们公司难道是不在乎这类事情？”
“嗯。”
“嗯什么，怎么会有公司不在乎？如果公司真的不在乎，Jasmine何必费劲做这件事？她又不是傻子。”
齐方素的嘴闭得很紧，不应声。
安木槿不满地瞪他，愤愤喝了两大口果汁，琢磨半晌，又问：“你都看过那些聊天记录了吗？我其实完全不知道Jasmine拿了哪一段对话，又将对话弄成了什么样，你记不记得看过的截图？可以跟我说说吗？万一以后哪位领导来问我话，我也好有个心理准备。”
“不记得。”
“……不可能，你一定记得。”
“这件事已经过去了。”
“……”
既然是说到了聊天记录的事，齐方素想要得到安木槿回答的问题涌进他嘴里，呼之欲出，齐方素也直接让它跑出去了：“你到公司里当练习生，其实一开始不是为了出道吧？是为了，我？一开始你的目标就是纠缠我吧？”
安木槿捧着半瓶果汁，动作和表情都静止，谨慎地看向齐方素，等待他显露问出这个问题的意图。
齐方素被看得有点慌，微微皱眉问：“干嘛不说话？”
安木槿坦白：“不知道该说什么。”
齐方素没有缘由地移开话题：“当练习生挺辛苦的。”
安木槿顺着应道：“是呀。”
“练习生之间的关系也一般般。”
“对。”
“明星不是一个好职业，难出头，成功与否要看天时地利人和，且必须长期将自己暴露在公众视野中，对每一种自我都是很大的考验。”
“你说得对。”
齐方素终于肯结束铺垫，说出他的心里话：“你其实没有必要花时间做这么多事。”
安木槿大喇喇地盯着齐方素问：“那你觉得我该怎么接近你？直接找人跟踪你，查出你日常会去到的地方，然后伏击你，这样你就会和我熟悉起来？你确定你不会报警把我抓起来？或是请十个八个保镖防着我？”
无法回答的齐方素：“……”
安木槿摇头晃脑告诉齐方素：“当练习生，肯定不是上策，但也不是下策，我不是十分聪明的人，能想出这些计策就算不错了，你别嫌我用笨方法。况且我年轻，耗得起。”
齐方素沉默了好几分钟，艰难地做出决定，咬着牙挤出一句不连续的话：“你做这么多事……你，是不是……喜欢……我？”
他有点害羞，神情不太自然，耳尖略微染红，还低着头，仿佛迫切地希望将自己藏起来。
安木槿稍稍一愣，而后饶有兴致紧盯着齐方素，好笑地腹诽明明她才是二十出头的无知大学生，他们两人之间怎么看都不应该是齐方素来害羞。
憋不住笑，安木槿扭头看着客厅的另一面露出诡异笑容。她终于知道那些蔫儿坏的男生为什么喜欢逗害羞的女生了，这种软绵绵的乖巧模样，不用力戳几下试试手感都对不起自己。
安木槿抿着嘴，伸手挠挠耳后转移注意力，又喝了一口果汁，让自己冷静些。
在变得好欺负的齐方素面前，她莫名有了点怪异的勇气，想这段关系如果不是由她来做主导，还应该由谁来迈出第一步呢？齐方素又笨拙又像个羞答答的大姑娘，指望不上。
安木槿轻声应道：“是呀。”
齐方素的脸颊也染了微红，更加害羞地问：“我可以知道你喜欢我的原因吗？”
喜欢齐方素的原因，安木槿其实一直都没有过多考虑，她只是知道了自己的喜欢，然后去追寻罢了。
安木槿当场想了半分钟，得出一个最有可能正确的答案：“你好看啊。”
齐方素不接受这个答案，脸上的红晕全都沉了下去，挑眉问：“……还有呢？”
“这还不够吗？”
“……”
安木槿理直气壮大声嚷嚷：“好看的东西就值得喜欢啊，像我这种做花艺设计的人，毕生追求就是一个字，美。为了创造出最接近美的作品，我们要奉献一生，我们的灵魂已经被改写了，我们的全部天性就剩下一种，作为美的奴隶存在下去。”
“……这很像是一个借口”
安木槿挠挠耳后继续想，一脸犹豫：“好吧，那是一开始，真的跟你相处过之后，觉得……我大概是……需要你。”
“需要我什么？”
“不知道怎么说，需要你陪伴我吧。你在我身边，会让我感到安心。”
“我什么也没做。”
安木槿灵机一动，临时改写了一句诗：“你什么都不用做，你只是存在着，就十分美好。”
“……”
安木槿瞧齐方素没有被她的诗情画意感动，便认真思考了一会儿，说：“我的确是在为了接近你而动了不少脑筋，但我不难过。其实为你做一些事的时候，给我的感觉很像是在给即将用到的花材进行修剪，我乐意这么做，这么做能够让我感到开心，也充满期盼，我正在准备的是我作品中的一部分。”
齐方素扭头看着安木槿，问：“你觉得和我建立起来的一段关系是你的作品？”
安木槿反问：“不可以这么认为吗？”
齐方素顿了一下，退让道：“好像是可以的。”
齐方素有点意识到在聊过了安木槿对他的感情之后，他应该主动言明他对安木槿的感情。这似乎涉及到一种公平与平等。
然而话到嘴边又被他咽下去了。
他不知道怎么说，也不知道以怎样的心情去说，他一想到要剖白自己的感情就无比害羞，担忧自己会词不达意说错话，担忧自己的表现不是安木槿想要的。
在不知所措中，他开始搪塞自己。他觉得他的一切行为都已经过于明显了，安木槿一定早就知晓了他的心，即便是不付诸于言语也没关系，就像他上午在办公室里想的那样，他和安木槿已经建立了亲密关系，加上此时安木槿的坦白，这种关系更加坚固，不由他来破坏，也不由他来推进。
齐方素犹豫片刻，说出口的话变成了：“还有一个关于你的问题，可以问吗？”
安木槿瞥了齐方素一眼，点点头：“问吧。”
“你打算在公司待到什么程度？你很难左右公司的决定，之后可能你不想出道，但公司安排了你出道。”
“其实我不想待了，这么危险的环境不是我愿意安身立命的地方，在危险没有真正波及到我时，我可以勉强忍耐，但现在危险已经切切实实伤害到我了，我没办法接受。但是……”安木槿的声音逐渐低下去，话未说完。
“但是什么？”
安木槿摇摇头：“没什么，还没到我离开的时候。”
齐方素很好奇：“你要在怎样的时候才会离开？”
安木槿的眼神变得有些缥缈，落在了齐方素脸上，又似乎只是轻拂而过，她说：“在我彻底获得我想要的东西的时候。”
齐方素向安木槿投去不解的目光。
安木槿没解释，几下喝完手里的果汁，朝齐方素晃晃空瓶：“这个太甜了，味道一般，我想喝咖啡。”
“哦，好。”齐方素立即起身到厨房去做咖啡。
齐方素稍稍松了一口气，他自作主张让安木槿可以继续留在公司里的举动应该没有错。虽然没明白她说的想要的东西是什么，她进公司的目的明明已经达到了，但结果是顺着她的意，就算不错。
齐方素在安木槿的推荐下买了一台胶囊咖啡机，只需要五分钟就能做好两杯咖啡。
这五分钟，安木槿似乎全用来发呆了，齐方素回到客厅时，安木槿没有太多反应，
齐方素告诉安木槿：“我等一下要见两个朋友，聊聊做专辑的事。”
安木槿点点头：“嗯，那我回去了？”
齐方素却要阻止：“不是，我是想……”
“什么？”
齐方素小声说：“我想，和你一起吃晚饭。”
安木槿神色古怪，皱眉瞅着齐方素。
“你没空吗？”
安木槿抿着嘴，心情很复杂：“……我觉得你好像不太懂得交往的步骤。”
“什么意思？”
“没什么。”安木槿耸耸肩，说，“我有空，今晚可以一起吃饭。”
草在结它的种子
风在摇它的叶子
我们站着，不说话
就十分美好
——顾城《门前》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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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二十八、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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