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亲文书?”
齐元白的注意力却落在这四个字上面,飞快的扫视了一眼那红木箱子上的东西,里头金银珠宝、绫罗绸缎应有尽有,却唯独不见林老爷口中的定亲文书。
林老爷面露忧愁,忿忿道:“是呢,这东西是随着聘礼一道出现的,说是定亲文书,倒不如说是直接通知我们准备好新娘,简直岂有此理!”
齐元白又道:“这文书在何处?”
这样白纸黑字的凭据,像他们这样有头有脸的大户人家,是绝不可能就这样摆出来的,多半应当是被林老爷给暗暗收了起来。
果不其然,林老爷闻言立刻从怀中摸出一封大红封面的折子,递到齐元白手中:“仙师勿怪,我担心这上面的内容传到旁人耳中,坏了我家姑娘的名声,故而在得此文书后便收了起来,喊了家中下人撤走正堂里的布置。”
难怪他们一来,就见这些下人们在慌慌张张地撕扯上面的红绫和囍字。
公仪岭好奇这定亲文书上面写了什么东西,等齐元白展开后,凑上去瞧了瞧。
这下看完,他的脸色也凝重起来。
林老爷揣度着两位仙师的神情,思虑再三后,觉得此处人来人往,商议事情多有不便。等到重新收回了这本红册子,就压低了声音,对两人道:“两位仙师,此事不宜外扬,请随我来。”
公仪岭与齐元白对视一眼,轻轻点头,跟着林老爷来到了一处无人打扰的暖阁。
奉茶的丫鬟退下后,整个暖阁只剩下他们三人。
公仪岭端着茶盏,却没心思喝上一口,开门见山地问了:“若是我记得没错的话,那定亲文书上面的日子,分明就是五日后吧?”
林老爷指节缓慢敲打着桌面,长叹一声道:“……正是。这眼看着日子越来越近,我寻遍了城中的道士也无能为力,若非如此,我也不会费尽心思去太微山下请愿了。”
齐元白问道:“上一次,那‘水神’娶走的又是哪家姑娘?已经过去多久了呢?”
“这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城中各家也都对此事避而不谈,各自暗中找能人异士解决,谁料竟然都无功而返。我只是听传言说,三日以前,瀛湖水神娶走的是陈员外家的大小姐。那日子时,城里打更的人看见,迎亲的队伍占满了整整一条长街,往陈员外家去了。”
至于那打更人看见这一幕,当场吓得屁滚尿流,回去连发了好几夜的高热,神志不清都开始说胡话了,这段林老爷则是隐去了没提。
这前面三日、后面五日的,加起来竟然足有八日。公仪岭微微皱眉,很快意识到了哪里不对劲。
在行路途中,公仪岭也特意确认过,尧都城一个月的确消失了十七名女子,基本上隔不过三日,那水鬼就会带走一名女子,这一次又怎么会间隔八日才出手?
公仪岭如此一问,林老爷也据实说了。
他道:“仙师,实不相瞒,这期间还有一人也被定下了,只是那迎亲的轿子还没来带走她。”
公仪岭想起齐元白说的话,立刻追问道:“是谁?”
他们根据贡桌上的上贡数量的名册过来寻人,却并不代表上贡最多的人家就是下一个轮到娶亲的人家,眼下他们遇到的便是这样的情况,如此,也只好寄希望于林老爷知道那户人家的名字,让他们过去了。
好在,他们这些大户人家,消息渠道也比寻常人多一些,眼下这一位被定下的姑娘,正巧林老爷知道。
“说来也巧,我与他们家还是一同去的太微山请愿,或许仙师对他们也有些印象。”林老爷道,“城西有一处姚家庄,今夜子时,便是轮到他们家小姐上花轿了。”
还真别说,这一家人,公仪岭和齐元白的确有印象。
他们两家人一同上山请愿,在名册上的位次自然也是一前一后,十分显眼。公仪岭和齐元白两人原本还打算着等拜访完林家,就前去他们那儿瞧一瞧,这下,倒是赶巧了。
而现在已近申时,两人也不能继续在此处耽误时间了。
公仪岭放下茶盏,打算起身告辞:“既然如此,那我们二人便先行前去那姚家庄看看,若是今日能将此事解决,你们家二小姐五日后,也就能够平安无事了。”
林老爷听前半句的时候,还不愿让他们就这样离开,等听到公仪岭说完后半句,他原本焦急的面色总算缓和了些,连忙道:“也好,也好,仙师往城西方向走三四里,就能看见那姚家庄了。不过,还请仙师离开前,能在我家小女房外做法,防止那妖邪提前来寻她,护她这五日周全。”
“没问题。”
这样的要求,公仪岭自是不会回绝,一口答应下来。
不过,他们两人不便去林家小姐的闺房,也只是在房外设下了禁制,能保证妖邪进不去她的房间罢了。临行前,齐元白还递了十几张画好的符箓过去,对丫鬟们叮嘱道:“等到了晚上,把这些符箓全都贴到你们家小姐的厢房门口,一连五日都不可取下,也不可叫她出这个房门半步,可记住了?”
事关自家二小姐的安危,这些丫鬟们十分上心,连声应下,立马退下给小姐准备这五日要用的东西去了。
而公仪岭和齐元白,对着林家上上下下交代好一切后,一刻不停地启程朝着城西去了。
姚家庄虽在城西,但距离此地路途并不遥远,两个人紧赶慢赶,也最多花不了半个时辰就能到。
随着天色渐渐变暗,尧都城街道上的人也变少了许多,那些夜市小贩都收了摊,比起白日里冷清了许多,想来,或许大家白天觉得无事,等夜间还是对这桩事情有些忌讳。
顺着主街一直走,走到半路,公仪岭却忽然开口道:“齐兄,这瀛湖水鬼娶亲的对象,有一个共同点,我不知你发现没有?”
齐元白脚步一顿,侧头望向他:“什么共同点,你且说来?”
公仪岭道:“名册上的这些姑娘们,大多都是富贵人家的小姐。”
要说这个想法,还是不久前公仪岭布下结界的时候,偶然间看见那位林二小姐才产生的。
算上那一个月内失踪的十七位女子,和还没有上花轿的四位女子,公仪岭虽然对她们的长相记得并不全面,但也知晓这一共二十一位女子各自的家世背景,几乎每一个人都是养尊处优、肤白貌美的小姐,若说是巧合,未免牵强。
齐元白的确忽略了这一点。
从听到公仪岭这句话后,他也是飞速过了一遍那些烙在脑子里的名字,为了保险起见,还重新拿出册子细细查看了一遍。这下,就彻底确定了下来。
“这二十一位女子中,仅有三位女子并非出身大富大贵之家。”
公仪岭面色凝重:“也不知那十七个已经被娶走的女子现在如何了……这水鬼要这么多女子,究竟想做什么!”
这个问题,齐元白现在回答不了,只能长长叹了口气。
来到城西的姚家庄,已是半个时辰后的事情了。
天完全变黑,城西两侧的街道空无一人,只能偶尔听到几声野狗狂吠。他们两个人全靠着各家门口挂着的灯笼,一家家辨认过去,才寻到了姚家庄。
这姚家庄的模样与与林宅也颇为不同,看山去竟是更加气派。只不过,公仪岭的神经紧绷,无暇去欣赏这宅邸是如何的高门大户,目光牢牢锁在那宅邸牌匾旁边悬挂的两盏大红灯笼上。
“这也是贴了‘囍’字的灯笼。”公仪岭喃喃道,“这姚家庄的主人,怎么没跟林老爷一样,把这些带了‘囍’字的东西都撤掉?”
齐元白道:“撤了也没什么用,等到娶亲当日,这些东西还是会无端端地出现在宅邸中,即便是他们死活不肯让女儿们上这鬼花轿,等到了第二次,他们的女儿也一样凭空失踪。”
公仪岭听得咂舌,忍不住道:“果真是强盗行为。”
“此人明抢暗偷坏事做尽,烧杀抢掠无所不为,说是强盗行为都算往他身上贴金了。”齐元白说着,重重敲响了姚家庄大门。
无人应答。
就连齐元白在敲完门后,也才突然反应过来一件事情。
他们太微山的人在下山历练的时候,也常来尧都城中,没少跟城中百姓宣传有关防范分辨妖邪之物的办法。仙师难得下山一趟,对他们谆谆教诲,城中百姓一个个都听得认真,宣传效果极佳。而其中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晚上的时候不轻易给人开门,毕竟,会敲门的可不一定是人。
齐元白见里面无人,放下手道:“看样子,他们今夜是不会给我们开门了。”
这样的宣讲活动,云灵山自是也有,公仪岭对此更是再清楚不过,稍微迟疑了一下后便反应了过来,立刻道:“齐兄,依我看,反正都没人开门,事急从权,何必在意这些虚礼?直接进去再说。”
齐元白一想也是,虚空画符后,翻手将那符箓送出手心,顺着高墙进入宅邸,贴在了那门闩上。
片刻后,就听里面“咔哒”一声,门闩挪开,两扇门大开。
做完这一切后,齐元白下意识想要用灵力在这个大门上设个禁制,防止出意外,手刚抬起几分,旁边公仪岭就按住了他:“且慢。”
齐元白不解:“怎么?”
公仪岭沉声道:“既然今夜子时就有花轿来接这位姑娘,难保那人没有在附近盯着姚家庄的一举一动,若是贸然在大门上留下仙法的痕迹,恐怕会打草惊蛇,暴露我们的行踪。”
闻言,齐元白顿时收手,心道自己大意,竟然忘了这样重要的事情。
好在他们两个人此行过来,已经隐藏了自己身上的仙气,妖邪之物是不可能察觉到他们并非常人的。
他们不宜在门口逗留,飞快进门后,齐元白又重新将门闩闩好,把大门恢复成了原本的模样,仿佛无事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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