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那棺材里竟是密密麻麻、层层叠叠堆积了不少空壳皮囊,大概是因为此地阴气甚重,又常年不见日光,这才没让这些皮囊变成风干后的死皮,一个个浑身像是在水中浸泡过一般,还在棺材里渗出尸液,公仪岭一打开棺盖后,那皮囊散发出来的腐烂气息顿时直冲天灵盖,呛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公仪岭不得不忍着恶心,伸手进入半棺材的液体中缓缓翻看这些皮囊,才看了没几张,就已经能够确定,这棺材里的皮囊正是宣安城中曾经被他封禁,却又被人所盗走的那些皮囊。
齐元白去过宣安城调查此事,这会儿也认出来这些人皮从何而来,震惊道:“这些东西……竟然是在这里?!”
这也难怪这些东西会这样怨气深重了,好不容易魂魄安息,能够葬在宣安城内,却不料又再度被人挖出,换作是谁也会有怨气的。至于旁边那十七个姑娘,说是给人当成替死鬼也不为过,自是不必多说。
“……果然,当初阿岭他完全是被人算计了,恐怕是他前脚刚将人皮下葬,后脚这人就将人皮盗走,嫁祸于他。如此看来,那无妄宗灭门也跟此人脱不了干系。”
公仪岭默默道:“这是自然。”
齐元白凝视着那副满满当当的人皮棺材,叹了口气,伸手将棺材盖给合上了。
“等到事情解决后,我们再将他们带回宣安城里吧,留在此地,也不是个办法。”
公仪岭道:“也好。那这些新娘,也都带回城内吧。”
齐元白道:“嗯,不过这些姑娘们都盖着盖头,现在也辩认不出来谁是谁,不知道她们都是哪家的姑娘……”
他这样一说,公仪岭这才意识到不对劲起来。
要是杀了人后,特意将这些女子葬在这里,入殓的时候又何必用红盖头将姑娘们的面容给遮掩起来,岂不多此一举?
他想起齐元白看过这十七位女子的画像,立刻问道:“齐兄,你可还记得这些女子们的样貌?若是揭了红盖头后,能够一一对上的话,就能找到她们的家人了。”
齐元白原本还担心自己不方便揭开她们的盖头,想全都带出去以后一家家挨个问过去。听公仪岭说完,稍稍犹豫后,还是应下了。
依照着棺材的顺序,齐元白绕到了第一副黑木棺材旁边。
那黑木棺材的棺盖早已移至一旁,露出里面女子的上半身。光看她这身量与衣物,也依稀能够看出来这是个极为瘦弱的女子。
齐元白没有着急去揭开她的盖头,而是神情凝重地盯了她许久,突然来了一句:“奇怪。”
公仪岭以为他发现了什么,连忙过来:“怎么奇怪?”
齐元白侧了侧身子给他让出一个位置站好,随后指了指女子的上半身,低声道:“空气中明明有这么浓的血腥味,可这姑娘的衣服都是完好无损的,看上去也没什么致命伤口,甚至身上也没有为法力所伤的痕迹,那她究竟是怎么死的?”
公仪岭扫了一眼尸身,的确如齐元白所说那样,顿时皱起了眉头。
他比划了一下脖子,猜道:“红盖头刚好遮住她的脖子,也许她是被人割喉,或是被人活活勒死?再不济,也还有溺水而死这个可能性。”
齐元白摇头道:“那位掌灯女鬼肯定有办法把她们完好无损的带进来,溺水……不太可能。”说完便伸手扯下了那块蒙脸的红布。
而在看见红布下的真容后,两个人简直毛骨悚然。公仪岭张着嘴,下意识朝后连退数步,齐元白则是身子一僵,手上抓着的那块鲜血淋漓的红布也顺势滑落在地,渗出一大滩血迹。
这棺中女子哪里还有什么真容?那张脸早已血肉模糊,根本看不出是谁家姑娘,分明是直接被人活活剥下脸皮而死的。
公仪岭瞠目结舌:“这……这……!”
“怎么会这样?”
齐元白震惊之余,第一时间抓住了女尸的袖口,露出她那半截手臂。
能看得出来,这女子指节修长,若是还活着的话,定然也是肤若凝脂、手如柔荑的佳人,只可惜,现如今露出的那半截手臂也都早已没了表层的皮肤,只剩下血已流干的身躯。
现在,他们也算是知道了,为什么这姑娘会看起来比寻常女子还要瘦弱。
齐元白沉声道:“看来,恐怕这姑娘全身的皮肤都被人剥去了。”
“这位姑娘是这样,那另外十六位姑娘……”
公仪岭陡然产生了这样不好的念头,快步走到后面的十六副棺材旁一一检查过去。结果也如他所想的那样,这些姑娘们先后死去的时间不同,腐化程度也就不同,唯一的共同点便是,全都被人剥去了身上的皮肤,一块好地都没留下。
再结合那第十八副棺材,结果似乎昭然若揭。
齐元白突然道:“我明白了。”
公仪岭望向他的侧脸,哑声道:“你先说说,你明白了什么?我看看我们是不是想到一块去了。”
齐元白肃然道:“依我看,这人借着瀛湖水神娶亲的传说带走这么多姑娘,目的就是为了拿到她们的人皮。而他之前盗走宣安城这么多的皮囊,大概也是出于这个目的,只是不知道,他要这么多人皮,到底是为了什么……”
“不错,我也是这样觉得。”
公仪岭说完,想起人皮傀儡一事,又凝声道:“齐兄,你可还记得阿岭在宣安城遇到人皮傀儡的事情,我看他盗走御魔幡,又想办法收集人皮,莫不是想要再度做出人皮傀儡,卷土重来?”
这一次,齐元白却没那么快附和了。
他皱着眉头思索了一会儿,轻轻摇了摇头:“我看不像。”
“怎么?”
“如果他想依靠御魔幡的力量做出更厉害的傀儡,又何必费劲心思选大户人家的小姐,做水神娶亲这一出事情?这些姑娘们体质一般,也不通武艺,唯一的共同点便是一个个都肤白貌美。那人便是用了她们的人皮,又能做出多厉害的傀儡?”
“嗯……那倒也是。”公仪岭不得不承认这一点。
齐元白道:“所以,他想要这些姑娘的人皮,肯定另有他用。”
公仪岭蓦然觉得这整件事情已经快能够串起来了,却又一时间没想明白其中的关窍,只好默默点头。
齐元白替她们合上了棺材:“不管怎么说,现在人是找到了,我们也不算白来一趟,等出去以后,就送她们回家吧。”
公仪岭正想建议顺便把姑娘们的人皮也都找回来,这样至少不会让她们死的面目全非。然而话还没说出口,却突然听到外面风声大起,呼啸而来的狂风一瞬间掀开了他们这件屋子的大门,连带着齐元白随手设在门口的那结界也碎了个干净。
他下意识抬起手臂想要挡住大风,可在这样的狂风下,依旧吹得完全睁不开眼睛。与此同时,两人也听到了外面传来的惊天浪声。
公仪岭很想问上一句“发生了什么?”,然而事实却是,在这样的大风下,他们两个人还能维持身形都已经十分不易,哪里还能说出点完整的句子。由此可见,这大风的始作俑者,恐怕修为并不在他们两人之下。
这样的真切的认知让公仪岭感到微微不安起来,偏头去看齐元白,见他也是一脸凝重的样子,不由越发担心。
可两个人这样终究不是办法。
公仪岭打定主意,汇聚力气,对齐元白喊道:“齐兄,先出去!”
这风是从整个瀛湖上面刮下来的,既然是同一个人干的,那阴宅上面的结界自然没办法阻挡,眼下唯一的法子,也就只有他重新在阴宅上方设个结界出来,暂且抵挡住这阵狂风了。
齐元白回道:“好!”
两个人闪电般冲出屋内。公仪岭几乎抬手就要用彻云剑施法了,结果抬头却见上方结界外暗流狂涌,大浪冲天,如同末日降临一般。
公仪岭和齐元白施法的动作不约而同地停下了。
“是湖水倒灌——”齐元白惊声道,“看着水流的方向,恐怕是朝着尧都城内去的!”
公仪岭心中一紧:“湖外不是也被设了结界吗?”
“公仪兄!你忘了,那结界也是他设下的!要不要解开结界,那还不是挥挥手的事情?”
公仪岭这才想起来这回事,再抬头细看上面浪潮的方向,果然是往尧都城方向去的。
齐元白却已经呆立原地,喃喃道:“这阵仗……他、他这是把整个瀛湖都翻了个遍!”
虽然公仪岭没见过从前正卿与水鬼打架的时候是如何湖水倒灌城池的,但光看自己头顶这样壮观的场景,似乎也只能用齐元白的这句话来形容了。
公仪岭道:“难道他是发现我们了,所以在找我们?可再怎么样也该在阴宅里找,而不是在湖里面找啊……”
齐元白一颗心却已经全然不在此地了,完全没听公仪岭说了什么:“公仪兄,我们先回岸上去吧,再怎么样也不能让他害了尧都城的百姓啊!只要把这人拿下,还怕寻不到御魔幡的下落吗?”
不过,齐元白说得好像是在征求公仪岭的意见,实际上却根本没给他答话的机会,在说完最后一个字眼,便毫不犹豫地拽了公仪岭的手腕,想要带着他冲破上层的结界。
公仪岭突然被人拽住,哪怕那人是齐元白,他也本能地想把手挣开,可没想到齐元白竟是用了这样大的力气,说是直接把他给拖上去也不为过。
他有些诧异,但还是顺了齐元白的意思,召出彻云剑,托举着两人直冲结界而去。
阴宅上方的结界绝不算弱,可齐元白却像是早有预料一样,在彻云剑即将撞上结界的那一瞬间符箓已成,掌心朝外翻出。
只听“轰隆”一声巨响,那上方结界发出一道耀眼的金光,随后竟然宛如地裂一般破开,与此同时,原先被结界阻隔的冰凉湖水倾泻而下,灌入了两人的口鼻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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