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满堂的人勃然色变。
对于他们来说,与妖物为伍乃是奇耻大辱,更不用说朝烨口中的“私会”了,若是被人发现,颜面扫地不说,名声也会一落千丈。
玄微霍然起身:“什么?!”
善承长老闻言,眉峰微皱,虽不如玄微那样拍案而起,脸上却也多了几分肃然:“这可不是小事啊,公仪朝烨。”
藏元长老相比起他们就冷静地多了,似乎不觉得这是什么天大的事情,甚至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是淡淡问道:“你有什么证据,证明他与那狐妖私会,还为她偷丹药?”
“证据自然是有。”
“当初我与他们一起途径尧都城,听闻当地水鬼祸乱之事,原想着在此地休整几日再处理,却没想到公仪正卿夜间一人前去除鬼,等我们在观音庙中找到他的时候,文耀师兄想要杀了那狐妖,可他却护着她不然师兄动手!此事,文耀师兄和我的师弟都可以作证。我本以为离开尧都城后,此事也算了结,却没有想到,这只狐妖竟然跟了过来,在云灵山跟他私会!”
善承长老摆了摆手,示意玄微镇定一些,随即扫了一眼围观众人。
片刻后,他的目光落在一人身上,问道:“公仪文耀,你师弟说的,可有此事?”
公仪文耀沉默良久,低低道:“确有其事。”
听到师兄承认,公仪朝烨便继续说了。
“云灵山中设有结界,那只野狐是上不来的,它想要填饱肚子,也只有山中的野果能够勉强充饥。可我见那野狐被养得毛色鲜亮,油光水滑。跟了几日才发现,原来岭师兄平日里给公仪正卿吃的醋鱼,都被他带给那只野狐吃了。”
“哪怕师兄做的醋鱼并不好吃,但是公仪正卿靠醋鱼养一只野狐是没什么问题。岭师兄你也应该知道,前些日子,公仪正卿找你要醋鱼的日子,越来越多了吧?”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公仪岭无缘无故被他提了一嘴,说的内容也不甚好听,顿时急了:“你做的鱼才不好吃!”
公仪岚连忙拉住他,两个人细细回忆了一番后,却意识到朝烨说的句句属实。
撇开公仪岭做的醋鱼好不好吃这个问题,公仪正卿这些时日下山的的确频繁了些,问他讨鱼吃的日子也多了些——虽然公仪岭一厢情愿地以为是因为他厨艺精进许多,才会如此。但,他们也不得不承认,这些都是有目共睹的事实。
“再者,”朝烨见他们神色变了,心中更是了然,又多添了几分自信,冷哼道,“我看那只狐狸当真是跟你跟得紧,这不,都跟到抱元门来了。你们俩也真是好大的胆子,竟然都私会到此地来了!”
公仪正卿浑身冰凉。
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阿音的行踪明显已经暴露,恐怕现在已经凶多吉少了。
跪地良久,公仪正卿猛地从地上起身,狠狠揪住了朝烨的衣领:“你怎么会知道她在这里?你把她怎么样了?!”
公仪朝烨对此不闪不避,从容拍开他的手:“我当然知道她在这里。抵达抱元门后没多久,她就在我们院子附近出现,我不过是眼神好,瞧见她罢了。”
“至于你说的把她怎么样了……昨夜从炼丹房回来,我便用寻妖罗盘在树林中找到了她,费了些神将她捉回来而已。”
“她现在在哪?!”
朝烨回头,对门口冷声道:“还请劳烦仙侍,帮忙把此妖女带上来。”
三化殿外的仙侍早已等候了很久,得命后,立刻将一只方方正正的锁妖笼提进了三化殿内。众人纷纷伸头去看,定睛一瞧,里面果然关了一只半死不活的狐妖。
随后,仙侍毫不客气地把锁妖笼丢在了公仪正卿的面前。
在场之人,没有一个不清楚锁妖笼是什么品阶的法器,这样的法器往往都带着极其强盛的灵力,足以将修为低的小妖灼烧地皮开肉绽,宛如酷刑,要是在里面待的时间久一点,魂飞魄散也是常有的事情。
“你们……你们竟然用锁妖笼关她!”
公仪正卿身形微颤,缓缓抬手,竟有仙法拂过,他轻而易举地解开了锁妖笼上的禁制,里面的狐狸也滚了出来,如死鱼般粘在三化殿的玉石地板上,一大滩妖血也顺着玉石纹路蔓延开来,惹得大殿内众人纷纷掩住口鼻,面带嫌恶地往后退开许多步。
与此同时,众人也能确认了一件事情:公仪正卿这样不管不顾的举动,必然和这只狐妖有私情。
朝烨道:“她是妖,用锁妖笼关她又有什么不对?”
公仪正卿置若罔闻,缓缓伸出手探了探阿音的心脉,便知她只剩下了一口气吊着,眼看着这一口气都要散了,慌乱之下,竟然当着众人的面施法为她渡去仙气,延续性命。
“你、你在做什么?!”朝烨震惊于他的举动,一掌想将他们劈开,却被公仪正卿单手接了下来。
“朝烨,在尧都城的时候我就已经说过,若非她救我一命,恐怕我早就失血过多而死。她从未做过坏事,我不过是为了报恩才在云灵山对她多有照顾。你又为何不愿放她一条生路?!”
对于他的指责,朝烨面不改色:“我何尝没有放她一条生路?当初尧都城你护着她的时候,我们可有对她痛下杀手?还不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罢了!你若没做出为她偷丹药这样下作的事情,我又何必捅出此事?我真没想到,自己曾经敬仰的师兄竟然做出这种苟且之事,是我错看你了!”
阿音的事情不提,但这偷丹药之事,公仪正卿却是非得说明白不可。
“我没有!我从未偷过仙考丹药!一定是有人诬陷我!”公仪正卿大吼,努力为自己辩白,却只看到周围的人眼神轻蔑,语气中充满不屑。
“还有什么好审的,他能跟狐妖私会,被迷惑了给她盗取丹药也不是什么奇事吧?”
“想不到闻名在外的云灵山,竟出了这等丑事,我要是云灵山宗主,早就把他赶下山去了!”
抱元门的三位长老听到底下的人这么说,也觉得这种不光彩的事情在三化殿被捅出来,当真是令抱元门都蒙了羞。
善承长老轻咳了两声,下面围观的人这才渐渐安静。
“此事事关重大,还是需得物证齐全。公仪朝烨,你可知那丹药,现在何处?”
公仪朝烨沉声道:“善承长老,这丹药必定是在公仪正卿的房内,他有没有偷丹药,抱元门的人一搜便知。”
玄微长老道:“那好!来人,去公仪正卿的房内搜,若是寻到了,即刻送到三化殿来!”
三位长老身旁的仙侍领命:“是,长老。”
公仪正卿气极,也立刻明白过来自己是陷入了一个怎样的圈套。
“简直是无中生有!无稽之谈!”他指着公仪朝烨,大吼道,“你若是想构陷于我,把丹药往我房中一放,我自然就百口莫辩!”
“我构陷你?我倒想问问,我该如何构陷你!”
公仪朝烨冷眼瞧他:“你晨起便来了三化殿之中。而众人都知,我昨夜抓到野狐后,就立刻去找了三位长老告知此事,根本没有回过房间,你说我将丹药放到你房间构陷你,我又是哪里来的时间?”。
善承长老点头道:“确实如此。公仪正卿,你稍安勿躁,一切等仙侍查完再说。”
公仪正卿跪在殿中,看着锁妖笼中的阿音沉默不语。
两炷香后,去搜查的几位仙侍便回来了。为首的那位仙侍将手中的盘子呈上,说道:“这是从公仪正卿房内搜出来的丹药,还请三位长老过目。”
“不、这绝不可能!”
不仅公仪正卿惊声大喊,围观众人也顷刻间跟炸开了锅一样,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三位长老扫了一眼盘中,认出正是失窃的丹药,眼中顿时充满失望,痛心道:“云灵山竟出了你这样品行低劣、伤风败俗之人!公仪正卿,你当真是枉费了公仪宗主的教诲!”
“公仪正卿偷盗丹药、私通狐妖,证据确凿!来人呐!去云灵山回禀公仪宗主,罚这孽徒一百大板,再去禁闭室面壁思过!”
“我没有!我没有偷盗丹药!”
善承长老见他这死不悔改的样子,也终于怒了,拂袖起身:“事到如今,你还冥顽不灵!来人,还不快把他带下去行刑!”
公仪正卿挣扎着推开前来要拖走自己的仙侍,忽然听到旁边有人低声唤自己的名字。
“正卿……”
听到公仪岚的声音,他犹如看见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眼中含泪,摇着头嘶声道:“岚兄,你是相信我的对不对?我真的没有偷他们的丹药啊!”
可即便是公仪岚相信他,其他人却都已经认定了他就是偷走丹药的凶手,没有人听他解释,也没有人相信他的辩驳。
何况,众人都觉得,与偷盗丹药这种事情比起来,与狐妖私通这件事,更加令师门蒙羞与不齿,也难怪这次三位长老罚得重了些。
在行刑处,他被打得皮开肉绽,鲜血淋漓,浑身上下没一处好地。他一昏死过去,施刑的人便立刻冷水浇头,逼得他清醒过来,直到打完那一百大板,仙侍拖着公仪正卿已经毫无知觉的身子,丢进了不见天日的禁闭室,毫不留情地关上了门。
公仪正卿在禁闭室里被关了三日,每日只会送两顿残羹剩饭进来。
直到第三日,送进来的那残羹剩饭上多了一条熟悉的醋鱼,他才勉力爬到门边,颤抖着声音问道:“岭师兄?”
“正卿,是我。”
门外传来公仪岚的声音,轻声说道:“阿岭知道他们不会给你准备什么好饭,但膳房每日都有人守着,他只能远远找个条小溪里钓点鱼做给你吃。你再在此待两日,等仙考结束了,我去求他们放你出来,将你带回去。”
“多谢……多谢师兄。”
他饿极了,捧着饭碗大口吃起来,还没咽下两口,猛然想起阿音,急忙问道:“岚兄,你可曾见到阿音被关到哪里去了?她……她在何处?”
公仪岚沉默片刻,叹息道:“她迷惑仙门弟子,长辈们是不会放过她的。你被关到这里以后,她已经被长老们下令……处死了。”
公仪正卿面上仅存的血色,在听到公仪岚说的最后三个字后,消失殆尽,支撑了几日的念想也在此刻烟消云散。
“是我……是我害死了她!”
他无力地瘫坐在门边,脸上是斑斑泪痕。
公仪岚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开口劝道:“正卿,你……节哀吧。”
公仪正卿强忍泪水,急声道:“岚兄,你告诉我,她现在在哪里?”。
公仪岚叹息道:“现下,她的尸身应该就在禁闭室旁边一件废弃的屋子里。你若是觉得亏欠了她,我会想办法说通爹,帮你带走她的尸身,你回去好好安葬了她就是。仙考还有两日就结束了,两日后,我就来带你回云灵山。”
此地不能逗留多时,公仪岚与他说完后,也便离开了。
只是,他等了两日,没有等来公仪岚,等来的却是公仪文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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