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最近都不上班吗？”Freya边吃边问。
“工厂放假。”
“是村庄附近的工厂吗？工厂是做什么的啊？”
沈俊泽吃的认真，视线没有从碗里移开，继续用筷子挑起几根河粉。
“做一些衣服和鞋，然后销往国内和欧美。具体的销售上的事情我也不太清楚，我只是帮忙监督工人。”他的语气淡然，但目光依旧专注在食物上。
“那你们这种看厂的赚得多吗？还招人吗？”Freya继续追问。
沈俊泽抬头看向面前这个不停发问的人，半开玩笑地反问：“怎么，你要来求职吗？”
不怪他回避这个问题，毕竟他每个月的薪水几乎都直接寄回国，用于偿还债务了。钱不过手，谁也不能说它是多还是少。
“我没怎么花过工资，不知道算不算多。我个人的情况比较复杂，不能作为参考。抱歉，给不了你答案。”他随即低头，准备继续吃粉。
突然，一双筷子伸到他面前，沈俊泽一脸懵的望过去，Freya正默默地夹了一片牛肉放到他的碗里。
他不解地注视她，却发现她眼中充满了关怀，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个身世悲惨的孤儿，眼中尽是慈爱。
“你别气馁，一切都会好的。”Freya的语气柔软，话语中充满了鼓励。
沈俊泽顿感无语，猜测她一定是误会什么了。刚想开口解释，但还没出声，对面便又自顾自的说起来。
“其实我和你一样很迷茫。”她轻轻捋了捋头发，眼神仿佛陷入了某种回忆。
“我父母对我期望很高，他们从小给我安排最好的教育，期望我能出类拔萃，为他们争光。但我只是个普通人，无法达到他们的期望，无法上他们心目中的名校。”
沈俊泽看着她，有些意外地发现，Freya眼中突然闪过一丝黯然。
“我尝试过，真的，但越努力，结果越适得其反。你看我，现在还是这么平凡。“
“哎，我其实早就接受了这个事实，但我父母接受不了。他们总觉得，他们生养我，所以顺理成章的拥有我的一切，我的现在过去和未来。我必须按照他们预设的路线生活，按照他们的期望出人头地，直至结婚生子，踏进生命的下一个阶段为止”
场景霎时间变成了一场比惨大会，而发起者正是沈俊泽自己。
他自小成绩优异，出身富贵，优秀对他而言如同呼吸般自然。按理说不该和面前的女孩有任何共鸣。可此刻，他却好像能理解她的心声一般，真真切切的感受到Freya心中的挣扎与压抑。
眼看到了该他出声安慰的时候，沈俊泽放下筷子，开始组织语言。可话刚到嘴边，却见Freya已经变换了表情，神色自若，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他的一场幻觉。
她轻轻一问：““你有没有特别渴望的东西？”
渴望？沈俊泽想了想，在自己顺风顺水的前20多年，这个词曾是如此遥远，他的生活总是被满足与获得填满。但“渴望”就意味着一种深深的缺乏感和强烈的欲求，这对从前的他来说无疑是陌生的。
不过想到自己如今的际遇，这种感觉他好像也能领会一二。
“有啊，我渴望发财，我渴望钱。”
这么回答好像略显粗俗，在当下温馨的氛围中显得有些突兀。他清了清嗓子，准备再补充几句修饰一下，却看到Freya一副了然的表情，抬手示意他不必再多说。那副大义凛然的表情，仿佛已经理解了他的所思所想。
“不用解释，我都懂。”
她能懂什么？沈俊泽敢打包票，这绝对只是Freya顺口敷衍他的话。
“你打算回国吗？”Freya突然问道。
回国？沈俊泽好像从未认真考虑过这个问题。当初他满怀挫败地来到这里，就是为了远离国内那一地鸡毛的生活。
说他胆怯也好，说他自私也罢。面对**裸的失败，远走他乡好像成了当下最让他安心的活法。
即使按照现在的赚钱速度，想要还完债务，他可能还要在这待个几十年。
沈俊泽轻轻的摇了摇头。他没有答案。
Freya略有迟疑，干笑了两声后说道：“没关系，这里也很好，我相信你在这里也会有很好的发展。”
沈俊泽抬起头，望向那温柔的目光。他突然想起早晨那张匆忙间瞥见的纸张。那一刻，脑海中的疑问重新浮现。
就在此时，一阵刺耳的杂音突然响起，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嘈杂声渐渐平息，众人不由自主地转头看向声音的源头。
只见长桌那头，一个金发碧眼的白人青年出现在众人视线中，他手持话筒，正试图调整音量和音效。他先露出一个抱歉的微笑，随即以流利的英语打破了场面的宁静。
“各位，请允许我打断一下。今天我们相聚在这里，虽然我们来自不同的国家、拥有不同的文化背景，但此刻，我们因同一个目标和理想而聚集在一起。让我们共同举杯，为友谊干杯。”
在一片演讲声中，沈俊泽的思绪被猛然拉回现实，他接过旁边人递来的酒杯，在众人的起哄声中，将啤酒一饮而尽。
随着酒精的逐渐渗透，整个聚会的气氛逐渐变得热烈起来。音乐声愈发高亢，带动着众人的情绪。大家纷纷起身，开始更放松的交流，讨论声在空气中此起彼伏。
沈俊泽也不再如之前那样冰冷，尽管内心仍有些许勉强，但他还是尽力回应着着身边投来的话题。
他的视线时不时地飘向Freya的方向。她在不远处与人交谈，脸上洋溢着明媚的笑容，仿佛整个人都在发光。
“你是新来的志愿者吗？第一次参加我们的聚会吗？你觉得怎么样？”
一个高大的女孩突然出现在他面前，挡住了他的视线。女孩态度热情，显然对他这个生面孔很感兴趣。
沈俊泽对这种“小孩办家家酒般”的聚会并不以为然，但出于礼貌，他依然勉强微笑着回答：“不，我不是志愿者，只是听说这里有吃的，就跟着朋友过来蹭饭。”
他以为自己这样回答，肯定会遭致女孩的鄙夷，自己也能讨个清静。出乎意料的是，这番话非但没有浇灭对方的热情。不一会儿，又是两三个人将他围住。大家对他的身份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他的回答不仅没有让人们疏远，反而激起了更多的好奇心。大家争相询问他的职业、来历以及与谁同行。
沈俊泽保持着得体的微笑，简短地回应着每个问题，但内心却默默祈祷这些人的注意力能快点转移。
费了一番功夫，沈俊泽才终于找到机会脱身。当他再次寻找那个熟悉的身影时，发现Freya的脸上已经泛起了酒后的红晕。
他急忙走过去，一把扯过Freya的肩膀。此时她的眼神已经不似之前那样清明，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微醺的迷离感。
“你到底喝了多少啊？”
沈俊泽用英文大声问道，既是问Freya，也是问她周围的人。
一个外国小伙子举起手，笑着比了个“5”的手势。
“五杯？”沈俊泽眉头微皱，心中的不满更甚。
周围的人也不知道拦一拦，就这么看着她一个女孩子喝醉吗？这群该死的老外。
沈俊泽有些生气，他转身拉着Freya离开了喧闹的现场。
“哎，你走太快了。”
Freya步伐略显踉跄，在身后轻声抱怨着。
沈俊泽闻言，立刻放慢了脚步，并轻轻扶住Freya的手臂，将她引到餐厅内一个安静的角落。
他扶着她坐下，柔声问道：“感觉怎么样？头晕吗？”
沈俊泽说着，手不自觉地抚上Freya的脸庞。他的手心冰凉，还带着些许从酒杯上残留的寒意。Freya情不自禁地在他冰冷的掌心中摩挲，享受着这份意外的清凉。
感受到掌心下微妙的动作，沈俊泽心中微动，随即有些不自然地将手缓缓收回。
Freya微微抬起头，脸上的红晕映衬着她的笑容，显得格外娇艳。她的目光在沈俊泽的脸上停留片刻，随即低声笑道：“你的手好冷，但很舒服。”
沈俊泽有些不自在，感觉到气氛突然变得有些微妙，他口不择言的说：“酒量不好就少喝点，”
“我是看你在这里，我才敢放心得多喝些。”
突然的这么一句让沈俊泽始料未及。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只是呆呆地看着她出神。
此刻Freya的目光依旧停留在他的脸上，眼中满是坦率和真挚。
这样的眼神让他感到紧张，自己仿佛正被这温柔的陷阱一点点捕获。他轻轻摇了摇头，试图将这份不该有的情感压在心底。
“好了，我们不说这些了。”沈俊泽赶紧转移话题，不愿让这份微妙的尴尬继续蔓延。
他脑海中闪过早晨那匆匆一瞥的纸张，于是带试探性地问道：“你上午干什么去了？”
“什么……干什么？我就……过来帮帮忙啊。”Freya有些含糊不清地答道，但神情依旧轻松。
话锋一转，Freya突然变得神秘兮兮：“对了，我给你看样东西。”
正说着，她突然扬起双臂，双手抓住衣领，作势要将衣领往下扯。
沈俊泽一下呆住了，不知道这是个什么架势，慌忙中忘记了要转身回避，只得举起手掌遮住自己的双眼。以示清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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