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忍无可忍般狠狠一掌掼在紫檀御案上,御案竟被拍移三分,脸也气得紫红,嘴角止不住扯动。
汐贵妃的手终于结束这酷刑,更能让她很好地看场戏。
洛昭韫闻状,仿佛一株强行被移栽到暖房中的翠竹,带着无法磨灭的冷冽,盈盈下拜,解释道:“父皇息怒,韫儿之所以这么穿——”
她倏地抬起头,脸上那份刻意维持的温顺柔婉已荡然无存,取而代之是一种近乎疯狂的平静。杏眼中没有泪,只有偏执在冰封湖面下暗流汹涌。那身绿裙在她身上,此刻不再代表哀伤,而是代表一种决绝的宣言。
“父皇日理万机,韫儿自然不会把这些小事来烦父皇。但儿臣身为人女,岂敢有一日忘却母恩?”
说到这儿,她鹅蛋脸上滑过一行清泪,杏眸流转,哽声道:“今日是儿臣成婚谢恩之日,儿、儿臣只是想……让母后也看一看。”
洛昭韫唇角勾起一丝极淡、极苦的笑意,“儿臣别无长物,唯有这身母后生前最爱之色,方能表儿臣思母之心于万一。”
“若此举冒犯天颜,儿臣……甘愿领受任何责罚。”她再次重重叩首,姿态决绝。
邵珩负手立于她的身旁,只希望她如说的那样,立马向他证明自己能完成合作,而不是哭啼啼地拖后腿。
绿影就像是偏偏不合时宜般强抹在华丽的殿中,让座上的人恨不得立马给它刮去。
汐贵妃本以为洛昭韫还会像以前那样磕磕巴巴只会哭哭啼啼,说出来的话能让人当笑话讲,现在这么伶牙俐齿借这衣服向死去多年的表姐告状,也就只有她这种蠢货还会干出来。
许家犯的……可是满门抄斩的死罪。
表姐耗尽永极帝与她一生的年少深情才保住这么个女儿。
就算陛下当时发誓永不立后,那又如何?人心最是善变了,再等个三年五载,洛昭韫被邵珩杀死,谁还会有意记起誓言,届时,后位依旧会是自己的。
若不是横空杀出一个邵珩,她现在早就被钦天监一句话送去异国他乡,又或者……随随便便找个宫室待完后半辈子——青灯古佛相伴,一辈子都只能是瑶儿脚下的烂泥。
如今,也够便宜她了。
殿内死寂,永极帝目光落在殿下跪着的女儿身上,这竹青色,像一根针,猝不及防地刺入他记忆最深处,搅起一片不知何时沉底的形象。
永极帝瞧着殿中女儿那副清冷决绝、却又纤细单薄的模样,眼神有一瞬恍惚。
她……也是喜欢穿这个颜色的。
脑海中跌跌撞入一个早已模糊、此刻却鲜明无比的身影——庄愍皇后。
她明媚、窈窕,像一株迎着春光抽条的嫩柳,总是带着一身鲜活潋滟的生气。她笑起来时,眼角微微下弯,眸中光亮得能驱散任何阴霾,先帝曾戏言,整个宫廷都因她的笑声而变得温暖。她从不似眼前女儿这般死气沉沉,她的喜怒哀乐都是炽热的、明媚的,带着能感染一切的生命力。
可记忆中的明媚越是清晰,眼前女儿的冰冷倔强就越是刺目。
那相似的眉眼轮廓,此刻勾勒出的魂灵却是截然相反。一个如暖阳,一个似寒冰。一个能将一切规整礼法化为绕指柔,一个却偏要将自己变成最尖锐的礼法,来刺伤他。
垂眸间,那明媚的身影与殿下冰冷的少女重叠一瞬,又猛地撕裂开来。
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拧了一下,传来一阵难以言喻的烦躁。他几乎是仓促地、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狼狈,移开目光,不再看那张酷似其母、却无半分其母神韵的脸。
那失神短暂地从他眼中褪去,取而代之是更深的愠怒。
仿佛刚才那瞬间的动摇,是对他帝王心性某种冒犯。
他额间冒起细汗,这才初春,燥热非凡。
这一切仅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或许无人察觉帝王那一刻的失态,怒气与沉默却真实地弥漫开来。
就在这死寂与决绝将吞噬一切时,邵珩动了。
他无声地上前一步。这一步幅度不大,却精准地让他将洛昭韫与宝座上的帝妃隔开。
邵珩并未立即开口,喉中传出的笑声低哑,带着一丝毫不掩饰的疯狂与玩味。
才抱拳行礼,动作看似标准,却压根儿藏不住一股特有的桀骜不驯:“ 陛下息怒。”
他的声音沉浑中裹着一丝兴奋,“公主殿下……思母心切,以至言行有些出格,绝非有意冲撞陛下。”
邵珩目光没有垂下,反而饶有兴致流转于永极帝与公主之间,像是在欣赏什么绝妙的表演,“此事岂能怪殿下?若非陛下赐婚旨意下得急,恰撞上殿下对先皇后的孝期思念,又何来今日之争?”
“若论其罪——臣与陛下,怕是都脱不了干系。臣,愿与陛下同罪。”说完,他丹凤眼如同野原上鹰鹫盯上猎物,愈发贪婪,熠熠生辉。
最后这话如同巨石闯入死寂的深潭,惊起惊涛骇浪。
一直在旁看戏的汐贵妃被邵珩这近乎疯狂的“求情”骇得脸色煞白,也是疯了,如此说话,下意识攥紧永极帝的龙袖,用手帕轻轻按了按并无泪水的眼角,哭腔浓重,紧紧依偎在永极帝怀中:“陛下……陛下!臣妾好害怕……王爷他许是在边关多年,军中也本不在意这些礼节,一时护妻心切,这、这才口不择言,还请陛下保住龙体要紧呐!”
先把自己放在受害者的位置上。
汐贵妃声音带着一丝受惊的颤音,却又软糯得能滴出水来,她几乎将半个身子依倚靠在永极帝身上,仿佛那是她唯一的支柱,天经地义。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2页/共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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