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盏灯

王博旦:“咱俩都是母胎光棍,兄弟我也没什么经验好传授给你,但我觉得你现在一定得好好呵护她,不能再随便消失,必须时刻照顾她的情绪。就算你要当小白脸,也得是脸白多金强壮粘人对她百依百顺的——优质小白脸!”

……

祈旸那天回到家,灯泡已经拧好,散发着崭新的光芒,照亮了幽静的巷子,也照亮了她。

之后几天,老巷越来越热闹,漂流在外的子女儿孙们回到港湾,开启短暂的停泊,而老人们攒了一年的思念才终于有了倾诉的口子。

王博旦打着王奶奶的旗号,来送过不少东西,吃的喝的都有,祈旸因此和王博旦打了许多交道。连同他的尾巴——程霁。

祈旸始终是客气疏离的态度,每次看到他们,嘴角都自动扯到固定位置,那是个标准客套的微笑。

一晃很快到了除夕,祈旸提前买好了食材,从武芳能吃的食物里挑她爱吃的,午饭后歇息了一会儿她就打算准备年夜饭。

然而——

“去隔壁王奶奶家一起过除夕?”祈旸停下手里的动作。

武芳对着镜子梳头,精心将每一根头发都捋到它该去的位置,“是啊,她儿子儿媳今年工作原因不回来过年,我们两家凑一块儿人多热闹嘛。”

祈旸心里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确定是我们两家,没有别人吧?”她问。

几分钟后,生活告诉了她真相。

门开了,祈旸和门后带着微笑的程霁面面相觑。

武芳把门完全推开,跨过门槛,笑眯眯地朝自己的好姐妹走去,“哎呦,我的老姐姐,好几天没看到你了。”

王奶奶手在围裙上擦了擦,笑脸迎上去:“哎小芳!可不是嘛,有外孙女陪,你都不出门了,越来越懒了啊你。”

俩老姐妹一见面就乐乐呵呵聊起来,径直进屋看电视嗑瓜子去了。

王奶奶家的院子要大很多,两张桌子摆开,放了许多菜和厨具。

王博旦点上煤球炉子,仰头对伫立的两座呆板大山说:“啧,别大眼瞪小眼了两位,我奶奶说了,今晚这顿全看我们的。所以弟弟,妹妹,赶紧麻溜动起来吧!”

祈旸目光复杂地瞥了眼蹲着的王博旦,抬起手里的菜,语气淡淡:“这是我买的菜,看有没有想吃能用上的。”

程霁接过菜拎在手里,脸上一直挂着笑,“肯定用得上。”不知是不是祈旸的错觉,他说话有些拘谨,好像见到她很紧张,“下午的任务是包饺子、裹蛋饺和炸丸子,其他的可以傍晚吃饭前现做,不然菜都凉了。”

三人从小看着长辈们做饭,潜移默化也学到些厨艺,这对他们来说不成问题。

王博旦屈坐在小板凳上和着蛋饺液,提议道:“要不这样,我这蛋液和馅料都弄好了,我先包蛋饺,你俩炸丸子,然后咱仨最后一起包饺子。你们觉着呢?”

程霁小心翼翼地看向祈旸,“我没问题,旸旸你呢?”

祈旸听到这称呼眉毛微皱了一下,点了点头。

王博旦露出欣慰的笑容,低头放心地转着勺子滚蛋液,蛋香味随之飘满院子。

但还没安稳几秒。

祈旸要切肉。

程霁:“我来!危险!”

祈旸要去择菜。

程霁:“我来!麻烦!”

择好的菜祈旸要拿去洗。

程霁:“我来!水凉!”

祈旸动了一根手指。

程霁:“别动,我来!”

祈旸:“……”

“你就说我还能干什么?!”祈旸恼了,他是在故意捉弄自己吗?

“对不起。”程霁呆在原地,左右拿菜右手拎刀,不知所措。

“……”

“停停停!”王博旦掐着人中站起来,朝程霁使了个眼色,“你别关心则乱行不行啊,你做肉馅,祈旸去做素馅,各不干扰,这不就行了吗?不很简单吗!”

在王博旦的指挥下,炸丸子工程总算是有条不紊地开工了。两盆馅料做好,用勺子把馅溜圆,弄成个头均匀大小一致的小丸子,然后小心地放入油锅,炸至金黄色捞出。

很快盛满一大碗丸子,王博旦禁不住香味诱惑,捏了一个吃下,烫得合不拢嘴。

外焦里嫩,干香适口!被烫也值了!

程霁翘着手捏住碗边,把碗端走,警告他:“你别吃了,炸的速度都赶不上你吃的速度。”

王博旦嚼着烫口的丸子,嘴巴合也不是闭也不是,牙齿舌头直打架,对着程霁的肩膀来了一拳,口齿不清地说:“你忘恩负义!不过我大度,你多给我几个丸子我就不跟你计较了。”

“呵呵,”程霁冲他一笑,“想得美。”

俩人正闹着,祈旸那边突然传来动静。

“嘶——”祈旸丢了漏勺,甩着手后退一大步。

程霁下意识就把滚烫的碗往王博旦怀里一塞,跑到祈旸面前。

“!!!”

嘴里的热丸子没顾上嚼就吞进喉咙,王博旦急得直跺脚,抱也不是松手也不是。

“烫到了吗?”程霁拉过祈旸的手背,果然有一小片红,赶紧扯过来放在水龙头下冲。

冰凉的水流逐渐缓解了皮肤的灼意,祈旸回过神,把手往回缩,“没事,我自己——”

“别动。”程霁圈住了她的手腕。

呼吸的温度明显,祈旸这才发现他们现在挨得很近,近到她抬眼就能一览他的侧脸。

这样看,他几乎没变,等比例长大。

鼻梁高耸,眉骨英挺,此时蹙着拱起两道眉峰,眼神专注地盯着她的手背。他眼睛很亮,黑眼仁比例比一般人要大,长着漂亮的双眼皮,睫毛不算浓密但挺长,气息很干净。

再次近距离观察,祈旸还是感叹他的好皮肤,如果他白一点,一定更好看吧。不过,几天没见他好像是变白了一些。

“旸旸,旸旸?”

“嗯?”祈旸猛地回神。

程霁看着她,眉心还紧着,“我问你感觉怎么样,还疼不疼?”

“哦,还好,不怎么疼了。”祈旸收回手,瞥见程霁的袖口全湿了。

“那就好,幸好没有起泡。”程霁松了口气,眉眼终于平展开。

王博旦适时地出现,递上碘伏瓶和棉签,朝程霁一挑眉:“你,快帮她用碘伏抹一下,记住别沾水。”

祈旸快他一步拿到手上,抿唇对程霁说:“我自己来就行,你去换个衣服吧,袖口湿了。”

程霁目送祈旸进屋的背影,后知后觉袖口的凉意,他愣了愣,转而勾唇露出微笑。

王博旦在一旁默默挑眉,调笑地说:“好像哪里有点不一样了哟。”

伤员是没有资格做饭卖力的,于是程霁和王博旦包了一个小时的饺子又做了许多菜后,天完全暗了。

屋里和门外的灯都开着,照得院子明亮温馨。

武芳偷偷回家拿了酒来,要和老姐妹一起喝一杯。

祈旸劝说不住,干脆给五个人都拿了酒杯,把那瓶见了底的药酒倒空,给了武芳最少的那杯。

酒杯本就小,武芳拿小拇指比划,将将齐到第二个指节,她撇嘴不高兴:“就这点,都不够鱼喝的。”

祈旸摆齐碗筷,不肯让步:“鱼不喝,你喝完了不许再喝。”

王奶奶不明就里,问:“这咋回事啊?”

祈旸对王奶奶说:“您别好心让她喝酒,糖尿病不能多喝的。”

王奶奶哎呦一声,“什么时候的事,我都不知道!”

武芳嗔怪地瞪祈旸一眼,摆摆手道:“就前段时间,还早呢,现在才哪到哪,该吃吃该喝喝。”

“不不不,”王奶奶拍拍她的手劝,“要听小孩的,你不得长命百岁看她结婚生子抱重孙呐。”

祈旸一听脸有点热,挠挠脸,若无其事地移开视线。

武芳见小外孙女害羞了,拿起酒杯笑得爽朗:“不说这个了。今天除夕夜,难得我和几个孩子都在,我们一起吃好喝好,活个痛快!”

五个酒杯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在幸福浓烈的新年氛围里,他们和彼此最亲近最挂念的人举杯共饮。

“蛋皮鲜香,肉馅饱满有弹性,”王博旦闭上眼,一脸享受地品尝蛋饺,“不愧是我王大厨的手艺!”

两位老人都笑成了纸皱花一样,王奶奶拍着王博旦的肩膀,回忆道:“我家孙子从小就是开心果,活宝哈哈哈。”

武芳用眼睛测量,看向程霁,“小时候你家王八蛋比他俩都大,个子蹿得猛,现在小程倒还高他一点呢。”

“哎呀呀武奶奶!”王博旦立马放下筷子,一脸的不高兴,“您叫我外号得注意点,是波,波涛的波!不是八,不然听起来您在骂我一样。”

“哦哦对不起,”武芳笑得捂住嘴,“下回注意,肯定不喊错了。”

程霁和祈旸也笑了,祈旸感受到他的注视,低头吃饭。

王奶奶抿了口酒,手指点着程霁,“我还记得,小程小时候可调皮了,上蹿下跳的。有一回爬到巷口那棵树上,大喊‘救命啊救命啊,谁来救救我呀’,哎呦可把你外婆吓坏了,以为你掉水井里了呢!”

王博旦嘴里的丸子还没吃完,就抢着说:“我记得我记得!我当时听到救命声也跑出来看了,当时程外婆朝井里喊急得不行,我抬头就看见他抱着树,指着鸟窝对程外婆说,‘救命啊外婆我饿了,我要吃鸟蛋’哈哈哈。”他捂着肚子,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程霁摸着耳朵,被迫回忆起小时候干的傻事,被笑得有些难为情。

王奶奶突然想起什么:“你外公外婆在那什么……澳大利亚?还好吧?”

板凳低矮,很难坐得舒服,程霁长腿伸直,弓起腰线贴近老人家,“对,是澳大利亚,我妈在那边照顾他们呢。”

武芳想起巷子里有人说过:“听说你们家在那边开了个农场是吧,那你呢,是不是还要回去啊。”

祈旸抓炒花生的手一抖,掉了两个在桌上,不受控制地侧耳去听他的回答,心想原来黄俪说的那个人就是他。

程霁伸出手,两指一夹把祈旸掉在桌上的花生拾起,边剥边回答:“农场本来是我爸在打理,去年我毕业了才接手的。至于回去,再说吧,不着急。”

王奶奶疑惑:“哎你不是比旸旸大三岁么,旸旸今年要毕业,你怎么去年才毕业啊。是读硕士?”

“对,”程霁把花生米放到祈旸手边,“其实没到三岁,两岁九个半月。”

“那又怎么样,”王博旦高高抛起一粒花生,张嘴接住,揶揄他,“晒这么黑,都没人愿意跟他处对象。”

程霁踢他一脚,友好地微笑。黑这个字,能不能,别再提了啊?

祈旸低头把花生收到掌心,状似漫不经心地说:“我看他好像比之前要白了一点。”

“!!”

王博旦战术性后仰,一脸看好戏的表情,手肘拐了拐程霁。

程霁盯着祈旸的侧脸,蓦地勾唇,忍不住轻笑起来。

看来王博旦说得不错,旸旸好像确实喜欢小白脸,那他要加油,争取早日成为最优质的小白脸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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