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瓒被他突然的抱腿怔愣片刻,“这?”
“乐洵。”梁宥平静地叫道,扬起的拳头彰显着不宁的情绪。
乐洵果断起身站好,不敢胡言乱语。
“你想做什么?”
这话是梁宥在问温萧书。
他看不懂这人目的,难道是闲得无事拿他打发时间?人们口中的温萧书就是闲得每天到处晃的人。
温萧书的真实身份除了意外对梁宥暴露过外,其实鲜少有人知道,坊间传言,这是套着文雅壳子的风流纨绔,受姑娘们欢喜,受公子们追捧。
梁宥认为那些传言不可信,这人明明叫伪装刻进骨子里。
就像他会因为耍到梁宥哈哈大笑,但那是源自于恶趣味,事实上他没有多少真心在愉悦。
方才还冷淡的温萧书又挂着笑面,他看出梁宥的心思,直言道:“坊间里的流言蜚语都是真的,我就是这般享乐快活的人。”
梁宥一字不信,这话可出自于让他白白损失黄金百两的骗子口中。
“你也信这套说法吗?”
见此,温萧书摇摇头无奈地道:“这真是让人遗憾啊。”
他对着不知何时拿来的一支和田白玉烟斗吹了一口,烟斗眼吐出的一圈圈烟雾飘向梁宥,而梁宥一把拉过乐洵的身体,挡住了致昏的迷雾。
打死乐洵他都不会想到,最应该提防的人居然是梁宥。
“我……你……”
噗通一声,乐洵倒在地上,晕死过去。
梁宥知道他不会有事,只是会让他睡一段时间。
暗室内未设有供人歇息的椅子,先委屈他睡会地板。
和田白玉烟斗内的粉末还能吹上三回,但被温萧书放在一边,他饶有兴趣地道:“看来你还在瞒着他,只是去追了回白面具怎就变得如此小心。”
梁宥道:“与你无关。”
“有关,”温萧书道:“我知道繁都只是你们的途径之地,你们还有更远的路要走,我希望你们能带上我。”
温萧书的回答出乎梁宥的意料,梁宥想过阴谋诡计,就是没想到他会希望能够加入他们。
梁宥不能理解,一个两个怎么都要赖上他,他是什么香饽饽吗,可事实是他再怎么厉害也得时时面临生命油灯枯尽的困境。
能够答应留下乐洵,是因为他过去生活在山上,的确需要一个能时时解答他疑问的陪伴,也好应付一些困境。
“那你找错人了,我只是个得过且过的俗人,所谓寻上古遗迹、一争仙缘、还有仙品灵器,从不在我的考虑之内,你该另寻他人。”
梁宥道着灵师所争抢的一切,也是他以为温萧书会想要的。
“我要找的人就是你。”温萧书却是肯定道。
提出加入前,温萧书想了许久。
过去因为母亲的逝世,温萧书深知九五之尊的喜爱稍纵即逝,他狠起心来时无人能伴他身侧。
母亲在时并不受宠,她的寝宫甚至比冷宫还要寂静寒凉,因此她的孩儿就被迫陷入尔虞我诈中,沦为皇子夺嫡的牺牲品。
终是在母亲逝去的那年,温萧书选择搬出皇宫留在繁都,还改了萧姓为温姓,以普通的富家公子身份对外,即便处境在弟弟封为太子得到好转,温萧书也未曾回去一次。
只是在繁都他仍觉得不快活,他时常想象着母亲口中的江湖,每当论述江湖上的故事,母亲神采奕奕,一下子仿佛年轻了十几岁,兴浓时还会武青纶扇与他看,尽显女侠的英姿飒爽。
他想,长在江湖的母亲定是恣意潇洒的。
温萧书越加觉得自己不该停留在繁都,就像他的母亲不该被皇宫困住一生。
他常常会踏进马瓒的暗室,想要闯入江湖与那些自以为是的灵师争锋的念头愈来强烈。
近日来,打开青纶扇封印的声响在他心底越来越大,扰得他日夜不能寐,成为他的执念。
也许他可以代替母亲完成未完的心愿,甚至重现青纶扇昔日的风采。
至于为何选择梁宥,温萧书以扇掩去面上情绪,只余那双很会骗人眼眸。
“选择你,大抵是因为你合我眼缘吧。”
这句话和那句“你的剑照得我好舒服”一样没头没尾。
梁宥知道这人不肯说实话,他转而问道:“你的三王爷不做了?”
温萧书道:“我自有办法,无需你担心。”
梁宥又问:“我为什么要答应你?”
温萧书道:“我有钱。”
梁宥:“……”
对于刚痛失黄金百两沦为穷光蛋的梁宥来说,他不得不承认,这真的是十分朴实又强大的理由。
但是他可不会像乐洵那样随随便便就能屈服在金钱的淫威下,比起吃干饭他更喜欢钱由自己踏踏实实争出来的感觉。
未待梁宥发话,温萧书又重复了一遍,这次他拿出了梁宥熟悉的伸缩自如袋。
“我有钱。”
“你别再说了。”虽是这样说,梁宥眼光却是诚实地落在敞开的伸缩自如袋内。
全是金灿灿的,瞧着不止黄金百两,啊,要亮瞎眼。
温萧书第三次重复道:“我有钱。”
……别再说了。
梁宥有些理解一点骨气都没有的乐洵,现在的他双腿也有些发软了。
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黄金压制!
随着温萧书合上伸缩自如袋,梁宥觉得自己新染上的见钱就跪的毛病有些得到缓解。
温萧书道:“我也很想看看被借命鬼盯上的短命鬼能活多久。”
温萧书说得没错,梁宥的确是短命鬼,别人是靠精贵药材续命,而他是靠因缘册续口仙气。
只是这因缘册也救不了他,如若不能再按其指引的话。
温萧书看着他,背对着马瓒无声地道出三字,给梁宥下了个猛剂。
那个口型很容易辨认,是因缘册。
他知道?他怎么知道?他是不是有意诈他?
三个疑问同时冒出,梁宥全身紧绷,面上不显,心里波涛翻滚。
这已经是第二个知晓他秘密的人了。
“你是天选的倒霉蛋,即便有它带给你强大的力量,你也不会愿意生活在各种莫名的恶意中,也许你还想查清二十年未解的身世。”
温萧书并不知因缘册的真实作用,让梁宥松了口气。
他紧接的话语叫梁宥注意。
梁宥下山不单单是为续命,自他有记忆起就已经是五岁稚童,身旁放着把归一剑,脑海里还有一套剑法。
他到底是谁?
这个疑问伴他多年,直到大火夺走他的生命,无法吸收灵力的归一剑展示出比以往更强大的力量,他要寻找身世的念头就更加强烈。
温萧书道:“我知道短命鬼受不了多少负重,无论遇到什么你无需管我,后果我自行承担。”
“收了最后一句话。”
他最终还是答应,将乐洵一把拽起正要离开,马瓒叫住他。
“前辈你等等,我有话要与你说。”
梁宥心想是那残卷,于是随马瓒意留下来,果不其然他出口的就是残卷。
“那天回去后,师父亲口告诉我我给你的残卷其实是通天境密钥,需要一年轻人以性命献祭,不过这人还得有起死回生之能,不然密钥认主失败就又成了一文不值的残卷,这天底下就没有起死回生的奇迹,通天境密钥恐怕一辈子都认不了主,不过你还是对此保密,凡事有万一,免得遭有心人盯上。”
马瓒说得诚恳,全都告诉他了,可惜梁宥知道得太迟,他现在被残卷折磨得有犯心悸的隐患,若非残卷尚存灵性,给他时间去续生机,恐怕他现在是骷髅一具。
知晓了残卷是通天境密钥后,梁宥越发觉得残卷烫手,而这烫手山芋他扔不掉。
本以为下山会顺风顺水……
他呼出一口气。
还未从醉春院离去,返回的原路上梁宥踩到软滑滑的绸缎,他缩脚垂首,是茵茵姑娘的手帕,现下又出现在他的眼前。
守着的丫鬟见他毫不留恋地直直离开,只好将此事告诉茵茵姑娘。
“姑娘,那位公子走了。”
茵茵姑娘只是转头看向屋内另一个以幕篱遮掩面容的女子。
女子什么也没说,从窗口离开。
长街上,梁宥若有所觉地回头,恰好捕捉到那抹倩影。
同一时刻,李寒枫自他身边经过与方出来的马瓒遇上。
“师兄你不会把残卷的事跟他说了吧。”
马瓒还想糊弄过去,“我没见着他啊。”
“我都看见他从里面出来了,师兄你怎么什么都往外说啊……”
李寒枫及时住嘴,没将“日后怎么拿回残卷”那句话说出口。
马瓒不以为意,反而责怪他道:“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通天境密钥其实就是唬人的玩意,哪有人会真能唤醒它啊。”
李寒枫在功课上懒惰,剑术练得堪堪看得过去,有了另外两个优秀的徒弟,岳千秋也放弃他,见他亲近马瓒便让他伴在马瓒身侧看住他别乱来,可二师兄从来都不听劝。
现下李寒枫深知完了,他为什么要正好赶上师兄嘴管不住的时候,如若他不知道兴许还能装死躲一回。
料想到自己悲惨的未来,李寒枫自暴自弃道:“我就在水底泡着,你不要派人寻我,这辈子我都回不来了。”
说完就要走,走到半路他又转身回来。
“师弟尸骨未寒前还要跟你说件事,青泠前辈她来了,她这次是向大师兄下战书。”
马瓒即刻道:“师兄恐怕还不能回来,你告诉她我来与她打。”
马瓒瞳孔内闪烁着兴奋的光,“都说她实力强悍,倘若她真有与大师兄一战的能耐,就算败在她手下也不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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