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足饭饱，连带签合同的事，一起在餐桌上解决了。
骆翔将合同放入文件袋里，继而双手放在大腿根，定定地坐在椅子上，似乎不想这么快结束。
“怎么了？”林韵直接道。
“姐，产品订单量后期还会追增吗？”骆翔直言不讳，年轻人谈生意不需要太过弯绕。
林韵也喜欢这种直爽性子，她习惯于定个目标，而后走一步想一步，从实际遇到的困难中解决问题，不预设问题。“不确定，后续的市场反馈、产品迭代及其发展方向等都会影响订购量。”
“哦，”骆翔眼里并无失望，一个工厂也不依靠一个商家，他在乎的是，“韵姐，你是要创业吗？”
在乌市的时候，林韵借的是她国外公司名义前往考察，并未透露自己真实目的。
骆翔仅是根据她的订单数量变化就做出的推断吗？
林韵笑笑，就算告诉骆翔实话，也不会影响到什么，“有这个打算，你是怎么看出来的呢？”
骆翔露出上下两排闪亮的大白牙，“我看过您之前的订购的产品类目，大部分都是纺织，还有一些家具杂货类。据我所知，玩具这项类目你是这次才开始接触，而且，订购数量从小到大，想必是产品质量过关，市场反馈还不错，你这趟回去又签了不少单子回来，能有这个效率肯定之前手上就积攒了一批行业人脉。”
“你就不觉得我就是在测品，也许过段时间就换了？”要知道她们还有销售平台，也会经常尝试新品类。
“测品要大量选品，哪里会专挑一个品类。产品铺货这么顺利，前期市场，受众人群必定早就了解清楚。您之前到乌市考察那会儿，产品品类需求已经定好，顺着标准找罢了。”商场很多人奉行，不打无把握之战。骆翔好歹从小跟在骆应忠身后，看着家里叔叔伯伯怎么做生意的长大的，耳濡目染下，生意嗅觉灵敏，窥一斑见全豹。
“也没你说的那么全备，”林韵确实看好玩具这一赛道，它的受众可不分大人小孩，需求远远大于供给，她要创立一家属于自己的品牌玩具公司，不过现在连工作室还没建好，说之尚早。
“您现在缺人吗？”骆翔还不待林韵说话，嘴里叭叭的开始介绍起自己的优势，“我是乌市土著，家里包括亲戚、同学大多都是自己家开厂的，在当地有人脉有资源。我爸跟你合作了好几年，信誉这方面没的说吧，还有工厂里有很多弯绕，你找一个外行人真不如找我，我在本地还能随时去工厂监督进度，抽检产品质量，他们不敢随意糊弄我。”
骆翔一口气说完，眼睛亮晶晶的看着林韵，好似小时候偷偷喂过的小流浪狗，琉璃珠般的眼睛眨巴眨巴的看着你，眼中带着满满期待。
林韵仔细思考了下，骆翔有一点说到她心坎上了，她在福市扎根不可能常驻乌市，乌市工厂跟M国的公司合作多，她得跑，国内玩具生产地在澄海，她也得跑，这两地并不连在一起，如果有个人能替自己分担也不错。
不过，林韵还是有些顾虑，“你家厂子不要了？”
“厂子目前不需要我，”工厂销路主要依靠国内市场，部分出口国外，但是时不时受到政策、市场、经济环境等因素影响，不太稳定。前些年因为疫情，销量大受打击，厂子还亏了不少，现在忙忙碌碌一年，赚的就是一份辛苦钱。
工厂再按以前的老套路怕是要走向末路，骆翔这是想一边跟着林韵学习做新项目，一边找到工厂转型的路。
“你算你肯，我想你爸也不会同意吧，”林韵摇摇头算是拒绝，要是骆应忠知道她把他儿子拐了，怕是会气的直接跟她断绝合作。
骆翔急忙否认，深怕他老爸会碍了他的事，“林韵姐，你放心，我的事我自己可以做主，不信我让我爸跟你谈。”
“那你让你老爸给我打个电话，他要是同意我就收你。”
一锤定音，骆翔此刻主要工作就是回家说服他老爸，第二天就跟林韵匆匆道别回了家。
由骆翔负责联系的澄海工厂已经将第一批产品运往M国，预计一周后到达。
林韵提前给吴漾打了个电话，让她注意着点，及时收货。
“你放心，家里再忙，工作的事我也不会落下，”吴漾的工作能力一直是周边人中的翘楚。林韵找她当合伙人之前早就观察过，一个本可以当个清闲二世祖的女人，学习努力程度不比她这孤苦无依异国漂泊的小可怜少，足可见她多少有些拼命三娘的基因在身上。
“知道了，我就告知你一声，货品航运不能确定具体到达时间，只能预计个大概，你多注意着就行。”
林韵说罢就要果断。
吴漾在电话另一头喊了句，“等等。”
林韵手顿了一下，“还有什么事？”
吴漾犹豫片刻，“家里这两天介绍了一笔订单，要货量挺大的，专门出口东欧，负责人下周三要到我们国内合作工厂考察。”
“可以啊，来呗，这事还需要你这么纠结吗？”
“额...”吴漾补了句，“负责人是白月明。”
“你要是不喜欢，我可以拒绝这笔单子。”
与吴漾合作的外贸公司，在去年开始转型，是林韵开创自主品牌的一次尝试，主要还是从纺织品类入手，一有基础，二有经验，三有平台亏本概率小。经过一年试水，有几款袜子爆了单，接下来就是大批量铺货，打开知名度。
“没事，让他来吧，哪有送上门的钱不赚的，”林韵说的轻松，反倒吴漾表情变得有些古怪。
她小心翼翼试探，“你真不介意？”
“当然。”
林韵这次没等吴漾回话，直接点了挂断。
白月明这只老狐狸，表面看着儒雅斯文，实际三教九流圈子他都混，上至享誉国际的名校教授，下至地街头流氓，没他不熟的人。
林韵按着眉心，只怕来者不善，她还得在白月明来之前把工作室的事提前安排上日程。以后出口范围只会越铺越大，国内连个像样的驻点都没有怕是容易遭到同行诟病。
一个星期时间，这项工作还得保质保量完成，她下意识想到一个人。
林韵解开屏幕锁，找到一个熟悉号码播了出去。
电话响了一声即被按断。同时，微信里传来一条消息。
陈唯谨：【在开会，有事？】
林韵：【有，大事。】
陈唯谨：【好。你等我会儿，我开完会给你回电话。】
林韵：【ok。】
自上次砸墙事件过后，陈唯谨主动在他俩之间划了一道三八线，两人之间被这条线硬生生隔出一层疏离感。
工作室装修没有房屋改造那么复杂，陈唯谨简单在电话里跟林韵沟通两句，便明白她的要求。
只不过设计图之类的东西还是需要本人亲眼过目，林韵约了陈唯谨第二天到公司看效果图。
“这就是我们打算设计的成品样子。”
投屏上一张张图片切换，助理手拿遥控器，大拇指一按，向林韵和陈唯谨作介绍。
大概在老板面前还是有点紧张，助理更换一张照片，眼角以极隐蔽的弧度不时撇向两人，观察两人的表情神色。
为什么都这么严肃啊，是他哪里说得不对吗？助理心里天人交际。
介绍结束，会客室也安静下来，助理屏住呼吸，感受着空前巨大的压力，默默在心中哀嚎，这两人的压迫感怎么这么强，继而流下两条面条宽的眼泪。
“还可以，”林韵声音缓缓响起，不大却足够让在场三人听得清楚。她观看完整体设计效果，基本符合她的需求，“工作室多亏你昨天的推荐已经定下来了，就按照你们的设计来吧。”
陈唯谨抬眼，示意助理去打印合同。
助理如蒙大赦，“好的，林小姐，您稍坐一会儿，我去拿合同过来。”
随着助理飞奔一样离去，会客室只剩林韵和陈唯谨，两人呼吸都重了一拍。
“你回来了。”
没头没尾一句，林韵听懂了，“刚回来没两天。”
“你家设计稿看了吗？”
林韵似笑非笑，“看了，不满意。”
陈唯谨：“哪里不满意。”
“人不满意。”
“......”
“开玩笑的，你不会当真了吧，”林韵红唇翘起，刚好是一个无害角度。她性子蔫坏，以前拼命收着，现在随它去闹。
陈唯谨想起十年前两人性格，现在倒像是颠倒了。
“设计图我看了，你把客厅扩大了是吗？”林韵回归正题，林锵还在家里骂骂咧咧工人不上工呢，她得尽快完成装修，让林锵搬回去。
“考虑到老爷子的生活，客厅大点，他的活动空间更多。”
陈唯谨重新设计的这一版本要比之前更加人性化，考虑的更周全，林韵满意的点头，“就按这版来吧。”
而后问了个致命问题，“你是打算继续跟进，还是交给设计师。”
继续跟进不免会跟林韵再打交道，交给设计师则代表两人从此从彼此生活离开。
陈唯谨本该选第二个，出口时，想到昨晚那个男孩，他给自己找了个理由，他得看着她找到一个好人家才安心，于是改成了，“我跟进吧，善始善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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