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条航路从南至北,形成了一个完全能够自给自足的闭环,真可谓天衣无缝。而这一切罪行的始作俑者为了登上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敌对者原本仅太子一人而已。为此,他不惜一切代价,宁肯铤而走险,也绝无顾念手足之情,只为报那既登帝位、却不管“先来后到”的仇。
而这场终局之战原本势必无懈可击。却不想有一天,向来不曾入眼的小弟竟手持血刃,横空出世,顷刻间从成日无所事事、对谁都人畜无害的“废物”,摇身一变手握百万雄兵的北境之王。
这一切猝变,从三年多前那趟马镖开始,从此所有的计划和布局都不在岭南封地的可控之内了。
“殿下,我有一个疑问。”二爷仔细想了片刻,措辞道。
薛敬察言观色,最懂读他的心,“你是想问,我那大皇兄。”
二爷点了点头,“此人怎么样?”
“老实说,我没怎么见过他。”薛敬仔细回忆道,“大哥是元熙三十七年父皇还未称帝时,由王府侧妃所生。元熙四十年,父皇当年的正妃因病去世,他却迟迟没有将侧妃扶正;元熙四十七年,父皇迎娶姜氏,并力排众议,册立她为后。次年底,皇后诞下二皇子,也就是当今太子。本朝向来尊崇立嫡不立长,大哥虽然年长,却没有一争之力。泽济十二年,也就是我出生那一年,父皇决定封藩,令大皇兄迁至岭南花阳,令我的小皇叔孝王迁至西北。小叔成日与一群道友修禅论道,对做皇帝没什么兴致,因而五王叛乱并未波及到他。”
“一直到我七岁的时候,才头一次碰见封王回京。印象中,大哥很高,很威武,笑的时候平易近人,大多时候不怒自威。我记得那年三月,靖天怀沙洲,太子哥哥扯着我放风筝,大哥就在不远的船上看着我们。”
说到这里,薛敬掏出那卷被悉心缠绕的风筝线骨,紧紧地握了握。
他曾清楚记得,那日的怀沙洲鹰飞草长,金乌西沉。
三月……似乎总是南靖王宫最温暖的时日。
雏燕落于沙洲,风蝶善舞。渔火铺鳞于湖面,木楫拨开静水,竟露出高楼深殿额头上的一角,一阵清风拂过,所有的不甘心和不情愿,都将碎成一声接着一声雀跃又无奈的玉楼晚钟。
“其余,我再不记得。”薛敬稍稍调整了一下思绪,将脸埋在二爷肩头,声音略显嘶哑,“若要亲眼看看父子兄弟骨肉相残的戏文,就去瞧瞧历朝历代的君王御侧。季卿……你听见谢冲说的么?朝中一切动荡始于去年八月,也就是三州之战伊始。”
二爷心知肚明,却还是想亲口问他一问,“你想说什么?”
薛敬抬起头,贴近他耳边,“太子哥哥,试图拉拢我。”
二爷垂眸欣慰一笑,还好他没被儿时一骨风筝线冲昏了头。
“殿下,自古封地藩王,佣兵者自重——这也正是你父皇不许淳王殿下私自屯兵的原因。他应当是早就看出你这位大哥日后有夺嫡之嫌,因此从封藩那日起,就索性掐断了他征兵屯役的念想。”二爷浅声道,“正如太子殿下所说,他如今在朝中可谓前狼后虎,不能说岌岌可危,监国这一年也足可谓如履薄冰。而他此时此刻秘密遣派金云使助你抗敌,还非要用一骨风筝线示意,实则是软硬兼施,恩威并济——明面上看是哥哥念及胞弟手足,感怀过往,实则是想警示你,无论你飞得再高,也不过一只被朝廷牵着引线的风筝,线一旦断了,那飞上云端的风筝一头栽下来,可要摔得粉身碎骨。他是要你明白,若此刻选明立场,绝不能盲从。”
薛敬的脸色可谓相当难看,“可是……大哥并没试图拉拢我。”
二爷低声说,“你怎么知道他日后不会——若左右除不干净,还不如为我所用。”
薛敬神色一暗。
“殿下,靖天城的风实则早就吹来了。”二爷轻声说。
言下之意,靳王从前不愿面对的那些纷争,终于还是来得悄无声息。
薛敬闷道,“我在他们眼中,实则一柄刀。”
“不对。”二爷纠正他道,“你是你,你不是任何人的刀。太子爷拉拢你,是因为忌惮你;同样,淳王想在你羽翼未丰的时候除掉你,也是因为害怕。朝中派去镇北军营的那些贼人,他们人人都明白,若你此战赢了,‘北境之王’的名号非你莫属,届时燕云十六州中三州首府皆为你的人马,他日真若生变,你站哪边,哪边的赢面才更大一些。”
“那我应当……”
“眼下暂时保持中立,静观其变。”二爷暗示道。
“可太子已将风筝线摆在了明面上,我若不表明立场,如何说得过去?”
二爷笑了笑,隐晦道,“你若那么快速表明立场,一来战果唾手可得,胜利者赢得轻而易举,更不会懂得珍惜;二来,朝中此时已分明暗两派,在你还未摸清两方阵营的人脉格局时,若立时表明立场,不是给藏在暗处的敌方反咬一口的先机么。既然他们龙虎相争,都已经斗到了明面上,你倒不如坐山观虎斗,暂时专注于北境的战局,抻他们一抻,有何不可?”
他极有城府地笑了笑,“你大哥这些年来精于算计,却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他大约一直以来只将你看成一个没什么用处的小弟,却怎么也想不到,当年在怀沙洲放风筝的小娃娃,竟亲手断了他用尽心血铺就的通天航路,有朝一日能在北境称王。”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2页/共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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