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爷走到阶前,抬手轻轻碰了碰晃动的竹风铃,莞尔道,“顾大哥,依我看,以方老师细腻缜密的心思,他既然能躲过死牢层层密封的守卫,将消息散给鹿云溪,就必然想尽办法,回到过这里。”
顾棠抬头看着他,莫名其妙地问,“你为什么这么笃定?”
“因为他想见你。”
顾棠全身一僵。
“他知道自己当身处险境,也许一个不慎,侥幸逃狱的好运气就会被自己的任性鲁莽耗光,那样的话……非但有可能将自己送回鬼门,恐还会将你的身份一并暴露,所以他只敢躲在暗处,小心翼翼地瞧着你。”
顾棠深深地吸了口气,难以置信地攥紧双拳,“你是说……他曾回来远竹轩,只为偷偷见我一面。可我……”
“可你戒备心那么强,为何丝毫未曾察觉?”二爷接过他的话音道。
顾棠沉默点头。
二爷走近,意有所指道,“大隐隐于市,闲亭闹市相得益彰。他只为见你,又何苦纠结于是在此间雅舍,还是喧嚷闹林呢?”
顾棠微微张嘴,眉间不自觉皱起,“你的意思是……我甚至曾与他在云州城的闹市擦身而过。”
二爷收回似有似无的笑意,侧耳聆听风铃的敲撞声,忽然问,“这竹风铃也是方先生亲手所制吗?”
顾棠点了点头,“他向来手巧,喜欢弄这些小玩意。以前在京师他住的小院里,闲暇之余就喜欢栽竹制器,家里那些用得着的物件他从不假他人之手,都是自己做。这竹风铃,包括这房内的一切竹制器物,还有门口悬挂的竹灯,都是他当年亲手做的。”
竹铃随风轻晃,六段竹节被精细地削成参差不齐的长短,又以棉线穿起,悬于竹盖下方,最下端挂起竹牌,风一吹,撞出叮叮咚咚的声响。
二爷伸手将竹风铃取下,指腹轻拂,仔细地摩挲着每一段竹节,“逃亡的路上必然没有心情剪竹制器,若不能留下只言片语,便只能在这些器物上下功夫。”
“什么?”顾棠一愣,急忙站起身,“你是说这竹风铃不是他做的?”
二爷眼角微微眯起,没有立时接话。
“不可能。”顾棠心思急沉,笃定道,“他制的东西我一眼便知,这竹风铃是一直挂在这的,没有人动过。”
“我信。”二爷话音一转,“竹风铃必是他亲手所制,只是相较刚刚做好时,多了一些东西。”
他将悬在最底端的竹牌拿起,手指细细摩挲阴刻于四周的花纹,“顾大哥,这暗纹的图样你见过吗?”
顾棠接过风铃,循着竹牌的暗纹皱起眉,“这只是用来装点竹牌的寻常纹样,没什么不妥吧?”
二爷默不作声地走回竹舍,随手拿起博古架上的一个瓷瓶,翻倒过来,再次递给顾棠。
“看出来了么?”
顾棠疑惑地接过瓷瓶,两厢比对竹牌和瓶底烧制的纹路,瞬然一惊。
“一模一样,对么?”二爷接过竹风铃,再次看向这块竹牌,心里始终存疑的线头似乎寻得了终始,“顾大哥,还记得我重伤清醒后,你我在这里初次见面时,我是怎么在你什么都没说的情况下就知道自己身在云州的么?”
顾棠忙道,“记得。当时你是通过远竹轩内所用瓷皿推断出的。你还说‘只可能是坐落在云州本地的房舍,才用得到就近就能买来的瓷具。’”他恍惚间顿了一下,顿时大悟,“难道!”
“瓷丰斋。”二爷瞳孔一缩,闪着锻金时淬溅的厉火。
片刻后,他又难免唏嘘,“没想到啊……当年云州一桩旧案,死的死,逃的逃,多少人深陷其中浑然不知真相始末,唯方先生一人独醒。他执意将自己查到的线索想方设法地透出来,却不知道该相信何人。”
顾棠颓然地坠落在椅上,声音不受控制地打起颤,“为何……他可以信我……他明明可以来找我的。”
二爷叹了一声,“他最不能见的人就是你。”
“……”
“那段特殊时期,你的名字被清晰地划在鬼门的‘生死簿’上,动辄杀戮见血。若是让你知悉他所遭受的一切,必会逼你重蹈覆辙。”二爷将瓷瓶轻轻放回原处,又道,“所以他只能拼尽全力,用你都看不透的方法留下线索,妄图将当年他原本想亲口对哥哥说的秘密辗转地传递出来。竹风铃本就是他亲手所制,他知道你一眼便能认得是他的手艺,所以不敢贸然将风铃做完整替换,为了瞒过你,他只能在竹牌上多补了几刀,阴刻出这不起眼的暗纹。”
“为什么……”
“因为他那时为了保你,不能与你相认;又因为云州城的悲剧,他谁也不信。他无路可走,便只能在自己制作的竹风铃上做文章——寄希望有朝一日,有人能无意间发现此间雅舍中最不合逻辑的一处破绽。否则,他自己亲手制作的风铃为何要留‘瓷丰斋’的印记呢?”二爷走到顾棠面前,压低了声音说,“只有一个解释,这暗纹并不是留给你看的,而是留给与同样喜爱‘瓷丰斋’所制器物的烈亦平相熟的人看的——也就是我。”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2页/共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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