巡城士兵慌不择路,在燃着急火的巷子里闷头乱撞。
“快撤,撤!!”兵长嘶吼一声,调转马头,往反方向急奔。
然而冲天的火光不肯放过他们,瞬间将坠在队尾的数名巡城兵卷进火浪。
汹涌的火势将地皮掀起,整条南角街迸溅出带血的泥火。浇断的屋瓦被炸成碎泥,夹着屋顶弥散的黑烟相继砸进火堆里,将众兵当做了积薪厝火的“熔柴”。
终于,嘶裂的惨叫传遍枯城,催动了死气沉沉的夜色,点亮了天顶的那团乌云,接引着劈落人间的雷电——可不幸的是,亟待灭火的大雨却迟迟不来。
浓烈的狼烟铺散成一张黑网,笼罩在南城的一呼一吸之上。
燎原的火焰沸腾了,将天顶乌云烧成火红的赤色。
“兵长,你听那是什么……”一名士兵被炸得几欲耳鸣,还以为自己幻听了。
众人被大火烘烤着,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脚边的碎石贴着地面上下弹落,土灰飞扬,地面震荡,这动静就像是数千人同时在地下擂鼓发出的声响。
紧接着,四面传来犀角鼓号的吹奏声,胡笳乐声低迷,凄怆哀绝,竟然是南朝抚灵渡魂的殇乐,可重重的鼓点背后又隐藏着冲锋沙场时才能听闻的金铎之声,简直比落地的响雷还要令人震撼。
左手执龠,右手舞翟;
征夫泣落,妻女神哀。
残盔代盏,断俎烹羊;
螽鸣振振,瘏马玄黄。
羽弦丝竹兮成戟,鸣笳角抵过江;
寒暮映照兮危川,九渡青山大荒。
昔时故邻何在?
莽莽,苍苍……
伐鼓之劲成御风之势,悠悠唱词哀婉凄怆。
似真将云州整座城变成了一尊宴战群兵的大俎,由护城的勇士奏鸣一曲迟来十年的战歌。
十字中街杀伐声肆起。
云州城的年轻男丁自愿成组,由银三带领,均手持刀斧朝着刚刚从南角街跑出来的巡城军冲去,一时间砍杀声动天。他们似被战火中奏响的鼓乐振奋了士气,其冲锋陷阵的劲势不输任何一支正规军。
巡城兵长刚刚带领众兵撤出南角街,就见十字中街黑压压地铺满了城民。粗论其数量,比原先银三所领南角街义军整整多了十倍不止。
“报——!”报信兵狼狈跑近,“兵长,不光十字中街,整个南城全是老百姓组成的义军!”
兵长横握马刀低吼,“城民造反,杀无赦!”
银三所领全是乌合之众,没正规军那么讲规矩,一声“北鹘恶犬,滚犊子”吼得是震天彻地。
刀兵见血,攻势如虹。
两方兵阵杀红了眼,把云州城的十字中街变成了南北之争最初始的“角斗场”。
“快、快去通报萧大人!”
眼看抵挡不住诸多暴民的进攻,巡城兵长一声大吼,调转马头往巷子里钻。
然而他刚刚转弯进入小巷,忽见浓烟中隐隐约约一匹白马,马上那人的身前还护着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
“烈、烈衣……快,快抓住他!!”
众兵朝着滚滚黑烟扑过去,赤松马引颈嘶鸣,马蹄扬起,直逼众人奔来。
紫瞳马堪比杀骑战神,一声嘶鸣惊彻危宇,兵长所骑战马被这气势逼得连连后后撤,后蹄不慎被泥草绊住,马身不堪重负猛地一歪,兵长不慎跌落马下。
“呃啊——”
兵长顾不得右腿砸出的伤,再次朝白马冲过去。
只见滚滚尘烟中一柄红缨枪如曦云红羽,重重地砸在地上。
泥水喷溅,一本厚厚的册子被红缨枪穿胸而过,扎进石缝里。
“你——”那兵长抬头看着烈衣,“你要干什么?!”
“八辆马车上的宝贝,一样不少,都在账目上,拿回去,给大人过个目。”
“马车……”那兵长瞪大双眼,“马车上的东西呢?东西呢?!”
“东西?”二爷笑了笑,“诸位都是勇将,可曾见过饿着肚子冲锋陷阵的瘏马吗?”
“什、什么意思?”
二爷勒紧马缰,低头看着他,“那就请兵长将我这句话带回去。”
他又瞟了一眼被自己一枪扎进石缝的账本,眼神略显惋惜,“那么多值钱的宝贝,若换成破城的勇士,可增兵多少人呢?”
言毕,二爷蓦地拔|出红缨枪,折转马头。
“追、追不追?”
“追得上吗?”
确实追不上,因为两岸围堵过来的义军已将白马彻底保护起来,兵长眼睁睁地看着烈衣被所有人护着,离开了窄巷。
兵长脸色惨白,躬身从石缝里刨出那册被扎穿的账本,只见琳琅满目的宝贝名字工整罗列,连件数和箱号都仔细地记录得一清二楚。
“兵长,咱们没劫到马车,怎么跟萧大人交差啊?!”身侧一小兵急惶惶地欲哭无泪。
兵长攥紧那本账册,惊魂未定地说,“烈衣留了你我一命——这本账目就能交差。”
“……羽弦丝竹兮成戟,鸣笳角抵过江;寒暮映照兮危川,九渡……九渡什么来着?”
“九渡青山大荒。”二爷轻声道。
阿灵回头看着他,“九渡青山……二爷,这首歌真好听,叫什么名字?”
此时,赤松马已跑出战火纷飞的南城,回到了东河南岸,火色未销的长堤泛滥着干枯的芦苇,被暖风吹起一阵刺鼻的烟味。
二爷翻身下马,又小心翼翼地将阿灵扶下来。领她来到河边的一棵柳树下,他这才喘了口气,扶着石阶艰难坐下。方才情急之下强行驭马,未料竟催发了膝盖的旧伤,此时稍缓一阵,那种锥心刺骨的痛感又不遗余力地折磨着他。
阿灵见他脸色惨白,忙关切问,“您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2页/共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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