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潭不蠢,他即刻领会了靳王这段话的隐喻,连忙叩头谢恩。
靳王又点了点纸上那个人名,“回京后,帮本王暗查一个人。”
“臣知道,何文墉。”
“不光查他,还得保他。如果他哪天不明不白地死了——”
“不会!”李潭立即道,“臣手里有些暗兵,在靖天保一位工部的京官,还是说得上话的。王爷放心!”
靳王和善地笑了笑,“那就委屈李大人继续回牢里待着,待本王查明了火因,再将您放出来。”
李潭也不做挣扎,稀里糊涂地磕了几个头后,由两名士兵押着,离开了营帐。
停上片刻,蓝舟才从后面走了出来,酝酿了好一会儿的话竟不知怎么开口。
薛敬收起方才那副“阴晴不定”的讪笑,冲蓝舟朗然道,“四哥,你饿不饿?我方才巡了粮仓,发现那帮兔崽子还猎了野狼,吃烤狼腿吗?”
蓝舟却没心思吃东西,转身坐回椅上,“老六,你要启用李潭?这老东西可不是省油的灯。”
薛敬笑了笑,“有的时候留着养肥的恶鼠,是为了偷咬对方的灯油。这种事忠臣良将做不来,也没人信,就得是李潭这种左右逢源的小人。”
蓝舟盯着薛敬好一会儿,才将他从靳王这层“皮”上剥离。原来这个人早已不复少年,他如今要直面的是靖天城最波谲云诡的殊死王争。于是顺势点了点头,冷声道,“用人用兵,四哥不懂。但只要狗东西贪生怕死,就好办。”
薛敬心里一暖,“心意我领了,李潭若真有异心,也用不着哥哥们亲自动手。我重启他还有一个原因——他是楔进兵部一只现成的‘钉子’,也是眼下我身边能最快触抵十四年前血案真相的人。杨德忠的死太蹊跷了,郭业槐只是一只为他们开山拓路的‘外犬’,根本没触及‘内围’。按理说,只是往户部安插一个京官,没必要花这么大阵仗。这种做法怎么看都像是——灭口。”
蓝舟皱起眉,“难道杨德忠无意间接触了什么机密?会是什么?”
“逼杨德忠不得不死的机密。”薛敬声音微沉,“四哥,我给你透个底,北大营这一战是二爷走前留的扣。”
“难怪……”蓝舟顿时明白过来,“我说我从一悔禅师那得来齐世芳的‘死信’怎么会在你的手里。咝,既然你和二爷是串通好的,那将穆安和郭业槐送给杨辉,难道也是——”他想到这里,忽地站起来,“老六,你别告诉我,今夜北大营这火也是你任他们烧的!”
薛敬起身绕了个圈,扶着蓝舟的肩膀,将他按回椅上,“咱们那位大当家早就在伦州把‘雷’埋好了。所谓血债血偿,他们踩着杨家人的骨灰升官发财,咱们能做的,就是将人送过去,能对出多少旧事,就看杨辉的本事了。”
蓝舟轻飘飘一笑,“合着你说的‘里应外合’就是‘千里送人头’啊!”
薛敬叹了口气,正色道,“二爷故意自投罗网,想必也是因为线索断在了这张联名上奏的名单上,只要眼下我们与杨辉目的相同,季卿就暂时安全。但我……还是担心。”他不由攥紧拳头,心口一阵发闷,“四哥,即便知道他不是无缘无故将自己送进虎口,我还是……恨死他了。”
那人就像枯败死灰中行将枯萎的草籽,分明远别水源、难逢甘霖,却只为相濡以沫的寸尺光阴,哪怕旋生旋灭,也要破土一试。
白白辜负了夜竟天明时,万里汲水的旅人。
蓝舟知道薛敬口中的“恨”是假的,只不过人的皮囊太脆弱了,稍稍碰破层皮,就要见血,哪有半分英雄豪杰刀枪不入的样子。人生来七情六欲,真正为自己奔波讨命的日子少之甚少,多的是手捧一颗真心,迫不及待转寄他人。
多少王权浪子、好女红颜,哪怕倾覆性命,也只为换此生一个“恨”字而已。
蓝舟刚要开口,却见薛敬心绪已平——既然握紧那柄封王的刀,连他眼中悄然积存的温柔都是收敛克制的。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营帐,黎明的曙光在辽阔的东原上升成一道分割明暗的火线,如同环绕富河城一圈迎风飘燃的火色旌云。
先遣军列阵营前,整装待发。
镇北大军汇军的号角吹响,富河平原卷起的烟尘荡入云霄,伦州一座死城再是冥顽不灵,也要在封堵的泥口上开一个血豁。
“老六,你和从前不一样了。”蓝舟骑上马,与薛敬并骑。
“哪不一样了?还跟从前一样好骗。”
蓝舟笑起来,“我看你能气他多久,一辈子?”
“一辈子太久了,我没那么大出息。”薛敬催紧赤松马,“他们的野心是被逼出来的,我的不是。”
蓝舟好奇地看向他。
此刻金晖如浪,富河平原万顷草木,一马平川。
薛敬抬眼望着伦州的方向,温然一笑,“将军春山无悔,一笑映山河。他要步量山海,有生之年,我便将最辽阔的山海许他。”
近一个月,整个北境都是一副兵荒马乱的情景。
富河大营汇军迫在眉睫,伦州方面依然在为粮草的事一筹莫展。
杨辉一封令箭飞抵北大营的同时,镇守雲沧江的萧家军同样收到了一封讨粮令。然而作为萧家军粮营统帅的萧图三日前突然收到密报,称在北鹘冰原发现了萧人海的足迹。于是萧图立刻奔袭北原冰封,打算在萧人海抵达“雪域二十一部”的途中充当一回“守护嫡侄”的慈蔼叔父。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2页/共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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