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三五、雪中渡
薛敬眼看瞒不住了,只好乖乖将衣服脱下,给二爷看他心口的刀伤,伤口不深,不消片刻血就止住了。
“没什么大不了的。”见他愁眉紧锁,薛敬只准他略略看了一眼,就将衣服扯上了,“大将军已经派人去抓人了,只要能把人抓住,渡口的事就能解决。”
“那在这之前,你就打算一直这样,给他们续命?”二爷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薛敬心虚地咳了两声,将眼神转到一边。
二爷叹了口气,微微垂眸,“总归还有你我两人,我也可以——”
“你想都别想。”薛敬冷着脸打断他,语气一沉,“我不让你知道就是怕你背着我……我甚至庆幸你现在脚不好,哪也去不了。”一边说,一边慢吞吞地抿他的指尖,“刀我收起来了,手边一点利器没有,连你这指甲都是我一根一根修的,我看你用什么放血。”
“……”二爷无言以对。藏在被子里的右手指腹轻轻摩挲被他修剪齐整的指甲,“那你明天把陈寿平叫过来。”
“他忙得很,没空。”薛敬斩钉截铁地拒绝。
二爷利落地抽回左手,端肃道,“殿下,渡口上中毒的有数千人,今日几十,明日几十,不出半月你就死在这了。老四老五联手去抓,都没能抓住,陈寿平养出来的人能比你四哥五哥的本事强多少?你要清楚自己的分量,你要是出事,北疆必乱。”
“分量?”薛敬无所谓地笑起来,“人心可才几斤几两,要不你摸摸看?”一边说一边抓住二爷的手往自己心口按——
“啧,放手——”
薛敬非但不放,反而更大力地攥着他,顺势将他压回枕上,平静地说,“他们扬言要剐了我喂狗,说我不配为王。呵,我也实在不配——”
“混账话!”二爷实在没力气推他,胸口喘气都疼。
“你先别恼,听我把话说完。”薛敬大喇喇地往边上一杵,手心在被窝里轻揉他发胀的肋骨,语重心长地叹了口气,“人么,都只在意关起门来自家那点事,不安身,无可立命。知道宰羊的时候谁最疼吗?不是上了砧板被剁烂那只,而是笼子里看着的——旁观臆想的苦从来比亲身经历疼百倍。如今渡口上的百姓就是笼子里待宰的羊,而我在他们眼里就是那个心狠手辣的屠夫,跟杨辉没区别,天生死对头。剐了我称不了几斤钱,烂进泥里,跟禽肉兽骨一样,死了北疆也不一定会乱——只在你心里有些分量。”
二爷微微一滞,绷着的手松了,任他握着。
薛敬叹了口气,“我承认这样做是下下策,但凡有别的办法,我才不会这么傻。但若不这么做,那么多人因行将而死,九渡青山再无处安身,谁又能忍呢?人只要疯起来,唾沫星子都能淹死人,我可以不在乎,你能吗?”
“……”
“你嘴上不说,但听他们骂我比剐你还疼。算我没出息,就是不想你疼。”薛敬扫了一眼周遭,“关上门,我和他们一样,也只在乎家里这点事。用这点血换你耳根子清净,不亏。可要是再把你扯进来,这天底下就真没我容身之处了。”
二爷静静地看着他,历经这么多祸事,他的眼底依旧清朗,世间再多微尘也遮不住发亮的眸光,因为在他心底藏着一片能容人的海。
挥刀斩骨不过匹夫之勇,冲冠一怒那是意气用事,唯有驱长舟过苦渡,无惧浪涌风啸,舟济百态众生,方显治世之能。
这人从来不自诩凛然,更不是佛前奉灯的善徒行者,他对苍生的悲悯藏在偏安一隅的私心下头,总不过关上门过安稳日子那点奢求,若要赊在百家灯火上,就成了舍身取义的英雄。
是英雄,就必得享得起赞誉,经得住骂名。
“殿下有容人的胸襟,自叹不如。”
薛敬冷笑,“那是他们没有伤你,你看云首那老东西,我就容不下他。”
二爷看他心意已决,劝也无用,只好妥协,“罢了,只能寄希望于师兄尽快把阿鹤抓回来,能少受点罪。对了,你一会儿让三哥启程回一趟云州,帮我取一样东西。”
“簪七秀女图?”
二爷点头,“原本以为九龙道的事了结后能再回去一趟的,没想到灵犀渡口又出事了。图没带在身边,心里总归不踏实。”
“好。他一来一去不出七天,这几日你们正好养伤。”薛敬似乎又想到什么,“林小孟说的那些,会不会掺假?”
二爷凛眉道,“不会。这小子没他爹那么多坏心眼,憋这么久不说,确实是为了保命。真没想到,鬼门竟还养过女刀客,‘金丝带’不光绕进了靖天,还伸进了□□。连你……连你的母亲也卷了进来。”
薛敬脸色难看,“当年母亲为见我一面而死,梅妃曾帮过她,后来萃阑殿大火,又是她传信顾大哥施救……季卿,你有没有一种感觉,十几年前似乎就有一群人,他们倾尽所能,试图掀开那条藏污纳垢的‘金丝带’,反抗他们。”
“唔……”二爷仔细思索,“我也这么觉得,梅妃、琇妃、顾棠、方怀远、陆……”他忽然停了一下,扶着肋骨顺了顺气,“兴许还有隐藏的、活着的人——比如将梅妃手里的翡翠玉佛传给方怀远的那个人。方老师当年不过承恩阁的一枚案牍小吏,平日连进出宫门的机会都少得可怜,更别提和后宫的梅妃相识了。他们之间必然还有一条隐线是我们没查到的。”
“另外,画那幅‘簪七秀女图’的人是谁,为什么‘那些人’在画师交图时非扣他一道,逼他隐去长亭水桥才肯送入京师?八仙楼又是什么地方?我记得方老师当年掩护顾棠出京之前,就曾让他暂隐八仙楼避风头。还有你五哥,他从八仙楼盗出那幅‘萃阑殿走水图’后,又是被谁从背后打晕的?下密令让老五彻查蓝鸢镖局的是谁?命他在不悔林杀人劫镖的又是谁?还有谢冲前一任总使常越,又是怎么死的?”二爷扯着意味不明的笑意,拨弄着指甲,“岭南到京师千里之遥,似乎又没那么远。对吧?”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页/共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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