邻座的客人问,“如今的鸣沙渡是什么样子?”
马商感慨道,“荒咯……能看见栈桥、河道、还有往年百船司的招牌,其余什么都没了。欸对了,虽然鸣沙渡的河道被填了,但近年来石丘中间又蓄出一个水潭,周围形成了一片绿洲,落了不少沙鸟呢。”
“能找到地方吗?我们也想去看看。”又两名商贾接话。
“大伙可别去!”马商连连摆手,劝阻大家,“那鸣沙渡在魔鬼丘附近,沙暴频繁,容易迷路。以前百船司在的时候,沿途设置了引路的牌子,如今成了一片沙海,什么指引都没了,进去就是个死啊。应忠城虽然有不少带路的沙夫,但敢去魔鬼丘的没几个,我去年有幸请到一位,他说这么多年那地方没人敢去,很多年前改名‘窑山’了。”
“对,改名这事我知道,二十多年前吧,孝王进应忠府那年改的!我是没再去过了,以前……哎,客官?人呢?”
茶老板再一转头,方才坐在窗边的那位客人已经走了,桌上又添了几个银锭子,杯下还押着一张纸条——“请诸位吃茶,多谢款待。”
二爷出了茶社,便直接往马驿走,找了个可靠的信差交代完后,又往西城置办干粮和药材。他就这样在城里东奔西走,招摇过市,半点外乡人初来乍到的拘谨都不见,一整天下来,算是将应忠城的每一条巷子彻底摸清了。
终于等到太阳落山,他才晃晃悠悠地走进半月前烧毁的仙尘观。
玉皇殿里摆放的道人尸体今日已经被官府抬走了,听说仵作潦草地验了尸,拖到城门外焚烧,焚骨的黑烟冒过城门楼上的经幡,到这会儿还没散尽。
他绕着玉皇殿转了一圈,最后站定在破碎的天尊神像前。
整个道观无声无息,除了他一个活人,仿佛飘荡着无数冤鬼。
忽然,过堂风吹动檐下铜铃,撞出清脆的声响!
“夫人跟了我一整日,今晨那老板的茶好喝吗?”
“啪”地一声,木门动了一下,一个黑衣鬼面人慢吞吞地走了进来。
二爷转过身,上下打量着她,“您今早跟着我进了茶社,不点茶,不揭斗笠,听完了故事也未起身,直到我走出街角您才跟了上来。在下素来与贵教无冤无仇,您跟着我做什么?”
鬼面人的声音极冷,“那个人在哪?带我去见他。”
“谁啊?”二爷抱起臂,虚虚地靠在供龛上,明知故问,“贵教近日来杀人无数,我哪里知道您问的是哪一个?”
“少废话!”鬼面人厉声吼道,“昨夜那个人是跟他一起的,你们也是一起的,你知道他在哪!”
二爷漫不经心地思索片刻,恍然一笑,“哦,他啊……不知道,被你毒死了吧。”
鬼面人怒吼一声,挥起荆杵朝他劈了过去!
二爷在荆杵砸落的刹那旋即闪身,燹刀划过荆杵,迸溅厉火——只见他右手挡刃,左手的两指间夹着一缕毛发,在鬼面人眼前故意晃了一下!
鬼面人一愣,扑过去要夺,哪只二爷身形极快,风一般转至她背后,在她晃神的片刻从背后急攻,女人不慎被刀柄狠撞了一下,扑砸在供龛上,供龛碎成了木渣,她来不及喘气,爬起来又要去夺!
这回她像是疯了,口中念念不休,什么“吾主千寿,罪福必应”,什么“烧炙碎尘,小线相系”……嘴里喊上一句,荆杵便朝二爷狠砸一下,她就这样乱砸乱砍,片刻间将本就摇摇欲坠的玉皇殿弄得更加狼藉。
猛然,天尊神塑被一杵劈中右臂,仅剩的半面金身碎了,砸地时荡起满目埃尘,轰然一声——“嗡”!整个大殿剧烈颤了一下,天顶那个漏星的木洞横七竖八地楔满倒刺,还有几缕红色道幡可怜地勾挂在木刺上,围了一圈,幡尾被风扯着来回来去地荡,像极了鬼面人面具上那两个冒着肉刺的血瞳。
仰天凝神,似能望见窑山顶上满目疮痍的星。
二爷素来不与女子动粗,此刻实在被她念叨得不耐烦了。他不愿久战,旋即倒转刀柄,以利刃横断,迎着落下的荆杵劈过去,烟尘中霎时闪过一道火色电光——“铛”的一下!金鸣震碎沙尘,燹刀利刃朝下,一刀劈断荆杵!
那根铁杵顿时碎裂,从断裂的缺口处竟然冒出一截灰白色的骨头。
二爷目光一沈,将燹刀收回身侧。
女人早已在方才癫狂的劈砍间丧失了神智,跌跌撞撞瘫在地上,面具碎了,露出半边脸。二爷掸了掸眼前的尘灰,走到她跟前,仔细观察着她——
这女人看上去四十岁上下,皮肤灰白,双颊红润,那张饱经风霜的脸美则美矣,双眸却不见一丝柔光,黑洞洞的瞳仁像要吞没万物,似乎连脚下路过的蚂蚁都跟她结过世仇。
“百节火难,牢穴五分,咽如针隙,滴水难容,烧炙碎尘,小线相系……”女人哆哆嗦嗦地将那截灰骨搂进怀里,断续念诵着,“吾主千寿,罪福必应……”
断骨好似在她怀里生了根,只要念及最后八字,便如灌了保命的金水,立刻面露红光,眼波含笑,仿佛一切苦厄都能消匿。
“吾主千寿,罪福必应……罪福必应!!”
“吾主千寿,罪福必应?”二爷以燹刀磨地,故意发出不和谐的啸鸣,毫不留情地打断了她,“哪个老不死的能活到‘千寿’,变成了一副死人骨,还能有求必应,庇护幼童吗?”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2页/共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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