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州郡……”鹿山转向二爷,“明州在东南沿海,现在是不是改名了?”
“没错,现在那一带叫‘海郡东州’,高祖在位时,元熙三年改的。”
二爷自小生在北方,对东南一带地况不熟,想了好一阵才续上自己的话,“恩师曾与在下说过,明州郡是前朝极负盛名的南海运港,因淮水每年于早春泄洪入海,沿海岸线会掀起一道高约数十丈的浪峰,远观如高厦,当地人也称其‘明州水厦’。明州长年有前朝水师坐镇,薛氏大军遇到的麻烦是他们吗?”
女人极不屑地瞟了他一眼,“前朝水师不过是一群脑满肠肥的废物,薛广义才不会看进眼里——他遇到的麻烦是被前朝皇族故意放进港的东南海寇。”
“什么?!”鹿山吃了一惊,“外族海寇是被他们自己的朝廷放进国门的?”
“可不是。”女人叹了口气,又道,“宝启三十六年,义军东征的第四年——那年初,薛家大军已彻底将陇西各郡收入囊中。为了坐稳后方,薛广义在西川沿途设置军镇,令严辙和徐闵镇守出入西疆的几处兵塞。薛广义与姚子凤则继续扎根前线,领军东征。同年六月,他们分成两条战线——姚子凤负责自西向东切断从北疆往东南援战的旱路军,薛广义则选走一条险路——从西南方瘴气丛生的山廊过两广、岭南,直捣明州。那一年,有姚子凤率军恒镇北方,焉、徐二人镇守后方,薛广义连战连捷,东推十七郡首,没打过一场败仗。”
女人似已将这段往事刻进骨髓,倒背如流一般,“就在人人都认为薛广义马上就要大破皇城的时候……明州九镇被海寇包围了。”
“等一下。”二爷没忍住打断她,“您说的是‘明州九镇’?我怎么记得‘明州水厦’只有一个县,就是现在的海郡东州。”
女人冷笑着呛他,“你方才还说南朝的史书上没几句真话,不是也信了?”
二爷终于被她噎着了,索性让了上风予她,略带歉意地说,“夫人教训的是,在下见识浅薄,从来只能从戏文闲书上知己知彼,您请继续。”
女人简直和鹿山对人的反应如出一辙,只要对方好言相予,她就不急不嚷,甚至连话音都回暖了。
“前朝皇族眼看大势将去,薛广义携军马上就要兵临城下了。水师无力抗敌,并未想着如何与义军背水一战,竟索性敞开海门,任海寇倾巢进港。宝启三十七年冬……明州九镇遭海寇围城。”
女人像是终于说到难忍的地方,嗓音窒息发颤。
“那之后不久,前朝便与海寇签下海约,承诺只要能帮他们将义军全部剿杀,立刻退让京师,将东淮全郡拱手相赠。就这样,义军和做梦都想占领东淮的海寇开战了……恶战三个多月,义军屡战屡败,始终未能寻到明州九镇的突破口。两方如果一直拉锯,从西往东的战线拉得太长,海寇耗得起,薛广义不行。况且,明州九镇正好卡在东推皇都的行兵要塞上——欲夺皇城,必先取九镇。”
女人深喘了一口气,继续说,“至高无上的皇权近在咫尺,万里封疆触手可得,眼看自己辛苦打下的城池接连失落,薛广义等不起了。他怎么能任一群海寇在这个时候剥夺自己开创新朝的机会。思来想去,发现义军迟迟攻不过去的原因,是被困在九镇中的数万万生民——海寇得天地庇护,以生民作盾,义军不敢强攻,所以屡屡败北。”
二爷眉心一紧,似乎预感到薛广义接下来要用什么计策。
“于是……为权御失控的薛广义不顾谋士西穹的反对,将前朝皇族的‘降海书’挂于旌旗上,在一天夜里,前锋军尽数换上前朝水师的军服,放火点燃了明州九镇的城楼,对明州水厦数万万计生民颁布了‘清城令’。”
“什么……”鹿山震惊不已,“你的意思是……薛广义为了从海寇手中夺下明州九镇的过路权,竟让自己的前锋军假扮前朝水师,以前朝朝廷的名义清杀海寇,不顾生民死活?那明州九镇的人呢?他们——”
“绝、户。”
女人咬死牙关,终于说出这两个石破天惊的字眼。
宝启三十七年厦,攻城三个月迟迟未果的薛广义已等至癫狂边缘。因为海寇霸占明州九镇,正好挡在了薛广义挺军直逼前朝皇都的“一线天”上——欲夺皇城,必先取九镇。
于是薛广义破釜沉舟,命前锋军挂上降旗,换上前朝水师的军甲,手执油火,冒死撞开了明州九镇紧闭的封门。海寇未料到前朝水师出尔反尔,竟敢当着自己的面烧毁“降海书”,推翻“献出东淮全郡”的承诺。
彼时前朝朝野混乱,贤将凋敝,奸佞当道。个别权佞早已被薛广义用重金收买,愿与海寇同归于尽的良将不是被奸臣逐个清杀,就是对朝廷失望透顶引咎辞官了——敢怒、敢言者所剩无几。
结果,当战火真的在明州水厦的城楼上烧起来时,前朝水师无一兵一卒请愿出战——被薛广义栽赃的哑巴亏,他们竟然连嚼都没嚼就生吞了下去。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2页/共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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